八·佛陀叹因果如梦如电
火焰,赤红色的火焰将像是一只贪婪的巨兽一般,它拥抱着面前的房屋,白衣的女孩站在燃烧的房屋中央,她的面前是一架古典钢琴,女孩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就如同她被气流掀起的白纱裙一般。姜厌舟伸出手,他似乎想要触碰火焰中的女孩,但是炙热的火舌涌起,姜厌舟不得不后退一步。就在这时,他看见火海中的女孩缓缓地站起身,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姜厌舟看不清女孩的脸,但是他总能感到一种熟悉的感觉。姜厌舟看着逐渐崩塌的房屋,女孩的嘴唇好像微微的颤动着,她似乎在说什么,但周围传来嘈杂的声音,姜厌舟听不清女孩的声音。就在姜厌舟想说什么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感到后背传来一种刺骨的寒意,那种彻寒将他拉回了现实,他猛地睁开眼,眼前没有火焰没有房屋也没有钢琴前的女孩,只有白花花的天花板。他现在还在汜水村的一间宾馆里,由于下午一直在附近调查的缘故,所以今晚就干脆在村子里住下了。“我……不后悔……遇到你?”姜厌舟轻声的呢喃着,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不自觉地那句话就好像刻在他脑子里了似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做那个梦。等他平静下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后背似乎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姜厌舟缓缓地从床上爬起来,当他打开灯走到水池前想洗个脸的时候,他才从水池后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姜厌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住了。他看着自己脸上的泪痕,还有一两滴眼泪正顺着那道痕迹缓缓地流淌下来。自己为什么要哭?他姜厌舟想不明白,从他醒过来的时候,他一直带着这样那样的疑问,他记得很多东西,但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那个叫沈静澜的女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这种感觉才稍稍减轻了一些。但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空了一块。冰冷的水流刺激着脸上的皮肤,将疲倦感一扫而空,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前的这个人熟悉而又陌生。就在姜厌舟胡思乱想的时候,轻轻的敲门声响了起来。他打开门的时候,沈静澜似乎正要走开的样子,看见姜厌舟开门之后,她有些尴尬地愣在了原地,姜厌舟打量着面前的沈静澜,她穿了一件灰色的昵子大衣,下半身是很简单的裙子和保暖的丝袜。“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沈静澜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要是睡着了就听不见你敲门的声音了。”姜厌舟微微一笑,他用一种略带疑惑的眼神看着沈静澜:“这么晚了,还没睡吗?”“我有点睡不着,我说。”沈静澜背过身去,侧着脑袋看着姜厌舟:“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外面好像能看到星星。”“好啊。”姜厌舟一边说着一边从身边的衣架取下一件黑色的呢绒风衣。“你就这么答应了?”“我也睡不着。”姜厌舟苦笑着回答道。沈静澜没有敢去看姜厌舟,现在是凌晨一点,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个点来敲姜厌舟的房门总是显得很奇怪,虽然沈静澜实际上是姜厌舟的女朋友和搭档,但现在姜厌舟完全忘了和督灵司有关的事情。“说起来......我还是没想好要怎么称呼你?”姜厌舟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总觉得喊沈姐有些怪怪的。”“你想叫我什么都行啊,我都可以。”沈静澜随口答道,她实际上还没有从姜厌舟刚刚突然开门的尴尬中缓过来。沈静澜一直在想心思,以至于姜厌舟停下了脚步她都没有注意到。“静澜。”沈静澜突然顿住了,她转过身,看着姜厌舟,用一种惊讶又疑惑的表情看着姜厌舟问:“你刚刚叫我什么?”“静澜。”姜厌舟又重复了一遍。“你......”“啊,我只是觉得,好像这么喊,比较习惯,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改过来。”“不,不用。”沈静澜摆摆手:“就这么叫挺好的。”姜厌舟点点头,他跟在沈静澜身边,两人就这样默不作声的走出了旅馆,屋外的空气还带着冬日特有的凉气。也不知道是外面的冷气让沈静澜感到清醒还是忍受不了这沉默的气氛,沈静澜终于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还没睡呢?”“我做了个梦,梦到一场大火,还有......”姜厌舟摇了摇头:“没什么,只不过是做了个噩梦。”“噩梦?”沈静澜在心里暗想着,在她的记忆中,姜厌舟不是第一次做噩梦了,自从,上次他单独审讯过诸葛孔明之后,他似乎就有很多次被自己的梦境惊醒。“静澜,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姜厌舟忽然问道,他看着身边的沈静澜,眼神迷茫而又认真。“你啊......”沈静澜将双手背在身后,她抬头看向天空,乡下的空气很干净,天气好的话,一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繁星:“我记忆里的姜厌舟,是个笨蛋。”“笨蛋?”“是个为了别人,就会不顾自己的笨蛋。”沈静澜笑着说道:“不过......姜厌舟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看起来像个猫系男孩,好像很难相处似的,但是实际上,你对所有人都很温柔,你会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你知道吗?我喜欢你这点,但我也讨厌你这点。”“这样吗......对不起。”沈静澜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就是这样的人,你这种人对别人来说会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偶尔你也需要有人来帮你。”“而且,我希望你能继续当个温柔的人,那个温柔而又强大的人”沈静澜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真的很耀眼。”姜厌舟感想说什么,身后却突然传来一种急促的脚步声和树叶摇晃的声音。“谁?”姜厌舟从腰间掏出一直被他藏在身后的千机玄弩,注入些许灵力之后,长发体小块变化成手弩的样子,灵力聚集成弓弦和箭的样子,他将千机玄弩对准身后的草丛,同时一点一点地向着草丛靠近,沈静澜也从身后抽出一把小匕首,虽说是出来散步,但这两个人可从来没忘记他们现在还在汜水村内,是一个可能有妖怪或者祸妖出没的地方。姜厌舟伸出一只手,示意沈静澜在身后待命,虽说没了在督灵司的记忆,但姜厌舟毕竟是从学生时代就已经有独自对抗祸妖的能力了,战术或是战斗技巧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或许是刻在骨子里的。就这样警戒了一会之后,只看见一只野生的刺猬慢悠悠的从草丛里爬了出来,看到刺猬沈静澜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姜厌舟去皱了皱眉,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将面前的草丛扒开。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姜厌舟和沈静澜都呆住了。草丛里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断手。【英国·卡森德拉】“大哥。”格鲁推开门的时候,阿索德正静静地坐在桌子前,他的面前摊着一本圣经手中握着一个银色的十字架。格鲁很自觉地闭上了嘴,他很清楚,在大哥做祷告的时候,向来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过了几分钟,阿索德才慢慢地合上圣经,将银色的十字架放在桌子上,他侧过身看着身后的格鲁。“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阿索德微笑着问。格鲁从内心上是有些害怕这个男人的,但是,真正和阿索德相处的时候,他就发现阿索德实际上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凶神恶煞,这个男人总是带着很和善的笑容,他就像一个虔诚的教徒一样。绞骨牧师?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睛的,给阿索德取了这么一个外号。格鲁在心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说道:“没有杀掉,对方又来了两个人,不过下次一定还有机会。”“没杀掉啊......”阿索德叹了口气,但转而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没关系。”“谢......”格鲁的话还没说完,他便感觉到腹部传来一阵剧痛的感觉,有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刺进了他的身体,紧接着他便看到大片的血幕在他眼前喷洒了出来,那是他的血,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阿索德已经用手上的刀刃直接剖开了他的身体,格鲁甚至都还没感觉到撕裂的疼痛感,血就从身体里喷洒了出来。阿索德依旧是笑眯眯的,只不过,他手中的短刀上还挂着些许碎肉,他笑着摸了摸格鲁的脑袋:“既然你没有完成任务的话,为了防止暴露,你还是死在这里好了。”说完他便慢悠悠地走出了房间,在他临走前还顺手将桌子上的一盒火柴给拿了出来,他站在门口拿火柴点着了一只烟,将那根香烟叼在嘴里之后,他直接把那根点燃的火柴塞进了火柴盒里,阿索德将燃烧起来的火柴盒向着房间内的床上一丢,他满意地看着火柴盒上的火焰慢慢地点燃床单,这才慢条斯理地朝旅馆外面走去。阿索德离开旅馆的时候,他还能看见房间内映照出来的火光,他站在旅馆的外面,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雪莉,你和夏洛克现在在国王那里吗?好的我马上就过去,等我过来。”阿索德挂掉电话之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是火焰点燃了房间里面的什么设备引发了爆炸。四散的玻璃碎片落在旅馆前面的空地上,好在那片空地上没有什么东西,阿索德朝着停车场的唯一一辆汽车走去。而他的身后,旅馆里仅有的几个客人正尖叫着从旅馆内冲出来。“愿主保佑你们。”阿索德低声说道。【次日·晨·港城】“也就是说,那个断手是你们昨天晚上发现的么?”王岚盛坐在椅子上,手上端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大麦茶。“对,怎么样,你有没有弄到什么消息?”沈静澜问。“O记的人已经过来查了,一时半会这个断手的事情还不会被香港督灵司介入,所以你们暂时还是不会被发现的,我的笔录已经做完了,一会我们先回别墅,等我确认督灵司的人不会过来这里之后我们再做调查。哦对,O记调查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最近村子里有什么失踪人口,而且更有意思的是,发现断手的地方,没有出现其余人来过的痕迹。我用灵眼看了一下,也没有发现灵屑之类的痕迹,会不会......?”“不会,虽然我和静澜用言灵消除了我们的痕迹,但是我们当时特意确认过了,那只刺猬的痕迹还没有消失,也就是说,我们两个并没有破坏现场。”“那就奇怪了,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呢?算了......”王岚盛摇了摇头:“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在回去之前我有个地方想去一下。”一直沉默着的沈静澜突然开口说道。“去哪?”王岚盛问。“我想去那个观音庙看一下。”“你不会是想顺道去拜个观音吧?”“不是。”沈静澜摇摇头:“所有村民都说那个观音庙很灵验,我就有点好奇,你就当是女人的直觉吧,我想过去看一下。”“行吧,我去开车子,你们收拾收拾赶紧下来。”等到王岚盛离开,沈静澜才注意到,姜厌舟似乎一直在看着自己。“怎么了?”沈静澜问。“没有,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看到那个断手的时候,我好像看到,那个断手上有个奇怪的标记。”姜厌舟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其实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也会建议王岚盛去观音庙查看一下,从我们到汜水村开始,所有人都会提到观音庙,不管怎么说,那个庙对这个村子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越是重要的东西,就越有可能是关键的线索。”沈静澜呢喃道。“对。”姜厌舟点点头:“走吧,一会督灵司的人该来了。”【汜水村外·寺庙】寺庙距离汜水村的路程并没有很远,姜厌舟一行人大概也就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便到了寺庙,整间寺庙给人一种老旧的感觉。沈静澜轻手轻脚地走进佛堂,佛堂内并没有供奉什么其他东西,只有一尊看起来像是铜制的菩萨像端坐在寺庙正中的高台上。从外表上来看这间寺庙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甚至可以说这间寺庙比普通的寺庙还要老旧一点,而那尊青铜佛像,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太奇怪的地方。“这看起来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寺庙啊。”沈静澜小声嘀咕道,她回过头,刚好看到姜厌舟正半跪在蒲团上,看着面前香炉。“这间寺庙的香火很旺盛,但是,既然有香火的话,却没有看见有人在这里。”姜厌舟站起身:“我记得韦素兰之前说过,寺庙里应该是有个老僧人的才对。”“几位施主,是不是在找我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三个人身后传来,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朝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僧袍的老僧人正站在他们身后,手上端着一个瓷碗,碗里盛着一点掺了素菜和小葱的白粥。“几位施主是来拜菩萨的么?”老僧人一瘸一拐地走到一边,将那个瓷碗放到一边。他颇为虔诚地对着菩萨像拜了三拜之后,才起身:“要是想要去参拜的话,我去给你们拿香。”“啊,不用了,大师,我们就是想来问一下,我们听汜水村的人说,这个庙里的菩萨很灵验,是真的吗?”“实际上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那些来过的香客都说这菩萨灵验,庙里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寺庙的香火也能续上了,也算是功德吧。”老僧人很和蔼地笑了笑:“好几年前,汜水村的老村长把这尊菩萨请回来的时候,我还反对来着,不过没想到,居然是这尊菩萨救了这座庙。”“你说这尊菩萨是,村长请回来的?”“是啊,本来啊,我们庙里供的是一尊比这个大一点的佛像,那佛像有些年头了,庙里就我一个人,我也不好打理,然后有一天,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尊佛像的一只手掉了下来,后来没过几天整个佛像就都塌了,当时我就找村长商量说既然佛都没了要不就把庙给拆了吧?反正庙里已经很久没有香火了。”老僧人苦笑着说道:“不过村长当时就劝我,佛没了我们就再请一个回来,我当时想,几百年的佛都没了,这庙也到头了,就没答应他,谁知道几天后,村长带了量卡车来,给我拉来了一尊观音像。”“就是现在这个观音吗?”沈静澜问。“对,就是这个观音,据说是村长找什么法会的朋友要来的,起初这尊菩萨刚来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人来参拜,可是后来老村长带了他儿子还有几个人来了之后,香客就突然多了起来,我也是后来一问才知道,这个观音灵验的很,所以就很多人都来参拜了,不过......据说村长带人来了一次之后,回家没几天就突发心脏病过世了,现在的村长,就是老村长的儿子。”“这样啊,那大师,我看这庙里的香火这么旺,你怎么也不把寺庙翻修一下啊?”姜厌舟指着已经有些破败的墙壁问道。“啊,那些香火钱啊,我大多都要给村子里,实际上,我只不过是负责看着这个菩萨像,别让别人破坏或者偷了,实际上,正在在运作这个寺庙的,是现在的村长,不过也无所谓,我只要有个住的地方,有口饭吃就可以了。”“大师,老村长有没有说过,这个菩萨像是从什么地方请来的?”沈静澜问。“我记得他好像说过,我记得他当时一直念叨一个名字好像是叫什么,马俊良?”“好的,谢谢大师。”沈静澜双手合十对老僧人行了个礼,三人正要离去的时候,老僧人突然却叫住了他们。“那个!你们等一下。”“大师,怎么了?”沈静澜三人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那个,就是戴眼镜的那个小伙子,还有那个小姑娘,”老僧人一瘸一拐地走到他们两面前:“可不可以给我看一下你们的手。”沈静澜和姜厌舟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两人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把手伸了出去。老僧人仔细地看了一会,他慢慢地抬起头问道:“我能不能冒昧一下,我想问一下两位的名字?”虽然感到有些疑惑,不过面前的老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心眼,姜厌舟和沈静澜也放下了戒心。“姜厌舟。”“沈静澜。”“这样啊。”老僧人对着两人,他慢慢地合上双手:“善哉善哉,几位去吧,老衲就不送了。”话毕,他轻轻的拍了拍沈静澜的肩膀,在沈静澜疑惑的目光之中,老僧人慢悠悠地转过身去,他拿起被他放在一边的菜粥,朝着更里面的禅房走了过去。“他什么意思?”王岚盛呆立在原地有些发愣,方才老僧人问他们名字的时候,王岚盛还以为是姜厌舟他们被人认出来了。但显然老僧人并不认识沈静澜和姜厌舟,那他为什么要突然问这些?姜厌舟耸了耸肩,他也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沈静澜也是愣在原地,但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老僧人最后拍了她几下肩膀,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沈静澜有注意到,刚刚在知道了他们两人名字的时候老僧人明显是露出了一种惊讶和无奈的表情。“到底......怎么了?”“先不管这些了,我们先回别墅去,然后我去调查一下村长和刚刚他提到的那个叫马俊良的人。”王岚盛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姜厌舟和沈静澜则跟在他的后面。在佛堂的门口,沈静澜停顿了一下,她回过头去,发现远处的禅房门口,那老僧人似乎在看着他们的方向。沈静澜犹豫了一下,对着老僧人行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合十礼之后便转身离开,而禅房门口的老僧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无舟无水,无舟无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