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等一会再说，我问你们，你们怎么看待现在还现存着的神话故事。”空海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些机械感，但是正是这种机械感让人有一些缥缈的感觉，听起来像是若有若无的吟唱一般。

“我记得，有一种说法是，现存的神话都是以前的人类对未知的自然的想象。”袁小希用一根手指贴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即使是在言灵学中也没有专门研究神话的科目，目前的言灵学体系普遍认为神话系统和通灵者并没有关系。”安倍晴明补充道。

“没错，这就是在我们现有的知识和世界观下我们对神话的认知，但是，我们如何解释各种神话之中的相似性？就好比日本神话之中所提到的建御雷神和北欧神话之中的雷神托尔，在神话故事之中，建御雷神是雷神、武神和军神，而托尔是雷霆与力量之神，两人的属性也基本相符合。”

“这或许也算是人类对自然现象的共同理解？”袁小希试探性地问道。

“或者说，远古时期的居民曾有幸见过真正的神，只不过这些年，神逐渐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空海一边说着，一边挥挥手，灵力在他的面前汇集成一幅图画，画面上有奔跑的野兽和追赶着野兽的人类们，“我们现在认为神话传说是由于远古居民对自然现象的想象所形成的，而这种说法是必须建立在无神论的基础之上的。如果我们用有神论的思维思考的话，那么这些神话会不会就是远古的居民曾经见过真正的神所进行的记录，然后后人再根据自己的文化特色进行改编。”

“确实......是有这种可能......”袁小希想了想，她不得不承认，空海的这种说法是有可能的，“如果代入有神论去思考的话，神话或许就可能是一种纪实后的艺术改编。”

“而且，神确实也接触过人类。”空海看向袁小希的方向说道，“《尼伯龙根之歌》之中曾经提到过一位名为齐格飞的英雄，他斩杀了巨龙，浇灌了龙血，从而变得刀枪不入。虽然这听起来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神话故事，但如果我们将我们之前的推论代入这个故事，所有的神话故事都是过去的人在纪实之后的一种美化和改编。”

“你是想说齐格飞杀死的巨龙很可能就是某一位神明，他所沾染的龙血可能就是神的力量？”安倍晴明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

“确实有这种可能，但人类怎么可能杀死神明？”安倍晴明皱了皱眉。

“虽然不知道人类怎么杀死神明的，但是，拥有神明力量的人类，你们不也知道一位吗？”空海的声音逐渐压低了起来，这让他说出来的话显得很神秘的样子。

“源明初！”袁小希惊呼道，她曾听梅林说起过，源明初这种不需要结印也不用吟唱就可以直接驾驭雷电的能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一般阴阳师能做到的，这一切可能都要归功于他身上那纹路一般的神代文字。

“看你的反应，源明初身上的咒纹，你看到了吧。”空海慢慢地靠近袁小希，“那些东西是已经失传的神代文字，在学术界，甚至包括日本的阴阳师之中大家都认为神代文字是伪文，以前还有人认定神代文字是蕴含言灵力量的文字，但很多阴阳师都尝试过，他们无法用神代文字发动言灵，所以近些年，日本的阴阳师学术界也逐渐将神代文字定义为伪文字。”（伪造的文字无法发动言灵，因为无法传递信息，也就没办法产生咒。）

“晴明，你来试试看。”空海随手抓起身边的纸张，在上面写下一个奇怪的符号，并将写有符号的纸递给晴明，“朝这里注入灵力看看。”

晴明也没有多想便照做了，灵力慢慢地注入到纸张上，只见纸张上的奇怪符号逐渐亮起，一团火焰在纸张表面燃起。

“这是......”袁小希看着燃起的火焰问道。

“晴明的神性比重达到了6，所以，他的灵力才能使神代文字产生反应。”空海解释道，“简单来说，之所以普通阴阳师没办法用神代文字发动言灵，是因为这些文字本身就不是给他们使用的，这是神的文字。或者说，神创造出的某种符号。”

“神的文字......”袁小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地，她抬起头看向空海，“那为什么说，神是生物呢？”

“在很久以前，我曾经尝试过，对真言书询问了一个问题，而我得到的回答，是有关神的真相的。”空海顿了顿说道，“其实神和我们不一样，他们并不是什么天生伟大的存在，硬要说的话，神只不过进化出了最完美的形态。”

“最完美的形态？”晴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接着说下去。”

“我从真言书之中得知，神族是在地球上诞生最早的生物，也是最早的原生种族，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神族最先完成了自己的演变，地球让他们进化出了近乎完美的身体，我想你们应该也看过源明初曾经见过的那个怪物了吧？”

袁小希点点头，她对那只怪物印象非常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它那三米高的身形，更是因为它的出现伴随着耀眼的电光和轰鸣的雷霆。那怪物一般的身形却带着神明一般的气场，仅仅是通过源明初的回忆看它一眼都忍不住要跪倒。

“感觉怎么样，你们见到的那个东西。”

“怎么说呢......感觉看起来像是瘦一点的变形金刚。”袁小希小声地应达到，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东西的外形，她脑海里迸发出来的词都没办法形容那东西的样子，只能找个看起来比较类似的来代替一下。

“神族自身不需要进食，他们虽然是一个种族，却没有首领神族的外形是由无机物组成的类人形，也就是说他们绝对不会老去，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些生物是如何进化出这种奇怪的身体的，但是，地球总是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事情不是么？这或许就是进化的奇迹吧。不过......”空海顿了顿说道，“如果考虑到神族所背负的使命或许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会完成这种近乎完美的进化了吧。”

“使命？”晴明皱了皱眉，“什么使命？”

“具体的我并没有从言灵书中得知，但我可以确定一点，进化至完美的神族，他们是负责守护这个星球上的某样东西的，而神族进化完全的时间远早于人类文明出现之前，甚至可以说没有进化完全的神族诞生的时间，应该早于寒武纪时期，而神族真正进化完成的时期应该也就是所谓的寒武纪生物大爆发时期。”空海抬头看向远处，“那个时候的地球除了天空陆地和海洋，剩下的都只是一些野兽了，在这个时期，生物产生了一种井喷式的爆发，神族也正是在这个时期进化完成的，如果硬要说的话，他们就是地球上最强的生物，但是他们却不需要进食，只是静静地在这个星球上居住着。”空海停顿了一下，向着两人问道，“因为神族也不会自然死亡，所以从未有人发现神族的遗体，而从某一个时期开始，神族就慢慢地从地球上消失了，确切地说，按照真言书给出的结论，我认为神族是迁入了某个神隐之中，他们依旧还存在着，甚至偶尔还会来干涉一下地上的生灵。”

“之所以会这样推测。”空海看了看袁小希，“也还是跟源明初有关系，当年，东京发生神临的时候，源明初的父亲发动了一种极其高深的言灵，那种言灵似乎是一个封印，我花了一些时间解读了这个言灵，这才发现，这个言灵是用来封印神隐的。”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安倍晴明问道，“假设神族存在于神隐之内，那么我们称那个神隐为神域，神域之外的区域称为凡间。自从人类出现以后或者从某一个时间点以后，神族出现在凡间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而最后一起被记录的人类目击了神族的事件也就是尼伯龙根之歌之中的齐格飞的故事，其后很多年间，神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不知为什么，有一个神族突然出现在源明初的面前，而源明初的父亲，也就是源释空将那个神族赶回了神域之中，并将神域与凡间的门给锁上了。”

“确实可以这么理解。”空海这时忽然注意到，沉默了许久的袁小希慢慢地抬起了头，她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愤恨，似乎是在生气，又好像是在难过。

“为什么......”袁小希小声地呢喃道，“为什么会找上源明初？”

“对不起，这个问题我确实没有办法解答你。”空海低下头双手合十道，“不过，对于源明初来说，真正伤害他的不是那位神留下来的东西，而是他自己的心结。”

“话是这样说，但是......”袁小希的眼角似乎泛起了一丝泪光，“他在打雷的时候会整夜整夜的失眠，夏天那么高的温度都不敢露出胳膊，日本明明是温泉圣地，但是源明初从来没有享受过温泉，甚至......”

“他甚至都不敢把我留在身边，源明初害怕自己会成为别人的负担，会成为刺伤别人的刺猬。”袁小希抬起头低吼道，“他其实才是最自卑的那个，就因为那个选中了他的神！”

空海突然愣住了，倒不是因为袁小希提高了音量，而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柔弱的小姑娘的眼神，那双漂亮的瞳孔中闪着清澈而又明亮的光芒，但空海却从那片如镜湖般的清澈中看出了如磐石的坚毅。

“真是漂亮的眼神啊。”空海在心中赞叹道。

“那我们想知道的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多了，空海最后再跟你确认一下，你对神族还有没有其他的了解了？”晴明舒展了一下啊身体问道。

“神族是绝对神性的，所以，他们可以使用一些人类根本无法想象的强大言灵，另外，有一点可以确定，灵气是地球诞生之初就存在了的，也就是说，神族可能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级的通灵者。”

“知道了，小希。”晴明朝着袁小希微微一笑，“你先出去，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和空海大师说。”

“啊好。”

“等一下。”正当袁小希准备离开的时候，空海却突然叫住了她。

“空海大师还有什么事吗？”袁小希歪着脑袋问道。

“你是叫袁小希对吧。”空海抬起手指了指袁小希的小挎包，“好好使用它，我能感觉到，这孩子很喜欢你。”

袁小希低下头朝挎包望去，真言书此时正静静地躺在挎包内，她朝着空海点点头，随后便离开了。

看着袁小希消失在视线内，安倍晴明才缓缓地开口道：“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源释空拼命关上的门，已经被打开了吗？”空海似乎是叹了口气，但由于看不到嘴巴的动作，只听见了一声缥缈的叹息声。

“预言书的预言就要应验了。”安倍晴明转过身，看着空海问，“我来找你，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这次的事情，或者说，阻止即将降临的......天神。”

“祂是来找源明初的。”空海将双掌搭在两边的膝盖上说道，“其实我认为，天神当年是将部分的力量遗留在了源明初的身上，现在，祂要回来回收自己的力量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

“我也不知道，这是源明初必须面对的事情，他想逃是逃不掉的。从神临的那一晚开始，他就已经和神明产生了不可磨灭的联系，如今，想要切断这种联系，只能靠他自己。”

【与此同时·京都·占星台】

叮——

随着一声脆响，丰臣秀一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他伸手理了理脖子上的领带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西装，这才挺直了身子走进电梯间内。

丰臣秀一手中抓着一个紫色的塑料制文件夹，对于他来说文件夹是办公室里最常见的东西，丰臣秀一给人的第一印象一定是整洁。无论是他身上穿着的衣服还是他的办公桌都看不出一丝杂乱来。丰臣秀一将对于整洁的要求融入了自己的生活之中，而他对于整洁的要求达到了一种近乎变态的地步。

丰臣秀一的办公室里有大概十来个文件，他的办公桌上出现次数最多的东西甚至不是钢笔而是各式各样的文件夹。

按照他的话来说，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按照严谨的规则去分类去编排。

所以，一直有人认为，论能力，丰臣秀一必然是成不了御神的，但是除了丰臣秀一以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人比他更适合做阴阳头。

历代的御神都比较有个性，他们有些些我行我素有些不爱与别人交流，在近十年的御神历史中，源明初或许还是最正常的一位御神。不过，每一代的阴阳头似乎都很相似，这些阴阳寮的幕后管理者们就如同战国时期的大名一般。或者说，如果御神是冲锋陷阵的武士的话，那么阴阳头就是管理一切调度的国君。

叮——

又是一声脆响，电梯门打开，丰臣秀一从电梯间走出来，此时他正位于占星台的地下部分，而他的面前是一扇门。紧闭的门扉上画着一红一白的两块勾玉，两道勾玉拼合在一起，像是一幅太极的图案。

丰臣秀一将手掌按到那副赤白的太极图上，随着灵力的注入，两块勾玉慢慢分开，赤色和白色的两块勾玉分开到两边的门扉上，随着勾玉的分离，丰臣秀一面前的大门也缓缓打开。

大门里是一间和室，虽然看起来还很新，但和室的装修风格确实十分地道的江户时期的味道。

“主公。”

还没等丰臣秀一进去，和室之中便传出颇为响亮的声音

丰臣秀一愣了一下，他朝着和室内望去，五个黑色的人形正在单膝跪地，朝着他行礼。

他随即露出一种有些自嘲的笑容：“好久没召集过你们五个了，今天突然这么正式，都有些不习惯了。”

“主公，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今次召集我们五个，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其中一个人形开口道。

“今天叫你们几个过来，是需要你们协助我做一件事。”丰臣秀一顿了顿说道，“很快，我们将对东京即附近地区，甚至有可能是全日本，发布一级灵灾预警。”

“灵灾预警？”

“是的，灵灾预警，今天来就是想要拜托诸位，去协助天皇陛下先行撤离日本。并且以最快地速度布置最大范围的防御性言灵结界，力求将受灾面积降低到最小。”

“等等，头儿，搞这么大阵仗，那到底是什么类型的灵灾？难不成是八神家那边出状况了？”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问道。

“我给你们说明一下吧。”丰臣秀一将文件夹摊开到榻榻米上，“这些都是最近几天占星台对日本全境内的灵气监测。然后，观星监在东京的上空，发现了一股奇怪的灵力，那股灵力相当庞大，但是，它总是若隐若现地。”

“也就是说，那股灵力并非一直出现在东京上空，而是不规律的出现吗？”

“是这样。”丰臣秀一点了点头道，“而且，我们还在那股灵力四周发现了数量相当庞大的元素粒子，”

“风元素粒子？”

“不是，是各种类型的粒子都有。”丰臣秀一将一份报告推到那五个人影面前，说道，“火元素，水元素，尘元素甚至还有雷电的元素粒子都具有一定的数量，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陆地上的话，我们还可以认为是因为自然条件优越而导致的元素聚集，但是，那是在天空中......”

“本该缺少元素粒子的地方却有大量的元素粒子，这不对劲。”

“于是，抱着尝试的心态，观星监将这种情况与过去的观测数据做了一个对比，结果发现，大概十五年前，曾经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十五年前......难道是？”

“神临事件，就是源明初的父亲意外死亡的时候，虽然神临事件缺乏考证，但观测数据是真实的，我们都没有目睹神临事件的真实情况，但占星台的记录却说明了当时确实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那么，大人，你是人文神临事件曾经真的发生过？出现过某种未知的生命体？”

“不，我还是更倾向于那次出现的东西是超大型祸妖，但即使是超大型祸妖，那所带来的灵灾影响也是非常恐怖的。”

“所以才会急着让我们去安排减灾工作。”

“就拜托诸位了。”丰臣秀一起身缓缓地鞠了个躬。

他的话音刚落，那五个人影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丰臣秀一将摊开在榻榻米上的文件重新整理了一遍，等到将所有的文件都收拾整齐了之后，这才将它们重新放回文件夹之中。

许久之后，丰臣秀一依然宛如一尊石像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看着脚下的榻榻米叹了口气。

实际上，丰臣秀一撒了个谎，他确实认为神临事件可能是大型祸妖导致的，但根据观星监的观测，他们在那团灵力聚集点上并没有发现灵屑的残留，也就是说，这应该不是什么巨型祸妖出现而导致的。

那如果不是祸妖的话，又会是什么东西导致的呢？

想到这里，丰臣秀一甚至觉得有些恐惧，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新宿·枫之居】

源明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后背传来的阵阵凉意让他感到清醒，他自己也不记得这已经是多少次了，最近，他几乎都在重复着同一个梦，梦中是一片黑暗，偶尔会传来一阵刺眼的闪光，黑暗中会传来一种缥缈虚幻的声音，吟诵着一些从未听过的单词。

“dasamaennaruaisifaterilnennawererulaler”（不要躲藏，我知道你在哪里。）

“murutenbokilidanerwocere。”（我们正连接着。）

只有这两句话，永无止境地出现在他的梦里，梦境中那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吟诵着这两句话，源明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能理解这些话的意思，甚至，这些明明很陌生的词句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而每次真正使源明初惊醒的，是一束强光，伴随着强光而来的是一张怪物的面孔。

源明初认得那张脸，十五年前，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曾见过那个东西，源明初身上所留下的咒印也正是拜祂所赐。每天晚上都会重复的梦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源明初有一种预感，祂很快就要来了，十五年的事情并没有结束，那狂暴的神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如果一切早已结束，源明初身上也不会留下这些咒纹，这些咒纹给了源明初宛如神明般的力量，但是却困扰了源明初十五年，而且源明初不认为那个东西只是单纯地想把力量交给人类。

祂在退场前留下了自己的印记，等到某一天有能力回到人间之时，他会顺着印记找到源明初。

“那到时候，就来做个了断吧。”源明初站起身，走到一边的刀架旁，刀架上陈列着褚红色的刀鞘和锐利的长刀。源明初看着刀锋上映照出自己的脸，他缓缓地握住长刀，轻声呢喃道，“雷神。”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轰鸣的雷声，源明初不禁感到脊背一凉，他缓缓地转过身，脑海中十五年前的画面又再次浮现了出来，他甚至觉得转过身就会看家那张恐怖而又威严的面孔。

但什么都没有，窗外淅淅沥沥地开始下起雨来，这两天总是下雨，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味，源明初不喜欢这种潮湿的感觉，特别是冬天的时候，潮湿和寒冷融合在一起让人觉得胸口积郁着一种难言的烦闷感。

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了，但是源明初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掌，就在刚刚响雷的瞬间，源明初甚至感觉到心脏都停跳了一般。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会感到恐惧，现在还存在的所有人类之中，只有源明初是真正直面过雷神的人类。

即使是现在，源明初回想起那时的画面，他的第一反应是——“逃”。

那绝对不是人类可以正面对抗的敌人，雷神的身躯虽然怪异，但他们却无比的完美，只有直面过天神的人才能明白那种构造是多么伟大而完美的存在。

回忆起雷神的外形的时候，源明初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小时候看过的动漫《新世界福音战士》之中的初号机的样子，明明是机械却又拥有类人的外形。那种机体有些接近于雷神的外形，但即便是暴走的初号机所带来的感觉都不过是一台失控的机器。

而当源明初直面雷神的时候，他脑海中便下意识地浮现出了一个词语——“かみさま”（神明）

慢慢平复下自己心中的恐惧之后，源明初才坐回床上，他看着屋外渐渐变得有些阴霾的天空，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丝不安：“这时候，小希他们应该已经从空海那里问到一些东西了吧。”

“袁小希已经从里高野里出来了。”门外传来樱井春的声音，还没等源明初应答，樱井春便已经拉开了房门。

“你是不是应该敲敲门比较好？”源明初歪着脑袋问道。

“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冲上来问‘袁小希现在在哪’之类的话吗？”樱井春将带来的清酒放在矮脚桌上，自己则跪坐在矮脚桌前翻开桌上的两只酒杯。

“我像是那种心急的人么？而且，既然是在里高野的话，我也不用太担心。”源明初翻身下床，他走到矮脚桌前，盘膝坐下，“况且，小希也不是那种事事都需要我担心的女孩。”

“哟哟，这就开始夸女朋友了，哎呀真羡慕，可不像我这大龄女人，都没有人疼爱。”樱井春抬起和服的袖子掩住面，看起来一幅委屈的样子

“我不认为三十岁算高龄女人。”源明初打断了樱井春的表演，“况且我记得你是自己选择的不婚主义。”

“结婚有什么好嘛，我像是缺男人的样子吗？”樱井春白了源明初一眼，“只不过，有时候看到你们这样，我也会有些羡慕罢了。”

“你这是想找男朋友了，我觉得丰臣秀一就很不错，年龄也合适。”源明初笑着说道。

“滚滚滚滚，丰臣秀一都多大了他？”

“我记得其实也才三十二？而且没有结婚。”源明初很淡定地答道。

“重点不是年龄啊，是这个人他实在是太没意思了你懂吧，就是，什么事情都做的规规矩矩的，和这种男人睡一起我感觉不到爱啊我源老弟。”

“你这个目暮警官一样的口吻是什么情况？”源明初端起桌上的清酒抿了一口，“你为什么就已经想到床上去了？我们不是在讨论恋爱的话题吗？”

“你侬我侬干干净净的恋爱是你们这种小年轻才有福消受的，像我这种老姐姐只配谈粗俗的恋情。”

“你这粗俗的恋情听起来有些可怜啊，樱井君。”

说道这里，两人都停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后，樱井春先是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樱井春端起杯中的酒，一口将酒饮尽：“不过......有时候真的会觉得，人生，真的很难预料啊。”

“你是想说我会辞掉御神的工作跑去中国，还喜欢上了一个中国女孩？”源明初耸了耸肩，“没问题其实，我妈也是中国人，我是中日混血。”

“不，不止是这些，我真正觉得有意思的是。”樱井春抬起头看着源明初的眼睛，“我这一生，居然还能认识像你这样的御神，如果放在平安时代，那或许就像是认识安倍晴明一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