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好雨知时节
背上瘀痕对他来说不过只是皮外伤,养个三两日就能完好如初。可就是不疼,他也要喊得让谢琼心疼——谁让她吃他扮可怜这一套?“你啊你,怎么那么蠢。就算我说不喜欢你杀人,你也不能任人家打你,如今该怎么办?”谢琼轻轻地抚了抚谢重山背上那块青痕,忍不住揪起眉头。既气自己又气谢重山。谢重山正心猿意马,心思全系在她是关心而非撩拨的抚摸上,哪里顾得上听她说什么,随口乱应了几句,便又盼着她能再多摸几下。谢琼当他是疼得厉害了。“家里又没有药,不如出去买点药膏回来抹一抹。你等一等,不会很久,我马上就回来。”她心里莫名愧疚,可谢重山又扯住了她的手腕,不许她离开一步。“别走,不用药,你再摸......再揉一揉就能好的,从前谢家的师父都是这么给我揉的。”他坐在软凳上望着谢琼,眸中晕染成黑柔柔一片,微湿的眼睫搭在眸上,乖巧诚恳的似从来都不会骗人的小兽。谢琼信了他的鬼话。也不再想着去药铺,只绕到他身后,轻轻替他按摩起来。掌下是少年温热的肌肤,还有他不知何时又冒出来的汗珠,谢琼忍着莫名的羞意揉了几下,便开口催促:“好了没有?”谢重山只沉着气轻哼一声。才又小声道:“没好,还得......还得你吹吹才行。”吹吹?这也是谢园那些五大三粗的武师傅们教给他的?难不成每次他受伤,都还得那些武师傅们替他吹吹才好?这不是拿她当傻子哄?谢琼的羞意戛然而止,掌下火热躯体主人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他想在戏弄她,他想亲近她。他同她一样想到了那些不该想的事。屋中潮湿沉闷的空气黏稠起来,暧昧像游鱼般在两人身周摇曳。噼啪噼啪的雨打芭蕉声忽而隐去,耳旁倏忽间便只剩下自己身体里血液奔涌的潮音。太安静了,安静到她能听见手下半裸少年的心跳透过被她触的那寸肌肤,一颤一颤地传过来。谢琼红了耳尖。不知廉耻的少年侧头对着她眨眨眼睛,依旧用着那虚弱却暗含默默情意的嗓音开口。“虫娘,还疼......”他脖颈上的汗珠悄悄往下滑,沿着身上怎么擦也擦不净的湿痕,划过肌理分明的小腹,最后隐入他身上仅着的玄色衣袍。谢琼忽然发觉谢重山眼眸中滚烫炽热的情愫变成了钩子,朦胧中只听到自己的声音:“急什么?我替你吹吹就是。”她俯身启唇,轻轻替他呼了几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来不及懊恼,少年便又转过身握住她的手。“虫娘......”他将她的小字唤得千回百转,似乎从很久很久之前便开始这么唤她。“别再生我的气......好不好?”生什么气?谢琼只红着脸作懵懂不知,任由谢重山用带着薄茧的手指在她掌心摩挲。“你要是不开口,我便当你不再生我的气。既然你不生气,那我能不能......”谢重山步步逼近,牢牢锁住怀中人双臂。亲眼瞧着她别过脸,颤着眼睫,咬唇点了点头。窗外落着雨,芭蕉树叶在倾天的雨里颤了不知道几颤,墨色枝条舒展不开,便只能无力地承受着暴雨的摧压。有不知名的云雀落在屋檐下躲雨,歪头梳理自己被沾湿的尾羽,又悄悄凝望着水碧天青的雨空。好雨知时节。雨下了很久。谢琼遗忘了其中的许多细节,只记得到了最后,她的嗓子已然干涸,哑地再唤不出一句。“你醒了?”谢重山带着餍足后难言的神清气爽,端着一碗茶行至谢琼身边。他要来喂她喝水。已至暮色四合的傍晚,谢琼未能得见雨后初阳,只在此时瞧见落日的余晖爬过窗棂,落在俊美轻矫不似凡人的谢重山身上。“你就不累吗?”她身上可处处都还酸疼,一开口嗓子也都是哑的。谢琼羞恼地又瞪谢重山一眼。“怎么会累?”谢重山捧着茶碗凑过去,谢琼要自己躲过来自己喝,他却不肯,非要她就着他的手,像照料小孩子一样看顾她。谢琼只好就着他的手喝,待到嗓子不疼了,却又闹起别扭不想与谢重山说话。脑中一声一声,还是他哄她说出的那些话。谢重山也不着急,将茶碗扔在一旁。便献宝一般推开窗纱:“你看。”雨后初晴,空中的水汽奔涌进屋,草木清香盎然扑鼻,屋檐上的水珠还在滴答滴答地落,敲打得芭蕉树叶啪啪作响。可谢重山让谢琼看得并非这些。院中一声清啸,羽翅阵阵拍打。青眼星眸,赤腹雪爪的幼鹰陡然飞至窗边,牢牢锁住窗沿上的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