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又有人提亲

辽州停灵三日,三日后崔泠果然扶棺北上。

临行前他亲自与谢家叔伯交了拜帖,商议提亲一事。家姐新丧,礼法上却无需忌讳婚嫁,崔泠又怕多生枝节,索性便先过了明路,待他回了宛城,打点好崔家上下,便再递婚书名帖,合婚八字。

他走时嘱咐谢琼,先随谢家去往边地,至多再等三月,他便会亲自来娶。

谢琼只是揉着帕子在辽州城门前挥泪送他,叮嘱他千万不要忘了自己。

然而私下里她是极放心的。

崔泠此人,重诺守信,言出必践。

时下宛城有句“崔郎年少”,说的便是他少时同一酒徒在上阳湖畔打赌,愿赌百杯不醉,输者即入上阳湖。然而未到九十杯,难得荒唐的少年就扔了酒坛,跳进了潮水初涨的上阳湖不说,被家仆捞上岸后还大醉三天三夜,从此不再碰酒。

崔家的姐妹们私下笑话崔泠,还邀了谢琼去看。

只是谢琼去了,却吃了闭门羹,原来是崔泠叫人传话,说不想失礼于她,只待酒醒后再去同她赔罪。

还是谢琼自己亲去敲了他的窗扇,才换得酒意未醒的少年同她叙话。

满室酒香清冽,半醉不醉的少年难得松了襟怀,倚在桌案上同她说话。素白蓝衫,多了杂色,不复高洁素雅,却也多了许多平素不曾有过的风流意气。

谢琼仰头看着他日光下越发明媚俊秀的容貌,不免痴了。只问他为何做出那般傻事,出口才觉自己话说得轻薄。

可年少的崔泠不大在意,只摇头笑着,取了平日用来裁纸的纯色玉尺,在谢琼额顶上轻拍一下,逗得她恼了,方才开口:“大丈夫当直如尺矩,言出必践。泠在世一日,所许诺必践,所求愿必得。”

如此狂妄正直的少年郎,本来也该有段好姻缘,娶个贤妻,助他青云直上,得遂大志。

只是谢琼存了私心,同他的这段婚事便说不上是无暇。

崔泠走后第二日,在辽州盘桓多日的谢家又受馆驿令登门催促,劝早日启程。

来时浩浩荡荡一队车马,走时也仍是声势喧天的架势。

只是离开辽州之时,谢琼身后却少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谢重山去向何处,谢琼不甚在意。

那日她当着他的面同崔泠告白,未尝没有打发他走的心思。

须知一把刀若是锋利过甚,还生了不臣之心,便不该再留在身边。他对她的心思那样大,身手又那样好,武略筹谋样样异于常人,谢琼自问没有降服他的本事,借此机会将他赶走,或许才是上策。

向来顽劣的阿宝日夜在谢琼窗前嘶哑呕叫,最后禽鸟吵闹不堪的叫声也在第二日夜里两更时分戛然而止,自此也同它的主人般不见了踪迹。

谢家动身是清早时分。

出了辽州城,晨雾初散,山头笼着日光,泼天绚丽的朝霞就显出辽州城外一众青山的曼妙身姿来。

被遣来侍奉谢琼的侍女性子灵巧,瞧谢琼望着车外凝眉,便低声替她介绍起来。

“此山名唤神女山,相传是古时吴国夫人战死之躯所化。绵延千里,峰峦丛聚。过了神女山,便是黄沙漫天的边地。”

谢琼恍然,原来阿宝的故里竟是此等之地,想来它早就振翅飞回山中峦峰。

车队又行了不过百里,前路却忽然拥塞堵闭起来,一时有戎装守卫封锁要道。

谢家派人去问,回来递话的人却说,是辽州太守之子聚众围猎,正借道此路,待太守郎君车马过后方可通行。

谢家众人便都屏息凝神,等了一个时辰。

负责检察谢家流徙边地的审官贪婪倨傲,颇不耐烦。

一路上隔三岔五就扬言要上书圣上,还是谢家叔伯惧怕小鬼难缠,时常用金银打点,才堵住了他的嘴。此时见又有延误,眼珠子一转就又要作威。

新绿初绽的要道正中。

谢家车队前头却忽然来了迎面一队马车,绵延数百,不见有尽,车上红绸如云霞落地,不胜其美。护卫马车的都是些戎装肃整的年轻将士,军容整齐,气势不凡,在晨露漉漉的寒气中巍然耸立。

然而领头骑在墨色骏马飞云之上的倨傲少年,却是在辽州搅弄风云惯了的章言之。

他仍是一身朱紫华服,只随心在手中玛瑙缰绳上系了个红绸,算作巧思。

骏马飞云踢踢踏踏,倨傲少年一路行一路问。

正待发火的审官会看颜色,催马出来就跟在了飞云的马屁股后面。华服少年瞧着审官眯眼笑,低头问了些什么,颊上笑意更胜。

他再度扬起系着红绸的缰绳,如烈云般的马队就止步不前,只有少年一人,驱马上前,拿着缰绳敲敲马车车壁,眉目得意,恍如子夜明珠。

“谢家女郎,在下辽州章言之,特来向你谢家提亲。”

他虽是说着提亲,口气倒像是在说“老子来给你找事儿了!还不快点滚出来谢恩?”

谢琼额头一下一下地跳。

身旁侍女听着不对,就要掀帘斥责,却被谢琼死死握住手腕。

她神色冷淡,额上生了汗。对着侍女摇头,张口做着口型,无声:“不要出声。”

“不出来?虫娘果然狠心,怎么就忍心辜负我一番情意?你我那日在我家不是早先说好的吗?我来娶你......”

他一番情意诉得好生动人,让不知头尾的人听了,还真以为谢琼私下跟他许了终身。

第三十三章 又有人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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