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箱中野鸳鸯
谢重山当机立断,将昏死的侍女塞进圆桌下头,就立即揽着谢琼藏进屋中箱柜。他刚刚将柜门合上,门外头的人就推门而入。那箱柜高大,勉强容得下两人藏身,又隐在罗帐后头。悄悄打开一道缝隙,也不起眼,正好方便两人窥视屋中情形。来者是小胡姬卓依与王子罗朱,两人正用胡语交谈着些什么,男子照旧无奈,女子仍然凄切。谢琼听不懂,又实在好奇,便用手臂捣捣叠在她身后的谢重山,示意他翻译一下。“罗朱说夜半三更的,他一男子在姑娘家的屋室中不合适,劝那姑娘早点把你放了,那姑娘只是求他......求他能喜欢她。”少年的嗓音有些沙哑,在这拥堵的一方天地中也只是嘶哑着气声说话。他将头放在谢琼肩上,手环住她的腰,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才继续传话。“那姑娘说若是罗朱不喜欢她,又为何要对她如此温柔,罗朱只是一味拒绝,劝她......劝她安心待嫁,嫁给他贤明的兄长。”原来小胡姬真的就是罗朱未来的嫂子?!屋中小胡姬扯着罗朱的袖子,哭得伤心又难堪,仰面看着金发金眸的王子殿下,字字句句皆如泣血。谢琼听不懂,但也明白那是一个不甚好看的姑娘对着爱慕的男子所能说出的,最为卑微的话。自诩温柔风流的王子殿下似乎也被小胡姬的伤心触动,终于低头去抚她的额发,轻轻替她擦去眼泪。谢琼掐掐谢重山越来越放肆的手,低低一声:“她真可怜。”然而谢重山只是趁着谢琼来抓他的功夫,反手制住她的手腕,空出来的手越发放肆。他替谢琼不忿:“可怜了不起吗?仗着自己可怜就要把你劫走?”若是哭一哭有用,能换来心上人的倾慕,那他又何必等到如今?谢琼一心窥着屋中两人情景,谢重山却一心看着她。箱柜黑暗,幽幽微光从那道缝隙中透过来,不甚明晰。谢重山只能瞧见谢琼发梢上的暗光,可之前在灯火辉煌的屋中所见到的一幕,他却怎么也忘不了。她实在是漂亮动人的过分,他也实在是没出息的过分。谢琼忽然又捣了捣他,声音里是难得的羞涩和紧张:“你看!”女子的眼泪对男子来说终究是有用的。小胡姬哀哀哭了一阵,罗朱温柔哄了一阵,不大济事,再哄一阵,却被人哭到了床榻上。青绿罗帐倒好比软红合欢帐,柔柔的纹样被灯火摇曳开,就露出挣掉了满头珠翠,扯去华贵衣衫的小胡姬,和她身下皱眉惊愕的王子殿下。床榻上母鸳鸯压着公鸳鸯,箱柜里还藏着一对野鸳鸯。一对野鸳鸯看的俱是目瞪口呆。谢琼惊诧于小胡姬的剽悍果敢,谢重山却动摇了自己方才的判断。依稀有阵阵低吟从帐子里溢出来,灯火辉煌中床榻上隐约的人影将衣衫胡乱往外扔。谢重山轻轻将柜门合上,依葫芦画瓢。“虫娘,咱们怎么办?”少年声音带着喘,依稀有些嘶哑,真真是委屈极了。谢琼微笑,用力去掐他手臂。什么怎么办?是她该怎么办才好。箱柜再高大也就方寸之地,容纳得了两人藏身,就容不下谢琼再躲闪避让。谢重山贴她贴得紧,更是不怕她伸手掐。谢琼与谢重山本来是有机会出去的。在卓依与罗朱刚刚进屋时,或者在两人方才纠缠哭泣时,他们都能打开箱柜,大大方方打个招呼说夜色已深,二人会自行先回王府,就不打搅王子和卓依叙旧诉衷肠。接着再拍拍屁股走人就成。可现在外头王室悖伦的戏份都已经敲锣打鼓地唱上了,再出去就十分难堪。床榻上小胡姬却不避讳,她脸颊红着,眼中含泪,既羞且疼。一双碧色眼眸朦胧如水,待瞧见身下罗朱无奈躲闪的眼神时,眼里的水光便全化作了伤心泪。她以为他实在是嫌弃她的样貌“你要是真的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去掀我的花帐?”她俯下身凑到罗朱脸前,不避不让,碧色眼眸紧紧盯着男子俊朗无奈的容颜。小胡姬卓依生了一张平庸木讷的脸,到了年纪设花帐时,没有可堪相配的贵族少年来掀她的帐子。赶花节有七日七夜,她就在帐子里蹲了七日七夜,等到第七夜末,天际即将破晓的时候,才有个醉醺醺的男子掀了她的花帐。来人跨进帐子就跌了个踉跄,小胡姬只以为是醉汉走错了路,认错了帐外大将军家的云纹垂饰绶带,便要斥他出去,谁知道来者竟然是俊美高贵的王子殿下。她未出声,他便已经眯着眼睛笑起来,笑容温暖惬意,恍然道:“我认得你,你是阿提舍将军的女儿卓依,羌胡王都里的小明珠,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