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听得多了，就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也不知道发明闹钟的是谁，桑如捂住耳朵往被子里埋了埋，誓不做“巴甫洛夫的狗”。

几秒后。

桑如猛地掀开被子，视线快速在四周扫了一圈，看清酒店的环境后终于松了口气。

就说嘛！这世界再怎么离谱，也不至于要她再回高中考试去。

闹钟坚持不懈地响起第二轮，桑如醒都醒了，就伸手将闹钟关了，发现时间刚过八点半，是她平时的起床时间。

床的另一侧空落落的，桑如撇撇嘴，咕哝了句：“亏我还梦见你。”

她随手披上浴袍，刚走到浴室门口，房门就在“滴”声后咔嗒打开了，她吓得后退两步，身子一歪，后脑勺直直撞到了门框上。

“嘶——”桑如疼得倒吸口气，抬眼瞧见周停棹微讶的神情，顿时也顾不上疼了，放下手问，“你怎么又来了？”

周停棹抬了抬眉：“又？”

桑如不接茬，见他两只手都拎着个袋子，便问：“拿了什么？”

周停棹顺手把其中一件放在玄关的台面上，拎着另一包鼓鼓囊囊的包装袋走过来。

“早餐。”

肚子应景地开始有饥饿感，桑如伸手去接，随口问他买了什么，周停棹报了一串菜名，桑如却已经浑然没在意他说了什么。

在她愣住的那几秒里，他神色极其自然地，抬手揉了揉她脑袋撞疼的地方，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往里走。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

这辈子除了爸妈，还没人对她做过这个动作，异性就更别提了，往往自动隔绝在她的安全距离之外，摸头杀想都不要想。

真行啊周停棹，钓我？

桑如快速整理好心情，也同他一样假装无事发生，到桌子边上落座。

她找出个鸡蛋，剥壳的同时看对面位置上的人一眼，说：“下次不要豆浆，我喜欢咖啡。”

“下次？”

桑如剜他一眼：“还有，我爱吃肠粉。”

周停棹挑挑眉，从袋子里扒拉几下，掏出个餐盒摆在她面前：“有。”

……

两人难得一见地一起吃了顿早饭，气氛还算正常，至少没她想得那么尴尬。桑如计算了下时间，还够她先回家换身衣服，至于化妆品，对于加班可以当饭吃的广告狗来说，公司里自然还有一堆备用。

桑如抱着昨天的衣服准备进卫生间，又在进门前一秒停下，转身对跟在后头的尾巴说：“我要换衣服。”

周停棹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所以你还跟着我，想看？”

被质问的人笑了笑没否认，从玄关处拿来他早上带来的另一个袋子，递给她说：“穿这个。”

桑如打开看了看，是套全新的女士套装。

还怪贴心，想来经验十足。

伸手不打笑脸人，桑如有点哑火，倒是周停棹开口了：“看也行。”

下一秒门就在眼前紧紧关上，周停棹碰了一鼻子灰也不觉得有什么，过了一会儿，听见里头传来句：“多谢。”

桑如一点也没忸怩，接受了周停棹捎她来公司的提议，在工位上快速化妆完毕后还没到常规上班时间。

Yuki是她手底下卷生卷死的代表，一大早就拿来存好资料的U盘交差，桑如照例从桌上摸了块糖给她以资嘉奖。

“真别了，”Yuki手上很诚实地接过，依旧嘴硬，“我戒糖呢。”

“那你还我。”

“那是不可能的，”她迅速把糖果毁尸灭迹，想起一事儿，“对了，今天来面试的小朋友已经到了。”

“这么早？”

“嗯，空空不是今天请假了吗，刚刚给我发消息说人到了，让我帮他面一下。”

桑如站起身：“我去面吧。”

Yuki惊道：“你去面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点！我亲爱的leader！”

“我这会儿没什么事，面完他顺便下楼买杯咖啡。”

“这样啊，”她嘿嘿笑两声，“还以为你是冲着他的帅气去的。”

桑如顿住，挑眉问：“很帅？”

Yuki郑重点头：“帅死了。”

“跟boss比呢？”

Yuki吐吐舌头：“年轻万岁。”

桑如没忍住笑出声，指了指她身后。

傅屿笑得很和蔼，这会儿正亲切地看着她问：“我很老吗？”

Yuki差点没吓死，连说好些个“没有”，匆忙找了个借口逃之夭夭。

桑如笑了好半晌，直到傅屿无奈道：“差不多了吧。”

“好好好，”桑如止住笑，“老板有什么指示，请随便吩咐。”

“我就是路过来跟你提一下，过会儿去我办公室拿个资料，现在我们手上能谈的风投公司有两家，你做个关于我们公司情况的PPT，下周跟我提报去。”

“两个都在下周？”

“嗯。”

桑如对着简历上的白底人像图，在会客厅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人，看到他学生气的打扮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后走过去打招呼道：“梁斯齐是吗？”

男生闻声立刻站起来，略显拘谨地回答：“是的。”

桑如先是随意跟他交谈几句，见人稍微放松下来后，直截了当地进入面试环节。

她很快发现这小孩只是起初有些生涩，随着自我介绍的继续和话题的展开，他的眼神和语言表达都坚定起来。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像带着一种蓬勃的朝气。

这种气息让桑如有些久违的熟悉。

结束面试，桑如顺路一起下楼，而梁斯齐又恢复到原先手脚不知道要摆在哪里的样子，桑如笑说：“你别紧张。”

“没有……”

十六楼下去有段距离，电梯一路竟然很顺畅，没在任何一层停靠，两个人各占据一角，颇有点不尴不尬的意思，桑如不经意道：“你现在多大来着？”

“刚二十。”

梁斯齐不知道这位面试官是在若有所思什么，只是听她“啊”了一声，对他的年龄给了句反应：“年轻真好啊。”

他忙说：“您也很年轻啊。”

桑如笑出声：“别您了，叫我Sarah就可以。”

“好的，”他乖顺点点头，“Sarah姐。”

桑如懒得纠正他，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层。

与他道别后，桑如正好收到Yuki发来的打探信息。

【Yuki：怎么样？】

【Sarah：什么怎么样？】

【Yuki：哎呀别卖关子了，快说嘛，这男生能用吗？】

桑如正走到大厅东南角的小咖啡厅，还没开口店员就问：“今天是要美式还是拿铁？”

总能成为就近咖啡店被眼熟的常客，也算一种神奇之处，桑如朝她笑了下。

“美式吧，冰的，”她顿了一下，“两杯。”

放纵自己是够累的，今天加了奶的咖啡救不了她。

店员在柜台后忙活，桑如就近挑了个位置坐下等待。

旁边不远处靠窗的卡桌有人在交谈，其中那个刚刚镇定自若看了她一眼又收回视线的男人，不久前才跟她在地下车库分开。

桑如接着回复Yuki的信息。

【Sarah：还不错。】

桑如没在这里停留多久，楼上还有傅屿新派发的任务等她去完成。

就在她走后一分钟不到，周停棹收到一条消息。

【Sarah：去前台，给你留了个礼物。】

合作方少见地看到周停棹露出微讶的神情，以为出了什么事，关切道：“周总，怎么了吗？”

“没事，您稍等一下。”

周停棹起身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不过看起来心情比离开之前要好一点，有那么点神清气爽的意思。

合作方的领导在桌上两杯和他新端回来的咖啡上扫了一眼，开玩笑说：“哈哈哈哈看来周总的血管里也流动着咖啡吧！”

周停棹也笑：“是啊。”

他们就这次的合作事宜又聊了二十分钟，敲定了下一次更为正式的双方会议时间。周停棹把人送走之后在窗边继续坐了会儿，对着面前放着的那杯美式出神。

所谓的“礼物”是什么呢？

一杯咖啡，和一份待付账单。

说要送他，又要他买单，借花献佛很好，借佛的花献佛更好，怎么着也该生生气才对，周停棹却是半点被人戏弄了的心绪都没有。

他压下嘴角，动动手指就转出去一千块，附言——

【Z：下次接着请我喝。】

桑如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对着从傅屿那儿拿来的资料钻研，屏幕上的PDF已经在那一页停留了两分钟。

F.C.Capital的高管列表里，某人西装革履的商务照明晃晃地摆着。不得不承认，哪怕只是简单的白底作为背景，周停棹这人也够上镜的。

唇线清晰，似有若无地带了点弧度，高高的眉骨衬得眼睛深邃，他的表情很平和，绝不是凶的那种，只有眼神像带了刀，锐利得很。

算是一张很合格的商务照，应该少有人会质疑他的专业性。

但是你说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怎么行为就能这么，让人窝火呢？

桑如对着转账和那句简短的话无语了好半天，才收下这笔横财，恶狠狠回了句“好说”，同时打消了不久前冒出的一个念头——

他会不会是负责她们公司这个项目的甲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