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如日常加完班，回了家就只想好好瘫着睡觉，这一觉好像睡得格外香，也格外长，她总觉得该醒了，但眼皮子很沉，怎么努力也掀不开。

这种清醒又无法醒来的感觉……

桑如心道不妙，该不会又在做那个梦……

就这样挣扎了有一会儿，耳边有闹钟声由远及近，没多久好像有人在拍拍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

“崽崽，起床了崽崽……”

重复了有好几次，这个声音好像成了带她逃脱束缚的绳索，桑如倏地醒来，看见的是蒋女士年轻些许的脸。

“终于醒了，快起床，上学要迟到了！”妈妈就连催她的语气也是柔柔的，只是有点急，却不焦躁。

桑如相反。

她要疯了。

广告公司的作息时间跟其他常规公司不大一样，桑如习惯了每天十一点慢悠悠到公司，多少年没有紧赶慢赶上早读课的经历，这回做个梦还要赶着上学，一大早就过得鸡飞蛋打。

于是毫不意外地，她迟到了。

第一节课到了尾声，关着的教室门外响起“笃笃”的敲门声，语文老师把门开了，就见数学课代表站在门口，脆生生喊了句“报告”。

桑如顶着全班的注目礼，硬着头皮站着，听见语文老师问：“身体不好请假了？”

“……没有。”

“那还挺会踩点，”语文老师四十来岁，平时雷厉风行，瞅着桑如笑了笑说，“怎么不直接下课了再来。”

平常只有自己噎别人的份儿，风水轮流转，桑如被堵得哑口无言，半晌道：“我错了老师，下次不会了。”

语文老师挥了挥手让她进来，桑如这才如蒙大赦，加快步子回了座位。

没几分钟就下了课，桑如泄力地趴在桌上。跑了一段有些累，刚刚虽然吓醒了，现在困意又来袭。

有人手指敲了敲她的桌子，吓了桑如一大跳，抬头发现是语文老师。下课了还没走，大概是要找她算账。

桑如跟着她到走廊里去，做好挨骂的准备。

“我知道你是好学生，桑如，”老师声音竟然很柔和，“你看你成绩，常年年级第二，第一是周停棹，你知道你比他的分数差在哪儿吗？”

桑如下意识心里吐槽：这我哪……

这我还真记得。

“语文。”桑如乖巧回答。

“你基础好，前面大部分都没问题，你的问题经常出在作文。”

桑如继续默不作声听她讲。

“作文看起来是可以让你天马行空地写，但其实条条框框的限制很多。你喜欢写记叙文对吧，记叙文就是很容易要么天上，要么地下，你但凡有点跑题，就会特别拉低分数。”

“我知道老师，”桑如这倒是心里有数，自己的这些问题直到高考结束也没有彻底解决，“但是我不太会写议论文，而且议论文很死板。”

老师笑了笑：“是，是很死板，记叙文你可以讲故事，议论文只能翻来覆去讲观点，相比起来无趣死板得不得了。但是桑如，我们的目的不只是创作，还有考试。你的记叙文可以继续写，但你能保证每次都不偏不离高分吗？不能的话，就同时准备准备议论文，这样至少有选择。”

桑如突然觉得很有道理，说：“知道了老师，我会的。”

周停棹不知道干什么去，从她俩旁边经过，桑如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衣角，说：“我有不会的可以问周停棹吗？”

“可以，他写得一向不错，”老师点点头，看向一脸懵的周停棹说，“有空的时候教教桑如议论文怎么写。”

周停棹顺着那只拉住自己的手看向这个人，她正笑着看自己，抿唇的时候两边鼓起的松鼠腮有些可爱。

喉结紧张地滚一下，周停棹答：“好。”

数学题也教过了，现在又有语文的牵扯。桑如松开他的衣摆，顿觉今天这个梦做得还算不错。

老师先行离开，肚子就是这个时候“咕噜”叫了一声。

……

桑如条件反射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干笑两声。

周停棹开口问：“没吃早饭？”

桑如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睡过头了……”

尴尬的劲儿还没过去，只见周停棹皱了皱眉，转身回了教室。

桑如：“……”

什么意思？这是来自学霸的嫌弃吗？

下一节课不久就要开始，桑如没再多想，也从后门进去，准备抓紧这剩下的几分钟吃点东西。

走到某个位置时身前突然横出一只手，桑如吓了一跳，没刹住车，空荡荡的肚子往这胳膊上一撞，顿时发出一阵悠长的抗议。

高三的教室大多时候课间也挺安静，更何况是一大早，不少人都还困恹恹地趴在桌上补觉，听到这动静纷纷看过来，还有的则在小声地笑。

桑如冷不丁成为视线中心，脸上登时热了好几个度。

谁啊！

她低头看过去，刚烧起来的怒火却在看清始作俑者后卡了壳。

周停棹脸上还带未褪尽的笑意，不过是淡淡的，手中正拿着瓶牛奶，递出来给她。

桑如顿了顿，眼神示意——给我的？

“先垫垫。”周停棹说。

正是她常喝的老牌子，桑如接过，指尖短暂碰到他的皮肤。

等回到座位，她才慢半拍地回想起来，他体温还挺高。

每周五下午都有一节班会，老郑作为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了一个消息。

“这次换座位，不像以前那样直接一排一排移了，我们以尊重大家的意愿，遵循良好的相互学习和竞争原则为前提，打乱重新分座位。”

“如果大家想跟谁坐同桌，也可以表达出来，”老郑说到这里扯起嘴角笑一下，“虽然不一定会同意就是了。”

有个同学不怕死地举手大胆发言：“男女同桌也可以吗？”

老郑脾气好，没人怵他，这下大家热热闹闹开始起哄。

“可以。”

话音刚落班里沸成了一锅粥，甚至有人快活地吹起了口哨。

“好了好了，安静，现在每个人撕一张纸，在左上角写上自己的名字，纸的中间写你想要跟他同桌的那个人。”

见大家热情地投入撕纸事业，老郑开口提醒：“让你填一起进步的同桌，别想着玩啊闹啊那些多余的，高三了啊，都严肃点。”

台下不知谁高喊了句“Yes，sir”，引得大家笑倒一片。

历晨霏见桑如已经快速写完了叠好，便自信满满道：“怎么样，填的是我吧。”

桑如掀开纸给她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历晨霏差点没叫出声，她痛心疾首地说：“是什么居然让你抛弃了我投向别人的怀抱！是成绩吗！是分数吗！那我没办法改了，再见！”

“少演，”桑如把纸叠回去，又看历晨霏，“我去偷师然后来养你。”

历晨霏：“真的？我觉得我排名还能再进点儿。”

“包我身上，而且你高考不错，我说的。”

“你怎么知道？”

桑如：“我穿越来的，你什么事儿我都知道。”

语气半真半假，历晨霏翻了个白眼压根没信，重新撕了张纸，写了杨帆的名字。

桑如瞅了眼：“他啊。”

历晨霏理所当然地说：“同桌的同桌就是我的同桌，让我多沾沾周停棹的学术气息。”

桑如被噎住，而后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所有人都叠好，最后一个人往前收。

桑如把纸塞进周停棹手里，一句话没说，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的人。

周停棹今天内第二次跟她的手碰上，又被她盯得心跳也加快，匆忙移开视线接着往前去了。桑如不以为然，拿了张卷子开始做了起来。

收齐了纸条，老郑说：“这个我过会儿到办公室整理，要是两个人都填了对方就让你们坐一起，没有的话，就按你们意愿再分，或者直接按身高给你们排。”

“最后一节是我的数学，到时候留时间给你们换位置，现在我们接着把昨天的卷子讲完。”

桑如是在下一节课结束之后被叫去办公室的。

去的时候老郑正在往保温杯里加枸杞，桑如站好：“老师您找我。”

“来啦，坐。”

老郑办公桌旁边常年放着张凳子，专门留给学生们来的时候坐，说是上课都是自己站着学生坐着，反过来反而不习惯。

桑如从善如流地坐下，就听得老郑说：“桑如，你填的是周停棹，对吧？”

“嗯。”

“现在有一个问题，”说是问题，他的语气一点也不严肃，“填他的有好几个人。”

桑如笑，说：“那他写的不在这几个人里吗？”

“他没写。”

……

这确实不在桑如的预想之内，还以为他再不济也会写个男生上去。

老郑叹口气：“所以问问你的想法，为什么选他。”

桑如沉吟片刻，神情极其认真地开口道：“一直都是他第一，我第二，我想偷师来着，师夷长技以制夷。”

老郑：“……”

桑如回来后，见薛璐也被叫了过去，心下了然。

还真是热门人选，男颜祸水。

她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多大点事，做不成同桌，她也多得是跟他产生关联的别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