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客从城外来

“你这身子骨还是那么硬朗,何时另娶妻梳了,怎么没通知我?”鱼藻头也不抬地问院子里的人。

听到鱼藻的声音,苍寻连忙提起衣摆小跑着进屋,示意夫人退下,踌躇着不知该下跪磕头还是拱手行礼。

“行了,年纪大了就是事儿多,坐下吧!”鱼藻俨然一副主人姿态。

苍寻嘿嘿笑,“这不是多年未见了,我又不常见什么大人物,礼节上生疏了。”

“哼,”鱼藻好笑地看着苍寻,“怎么一到我这儿还跟小孩子似的,那个武叨就跟你似的,笑起来傻乎乎的。”

苍寻脸上挂着憨笑,“那不是您岁数在哪儿的,您老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我听说不是去栎阳了吗?”

“去栎阳是官差,事儿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昨儿在街上看见你女儿了,生的模样不错,古灵精怪的。”

“谢谢侯爷夸奖,来人啊,快去把大小姐找来,让她来见过侯爷。”苍寻冲门外嚷嚷。

鱼藻冲他挥手,“不用,我这人有话直说,我是替人来提亲的,我那令司卫有个叫扶柯的知道吗?”

苍寻挠了挠下巴,“侯爷,不是我不答应,我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扶柯这人名声还不错,日后也能继承我的家业,可是,这不是马上要选绣女了。”

“那又怎么了?只要在选秀前一个月订下了人家,不是都可以除去名额正常婚嫁?”鱼藻算算日子,这离选秀女还有两个半月的时间,绰绰有余了。

“还不是那个臭丫头整日不着家惹的祸,”苍寻嘟囔了一句,“前年她去万佛寺上香,让一位小侯爷看上了,怕被强抢了去,我当日就找了城令司大人,把她的名字放进了绣女名册里,那小侯爷说了,苍云要是没有去选绣女,他就治我个欺瞒大罪,抄了家业,再把苍云抢了去。”

“这事儿怎么没让人告诉我?”鱼藻寻思着,这朝中封王公侯她基本都会知道,哪儿来的小侯爷?

“您当时自己说的,我以后出什么事情与您无关,有什么恶果我自己受着。”苍寻越说声音越低,自己想想竟然委屈起来,金豆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鱼藻瞅了他一眼,“行了,挺大个人哭什么,我话是那么说,真有难处,你可以来找我,是吧,再说还不是你当初竟然跟你发妻私奔,我就是看她命相不长久才不同意你们的事情,算了,都过去了,问你,哪儿来的小侯爷?”

“让公的公子,”苍寻跑到鱼藻旁边的椅子坐下,“听说是功劳福及子孙,所以那位小公子被封了小侯爷的官称。”

“让公?”鱼藻想了想,“哦,我见过他,是国君的一位谋臣,那个人……有些手段。”

“那个……谁没有来吗?”苍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在屋子角落里找着什么。

鱼藻嘲笑他,“你不是最怕望生,他不来,你还想他不成?”

“我就是随便问问,他不是保护您的安全嘛,”苍寻摸摸自己的鼻子,“这么一想,我离开好久了。”

“你女儿都到要嫁人的年纪了,你自己说你离开多久了,”鱼藻歪着头看向院子里,苍寻那盆迎客松后面露出一个娇小的身影,“你跟我说实话,对扶柯那小子什么意思?”

“不过尔尔,没什么大志向,整日安于……咳,”苍寻摸了摸脑袋,“那啥,侯爷,我给你催催热茶去吧,这些下人们,煮茶磨磨唧唧的。”

“老毛病,遇到什么先逃跑,你当初不也是不过尔尔,甚至还不如扶柯,”鱼藻揭苍寻的短,“懒得搭理你,行了,小侯爷住在哪儿?我去瞧瞧他。”

苍寻拿出一沓银票呈给鱼藻,“绵州南城,府门前有一棵红色的柳树,红柳很少见,小侯爷门前那一棵是从别处高价买来的,知道侯爷不缺这个,这些当是我给的孝敬。”

鱼藻拿过银票打苍寻的脑袋,“这么多年什么也没学会,倒是沾满了一身铜臭,滚犊子,要不然让望生来收拾你,去,给我备马车。”

苍寻接住银票,“您不要就不要,别弄坏了,我挣钱也不容易,我去给您备马车,反正在您跟前,我是干啥啥不成。”

绵州离平阳很近,来回才不过一个时辰,入城跟人一打听红色柳树,果然很出名,满地跑的孩童都知道红色柳树,有那个热心的,还上车领着鱼藻到了地方。

那棵红色的柳树很漂亮,长长的柳枝垂在地上,风吹来便轻柔地晃动,鱼藻站在一旁看着。

打门里出来一个人,穿着白色绣彩窄袖衫,系着棕色蹀躞,拴着一堆东西,什么铜兽、匕首、玉佩、荷包、钱袋、流苏,跟个走街串巷的小贩儿似的。

长的是油头粉面,手里握着两颗玉球,头发上绑着枣红色发袋,插着一根金色的飞天簪,脖子里吊着一串儿紫金锁,这不伦不类的,越看越丑。

“嘿,这地界不许逗留,赶紧走,别让爷抽你啊!”柳树叶把鱼藻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小侯爷只看到有人站着,心里正烦,便大声哄赶。

鱼藻从树叶后走出来,“让公在国都享福,怎么让小侯爷住在这种破地方?受委屈了吧!”

小侯爷一愣,眼睛滴溜溜地转,上上下下打量鱼藻,看见鱼藻腰间的玉佩又是一愣,那黑不溜丢,刻满人脸骷髅的怎么瞅着像司厉郡主的东西?听说她最近加封了天贵侯,这眼前莫不是……

想到这儿,伸出笑脸,“啊,原来是平阳的天贵侯,本侯失礼了,托我父亲的福泽,我就是挂了虚名,随便住哪儿都行,来来来,咱们家里坐。”

“你认识我?你我没见过面吧!”鱼藻抬腿往院里去。

小侯爷殷勤地跟在后边儿,“咱们是没见过面,可我们都知道您这块人面骷髅牌,嘿嘿,您是天下独一份儿,没有不认得的。”

“小侯爷。”小侯爷这儿正说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脸脂粉,自身薄纱若隐若现的女子娇笑着扑进小侯爷怀里。

身子软若无骨地挂在小侯爷脖子上,这才侧目去看鱼藻,“哟,这又是从哪儿弄回来的美人儿?这打扮了也太严实了,小侯爷有我一个还不够吗?方才您呀怎么说着说着就生气了,我也是为您好。”

“站好,站好了。”小侯爷推开那女子,一脸尴尬地看着鱼藻。

鱼藻瞧着那女子点点头,抬手拍小侯爷的肩膀,“模样不错,身段也好,就是说话这调调儿不太好,你是小侯爷,让人听见了忒掉身价。”

“我这就让她改了,您屋里坐,去上茶。”小侯爷拉着脸子,呵斥那女子,女子气鼓鼓地捏着绣帕离开。

鱼藻在厅内坐下,“来找你不是别的事情,苍云你认识?”

“诶,认识,不是您治下的平阳首富的女儿?”小侯爷暗自寻思着,一边儿试探鱼藻什么意思。

“她准备成婚了,嫁的是我那城令司的令司卫,我亲自上门提的亲,我看小侯爷你身边已经有妻室了,就别纠缠苍云了,别让她挡了你的桃花大运。”

鱼藻坐下以后就没正眼儿瞧过小侯爷,小侯爷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脸上依旧堆着笑,“我还没娶亲,刚才那是春早阁的花魁,我正要派人送她回去,至于苍云姑娘……呵呵呵,她能觅的良缘我恭祝还来不及,怎么会去纠缠,天贵侯尽管放心。”

同样是侯爷,小侯爷不但小,还只是个虚名,天贵侯不但有封地,还有兵权,他在鱼藻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瞧着小侯爷脸色阴晴不定,这心里不定怎么骂她呢,鱼藻忍着不笑出来,敲敲桌子,等小侯爷看过来,这才说道,“知道你心里不服,可是没用。”

小侯爷心里气结,脸上表情相当丰富。

“你不过是见识的人少,见了一个不同的就以为是喜欢。”鱼藻无聊地看着房梁上的雕刻。

“爷混的是花街柳巷,见识得人还少啊!”小侯爷嘟囔着辩解。

鱼藻挑挑眉,“不信啊,打个赌,你去了这身锦衣华服,做一个月的寻常人,也别走太远,就从锦州去邬关,只能带一百两银子,不许带下人,不许张扬你小侯爷的身份,你要是能走到,苍云跟你的婚事,我来做主。”

“这有什么难的,”小侯爷的声音立马高昂起来,又问,“天贵侯说话算话?”

“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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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客从城外来
送春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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