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念之差

眼前黑暗褪去,日头耀眼,鱼藻赶着马车停在平阳城外,她还没有进城。

望生一身白衣站在她身旁,眼中的湖水已经和望生融为一体,“多谢冥尊大人解惑。”

鱼藻打量望生,他周身有缭绕仙气,假意不屑,“我说什么了?我说得自己都不明白,你懂什么了,哎,溯回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袁梢那王八蛋?”

“是我求袁兄给我的,冥尊大人别怪他。”

“哼,我要是跟你们生气,不定气死多少回了,进城了。”

鱼藻把缰绳丢给望生让他赶车,自己钻进车棚里休息,凡是见她本相,为奴为婢或做傀儡,望生嘛?算了,她手下也不缺一个半个的。

人刚走到城令司府衙外,就瞧见武叨一脸慌张地跑过来,“侯爷侯爷,您可算回来,快去苍府看看去吧,出大事了。”

“我出门多久了?”溯回术中时间与人间不同,因施展术术的人法力而定。

“已经两个月了。”武叨苦着脸。

“能有什么大事,是扶柯和苍云私奔了,还是扶柯和苍云殉情了,再不就是那位小侯爷上门抢亲了?”鱼藻把能猜测到的都讲给武叨听。

武叨两眼一瞪,“侯爷真是神了,不过小侯爷没来抢亲,听说他不知道怎么,出门远游去了,是扶柯和苍小姐,俩人一时想不开,那啥,生米煮成熟饭了。”

鱼藻捂嘴笑,“俩人胆子是不小,那又怎么了,逼着苍寻答应他们俩的婚事不是正好?”

“真有侯爷说的这么简单就好了,”武叨握住挎刀,“苍大老爷不干,说扶柯诱拐苍小姐,找了一帮乡绅签了投名状,把扶柯告到城令司去了,方令司没办法,就把扶柯抓起来了,说是等您回来再行审讯。”

“苍寻这小子脑子怎么到了扶柯这儿就这么轴?”鱼藻扭头看了看望生,低头掐算扶柯的今世前生,“哦!呵,这事儿我不方便管,告诉方令司,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诱拐奸污良家女子是要刷铁板是吧?”

“这这这……”武叨前后挪动着脚步想拦下鱼藻,不过有心无胆。

望生冲他摇摇头,等鱼藻的身影在回廊深处消失,这才说道,“侯爷逗你玩儿呢,不过这话真要说出去,要当着苍云和苍寻的面说出来,至于扶柯,他为人还不错,不至于得罪什么人,那些乡绅估计也大多只是碍于面子,对了,顺便提一嘴,就说侯爷回来,但是舟车劳累,这事儿就不管了了。”

“是。”望生这么一说,武叨就明白了,高高兴兴地挎着刀走了。

鱼藻刚推开轻言小筑的院门,一只麻雀叽叽喳喳地落在她肩膀上,鱼藻抬起一根手指轻轻拍打麻雀的后背,“乖,没事,我这就去找他。”

小侯爷其实年纪不大,今年刚满十九,在家里时吃穿不愁,整日花街柳巷纸醉金迷,可是一出门才发现,自己就是个废物,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磕磕绊绊好不容易从绵州走到顺延,借宿在一户农家,可是……好像又遇到麻烦事了。

这户农家的老伯正被一伙儿凶神恶煞的歹徒压在院子里,他躲在床头的木箱里,老伯的儿媳荷花躲在床脚的衣柜里,那些人是本镇的恶霸,老伯的儿子把自己的发妻当赌资输给恶霸了。

“嘿!”

头顶突然出来一声浑厚的声音,小侯爷吓得一哆嗦,木箱的盖子被人打开,一个半边脸全是开水灼伤痕迹的人扛着刀冲小侯爷咧着黄牙笑,小侯爷瑟瑟地爬出木箱。

“当”的一声,另外一个人拿刀敲衣柜,躲在里面的荷花吓得叫出声音,那人嬉笑着打开衣柜,把荷花拖出来。

“你别碰她,我们能自己走。”小侯爷拉住荷花的手,荷花早已经吓得泣不成声。

“荷花,让公子。”老汉想扑过来护住儿媳和客人,被领头的独眼青儿一脚踩趴在地上。

独眼青儿是命大之人,早年被拜把子兄弟谋害,毒药没毒死他,只是一只眼珠变成了青色,后来他带人把害他那人一家子都给活埋了。

“我说张老汉,你也别怪我,都是你那儿子不争气,你说,咱们和和气气地说话有什么不好,非逼着我动粗。”独眼青儿边说边打量被找出来的荷花。

小侯爷此时已经身无分文,又不敢说出身份,心中又气又恼,看见地上扔着一把刀,心里一横,把刀捡起来冲着独眼儿青砍去。

旁边独眼儿青的手下哪儿能让他如意,也挥起刀砍向小侯爷直直伸着的胳膊,这要砍下去,小侯爷的手绝对齐茬儿掉下。

“当啷”一声,独眼儿青的手下一头扎在土墙上,小侯爷的刀掉在地上,人不知怎么地落在了房顶上。

“这家欠了多少银两,我来还。”鱼藻倚着门笑。

“你……你还得起吗?”旁边有人不信。

独眼儿青抬手拦了一下,“我也不是那种浑不讲理的人,连本带利三十两银子,你只要拿出来,我立马走人。”

鱼藻拿出五十两丢给独眼儿青,“剩下二十两买你两件事。

一,这老汉的儿子再去赌,打死勿论。

二,儿孙不孝,也是父母教养不当,让老汉的儿子写和离书,给荷花一个自由身。

这日后张老汉和荷花,你得当亲人照应着。”

“前两样都好说,打一顿那小子就照办了,”独眼儿青有些为难地拿着手里的银子,“可这照顾人?我就是个开赌场的臭无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退你十两,你找别人去照顾。”

独眼儿青说着还真翻找出十两银子,让人给鱼藻送到手里,鱼藻不接,“你连赌场那些杂七杂八的人都管得了,怎么会管不了张老汉和荷花?

这样,张老汉你认荷花做养女,你那混账儿子,就赶出家门去吧!”

“可他怎么说也是我儿子……”张老汉唯唯诺诺地趴在地上。

鱼藻白了他一眼,“那就随便你了,让小爷,咱们回家了。”

小侯爷蹲在房顶上,抓着房上的稻草,“可我还没到邬关,我得说话算话。”

“这么说你现在还想娶苍云?”鱼藻仰着头问。

小侯爷摇摇头,“不为这个,我想走到邬关去,一路上我受益匪浅,我想继续往前走。”

“可不是受益匪浅,山贼、河盗、贼偷、牙人、流氓无赖、官兵流勇,你大约把这一辈子的倒霉事都在这个把月经历了。”鱼藻悉数小侯爷遇到的事情。

小侯爷惊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鱼藻吹了一声口哨,唤出小麻雀,小麻雀扑棱着飞向小侯爷,“它告诉我的,让小爷若真的还想继续,那就上路,我还有事,回平阳去了。”

鱼藻唰地消失,张老汉和荷花都吓了一跳,独眼儿青找人搬来梯子把小侯爷弄下来,“想不到公子你是位大人物,那位方士真是太厉害了,来无影去无踪,公子你要去邬关?我找个人护送你去,走上渡河,小半月就到。”

小侯爷把张老汉从地上扶起来,“老伯,家有逆子万事难安,你就听方才天贵侯说的,尽早也给自己一个解脱不是,独眼儿青公子,不劳烦你派人护送,我也走了。”

“他说那是谁?”独眼儿青惊诧地问张老汉。

张老汉扶着独眼儿青的胳膊,“是……是……天贵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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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一念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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