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风中踏梅

药农和袁梢来了,俩人还是那么一股子腻歪劲儿,也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都穿着西装马褂儿倒也精神。

四个人闲着无聊满运城地乱转,运城分南北,北半拉几乎见不到洋人,南半拉则基本见不到普通老百姓。

两半拉中间这地儿有家月朝东舞厅,药农喜欢来,难得他除了药品还喜欢别的东西,四人便三天两头地过来。

药生只跟袁梢一个人跳舞,来得多了,这儿的人也就都知道他了,这场子是洋人开的,叫什么桑德切·戴高乐,是个法国人。

鱼藻不喜欢跳舞,她就愿意窝在沙发里看舞池里的人,这个世道恶人太多了,多的鱼藻没了吃恶鬼的兴趣。

望生倒是跟那些来这里的达官贵族什么的聊得欢畅,尤其是桑德切,那个有一双深蓝色眼睛的法国人很喜欢和望生待在一起,鱼藻总觉着,那家伙怕是看上望生了。

“让一下。”望生托着一个盘子穿过人群。

有人跟他打招呼,“一会儿过来喝一杯!”

“好,一会儿去。”

望生把盘子放到鱼藻面前,掀开紧扣的木盘,是一碟小圆饼,中间夹着粉色的淡奶油,“尝尝,桑德切给我的,说是叫马卡龙。”

鱼藻瞥了一眼,“那家伙蛮腻着你的,你可跟人说清楚了,你喜欢的可是姑娘,别让人家表错情会错意。”

望生扭头看了一眼,桑德切正跟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倚着墙亲昵地说着什么,便指了指他们,“你看,他喜欢的也是姑娘家,你想多了,我去跟杜少爷喝一杯,你自己玩儿着。”

“哎!”一个人紧着从人群里钻出来,冲着望生的背影哎了几声,舞池这会儿换了一首热闹的曲子,望生没有听到。

“是杨会长家的大小姐吧?”那人举着红酒问,“我是胡江引,是望生在法国留学时的朋友,看见你们好几次了,都没时间过来打个招呼,你跟望生是?”

“朋友,我知道你,望生说起过。”鱼藻跟胡江引客气。

胡江引径直坐下,“哦,他都说我什么了?是不是没说我好话?”

“胡江引,你爹不是把你看管起来了,你怎么到这儿逍遥快活来了?”望生真就是去喝了一杯就回来了,他喝不醉,人说话又中听,这里的人都爱跟他一起喝。

“你从哪儿听来的闲话,我这刚回国,忙着跟家里的亲戚朋友世伯世叔见面,”胡江引热情地跟望生拥抱,“哎,你可从来没告诉我,你跟杨会长的千金是朋友?是不是……嗯?”

望生笑着摇摇头,“别乱说,走,咱们俩去吧台喝去。”

舞池里的人忽然散开了,一个人影冲到鱼藻面前的茶几上,又跌落在地上,头发散乱地盖着脸,人慌忙爬起来抓住墨绿色的高开衩旗袍挡住险些走光的身子。

一个洋人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舞池经理赶紧跑过来挡住那个洋人,“布朗先生,布朗先生,怎么动这么大的肝火,就是个舞女,您别生气,你,还不过来跟布朗先生赔礼道歉,不想做了是不是?”

那位布朗先生鄙夷地看着那个舞女,手舞足蹈地跟舞池经理说话,舞池经理的脸色并不好看,看来布朗先生提了很过分的要求。

“别动。”

清亮柔和的声音叫住了正要迈步走过去的舞女。

舞池经理又赶紧跑过来,“杨小姐真对不起,打扰您的雅兴了,实在抱歉。”

“布朗先生想要什么?”鱼藻盘腿坐在沙发上,她这坐姿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啊?没什么,布朗先生只是让红梅给他道歉而已。”舞池经理冲红梅使眼色。

“是我聋了还是你聋了?”鱼藻疑惑地瞧着舞池经理,“布朗先生不是说,让红梅今儿晚上陪他,玩儿高兴了,这事儿才算过去吗?”

“杨小姐!”桑德切从包厢里出来。

鱼藻冲他挥挥手,“这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可是……布朗先生你说的话我可不乐意,什么叫这儿的女人都是出来卖的下贱货!你的意思是说,威廉姆太太跟在座的太太小姐们也都是出来卖的喽?”

在场的不乏大官儿的家属,鱼藻点名的威廉姆太太更是洋商进出这里的签证官,那位布朗先生果然急得一个劲儿说NO。

“红梅小姐乐意跟你走就走,不乐意你再换一个人,你当众撕女人的衣服是怎么回事?难道你就是头发情的种猪?都等不及到房间里去做那档子事儿?”鱼藻跟那些官太太学的,损失人来让人恨不得一头钻进地下藏起来。

“哈哈哈……”围观的人大笑起来,布朗先生臊的抓耳挠腮。

“威廉姆太太,这以后再发签证可要瞧清楚了,放进来挣钱还好,放进来丢人可就不划算了。”人群里有人帮着鱼藻指桑骂槐。

威廉姆太太气呼呼地走到布朗先生面前指责他,“还不去给那位小姐道歉!”

“算了,”鱼藻笑着站起来,“我看,大概是黄汤子喝多了才犯浑,我这说话有些不中听,布朗先生可别往心里去,我以茶代酒,向布朗先生道歉。”

“不敢不敢,”布朗学的一口别别扭扭的汉语,“是我刚才失态冒犯了红梅小姐,打扰了各位的雅兴,今天在场所有人的酒水我来买单,请大家见谅。”

舞池又响起了音乐,少男少女们又涌进舞池里,刚才的事像是没发生过一般。

“去换身衣服,到我这儿坐着,今天就当作休息日了。”鱼藻坐进沙发里继续发呆。

红梅看向经理,经理冲她点头,这才换了一身素净一些的旗袍过来坐着。

“喝茶吗?”旁边坐着个人,鱼藻不好干晾着人家。

“刚才真是谢谢杨小姐。”红梅嘴角被布朗打出血了。

“他不是头一次吧?”

“?”

“那个布朗不是头一回这样吧,我听你们闲聊,貌似有个叫白梅的跟布朗出去,然后再也没回来,报警了吗?”

红梅看着舞池里的人,“没有,经理说不用报警,也确实不用……后来找到白梅了。”

“死了还是疯了?”鱼藻像是早就知道一切。

红梅瞪大眼睛,又默默垂下头,“疯了,不过至少还活着,她现在在我那儿,我照顾她。”

“以后不想跳舞就别去,只要我来,就到我身边坐着,你告诉经理,你的该交的份子钱合到我账上,我额外给你一百,够吗?”

红梅沉默了一会儿,“杨小姐看得起我,那是我的福分,不能再要杨小姐的钱,能偶尔歇一歇我就很开心了。”

“杨小姐给的,你就拿着。”

“老板。”红梅赶紧站起来。

“去后台歇着吧!”桑德切让红梅走开,他自己坐下。

鱼藻看了看他身后,“望生呢?你们俩不是回回都要你喝醉了才分开吗?”

“他在跟胡先生喝酒,我四处转转。”

桑德切这话说的有几分不情愿,鱼藻目光搜索,总算在一角沙发里瞧见望生和胡江引,俩人喝得高兴,正搂着肩膀说笑。

“他们是好朋友是吗?”桑德切问鱼藻。

鱼藻转着手上的水果刀,“在法国留学时的朋友。”

桑德切拿走鱼藻手里的水果刀,“他们关系很亲密?”

鱼藻白了桑德切一眼,“望生喜欢女的,你也别去逗弄他,他生起气也是轴的很。”

“什么是轴?”

鱼藻想了想,没找到合适的解释方法,“自己问望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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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风中踏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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