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最后一面
桑德切趴在石桌上,也不知道想明白了没有,鱼藻把那棵绣球树换了一棵新的,“你找我就为了这事儿?”桑德切晃晃脑袋,“也不是,你要不是坏人,我是来请你吃饭的,不光你,还有望生跟我认识的一些人,明儿晚上月朝东。”“月朝东?你不营业吗?”“我那儿的人已经遣散了,你最近没去不知道,”桑德切挠挠耳朵,“我们这些在运城经商的人都要回国了,这地方的形式有变化,使馆怕我们有危险。”“哦,行,知道了,等望生回来我告诉他。”鱼藻满口答应着。桑德切站起来,“那就没事了,我走了。”桑德切身上掉下来一样透明的东西,鱼藻瞥了一眼,把那东西扣在了手中,轻声呢喃道,“我带来的后果啊,你们都承受不起,抱歉了,桑德切。”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司机开着车把鱼藻和望生送到月朝东,月朝东门前的牌子虽然亮着,但是门前已经没有迎客的侍应生了。望生推开门,桑德切正忙着往一排杯子里倒红酒,“你们来了,快坐,快坐,先喝杯红酒,三月春那儿一会儿就把饭菜送来了。”“桑德切,你还真把这儿关门了,真是太可惜了。”桑德切的客人陆续都来了,鱼藻都认识,是月朝东的一些熟客,胡江引竟然也在其中。“胡少爷,没办法啊,家里人让我回去,我可不放心交给别人打理,暂时歇业算了。”桑德切笑嘻嘻地跟每个人拥抱。今儿不知道怎么了,街上也静悄悄的,鱼藻掏出怀表看了一眼,才刚刚八点钟,人都去哪儿了?“进去吃饭了,你刚才不就吵吵着饿了吗?”望生揽着鱼藻往里面去。桑德切笑着迎过来,“望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再拥抱一个。”“砰”地一声,一颗子弹打在月朝东的旋转门上,桑德切抱住望生,把背部对着门外,这个傻瓜,望生是字灵,又怎么会死呢,可他又怎么会知道。“哒哒”的枪声连成一片,街边的玻璃窗飞溅起玻璃碎片,听到枪响的警卫队开着枪跑过来,那些开枪的人并不恋战,看到打死人了,立马就撤退。桑德切和望生顺势倒在地上,桑德切咳出鲜血染红了他那一排大白牙,他笑着看向鱼藻,“这个涟漪我真承受不起,是吧,我也是涟漪中的一环?”鱼藻点点头,桑德切抓住望生的手,“我以后不能再纠缠你了,你开心点儿,真是可惜,我还特地叫了一桌子你最喜欢吃的东西,不过,这个三月春,太慢了,离得这么近,还没把东西送过来。”望生把手放在桑德切的后背,鱼藻看见了并没有阻止他,桑德切的脸色一点儿也没有好转,他不知道望生在做什么,可察觉到了望生的手,他把望生的手从背后拿出来。“望生,只向你提最后一个要求可以吗?”桑德切靠近望生的耳边。他说了什么鱼藻没有听到,只是见到望生亲吻了一下桑德切的额头。桑德切是威廉姆的亲戚,威廉姆是签发洋人进出运城的官员,死了个大人物,洋人不答应,一边加紧安排剩余的洋人撤出运城,一边找人在商会和县政府闹事。马县长手下那群人,吓唬老百姓捞油水在行,真正破案子还不如一只瞎眼的老猫,杨会长那里更是不行,平时就是哄着那些洋人,手里根本没什么正儿八经的权利。一来二去,只能求到城外部队的头上。马县长自认为跟王嘎豆有大交情连夜出城去找王嘎豆,可惜王嘎豆就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马县长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转头去求何顺,让何嵊带兵过来帮帮忙。威廉姆一家已经走了,洋人另外派了一位叫吉尔斯的人过来谈判,地点定在洋人会馆,城里有头有脸的都得过去参加,以示重视。这个吉尔斯是个大胡子,一点儿中文都不懂,全程靠翻译,翻译又是个二把刀,老是词不达意。“他奶奶的,哪儿找来这么个狗屁翻译,拉出去毙了他。”何嵊气得直拍桌子。吉尔斯一看何嵊跟他拍桌子,他也呜里哇啦地拍桌子。一屋子人谁的脸色也不好看,胡江引站出来了,“要不,我来做这个翻译?”“你?”何嵊不大相信。胡江引几句话把吉尔斯说的喜笑颜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求,他们只是希望,让望生送桑德切的尸体回国,望生也答应了。鱼藻到码头送望生,才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原本热闹的兴安码头此时只有寥寥无几的数十人。“我要去些日子,你把药农和袁梢找回来吧!”望生不放心留鱼藻一个人。鱼藻冲着他笑,“你就放心吧,我头脑清明的很,不会做什么的。”“我当时为什么救不活他?”望生想了想还是问出心里的问题。鱼藻张开手,把跑出来的光点丢给望生,“宴请你之前,他的命魄就自动离体,自然是救不活,他的魂魄你可以多留些日子,但不要想着救活他,扰乱生死,可是人间大罪。”“若他没有替我挡枪……”“就算那日在月朝东的不是你我,他还是要死在乱枪之下,不会改变。”望生点点头,握着桑德切的命魄登上游轮,何嵊披着军大衣走过来,“杨小姐,我总觉得你知道了点儿什么,可以告诉我吗?”何嵊的人看似随意地散开,可每个人攻击的方向都冲着鱼藻。鱼藻扶着何嵊的胳膊笑,“知道什么?我只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黄毛丫头,哪儿能跟何团长比。”“哎,是副团长。”何嵊纠正鱼藻的叫法。轮渡响起悠扬的笛声,鱼藻冲回头看的望生挥手,“不过是暂时的,像何团长这样有勇有谋的人,日后做旅长军长也不为过。”何嵊把手搭在鱼藻肩膀上,笑眯眯地问,“你知道多少?”“不多,只是看到那日闯进城里的匪徒穿的是你第四团的军靴,何团长的手下人,做得还不够细致。”“你……不打算告诉吉尔斯?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何嵊以为鱼藻要敲诈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想,那位我素未谋面的王嘎豆也该死而明目了。”鱼藻笑嘻嘻地看着何嵊。何嵊愣了片刻,摘下帽子胡噜了一下后脑勺上的头发,“杨小姐幸亏是个女人,也幸亏不是军人。”“何团长过奖,搭你个便车?”“杨小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