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雪落湘西

湘西云汇,每年临近过年的时候,这附近的百十家寨子就会在结冰的姆衣河上表演他们的传统节目。

鱼藻顶着一头大雪冲进姆衣河旁边七层高的戏楼里,电梯门口的服务员赶紧用鸡毛掸子扫去鱼藻身上的落雪。

鱼藻面无表情地坐上电梯直奔顶楼,进门气鼓鼓地窝进沙发里,一句话没说反而掉起了金豆子。

药农赶紧依偎过来,“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修理他。”

坐在窗户跟前的袁梢撇撇嘴,“她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鱼藻吸溜着鼻涕,“还不是那该死的千家鬼魄。”

“找到它们了?”药农把纸抽拿给鱼藻。

鱼藻生气地拍着怀里的抱枕,“找到了,那群该死的竟然不跟我回来,气死我了。”

“你用骨索把它们抓回来不就成了,多大点儿事儿啊!”袁梢不以为然。

鱼藻拿抱枕砸他,“废话,那骨索不是灵碎的时候丢了嘛,要是有我早把那群崽子绑回来了,它们还笑话我,还说它们找了个有缘人,那人回送它们回无尽地,以后不要跟着我了,一群王八蛋,呜呜……”

“乖,不哭,不哭,不要它们了,你重新做一副千家鬼魄面具,我和袁梢给你抓最厉害的恶鬼回来。”药农心疼地安慰着鱼藻。

电梯叮一声又开了,望生拎着一大兜街边叫卖的小吃,把东西放到餐桌上,“她又怎么了?”

“让千家鬼魄给嘲笑了。”袁梢扒拉那堆吃的,找出药农喜欢吃的单独放到一旁。

“看来灵碎的时候丢了不少东西。”望生无奈。

“叮”

电梯门又打开了,钟寻带着桑齐下了电梯。

“袁梢哥,药农哥,望生哥,鱼藻妹妹。”钟寻笑呵呵地跟四人打招呼。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给我打电话,我好开车去接你。”望生笑着问钟寻。

钟寻把背包放到椅子上打开,里面是给他们四个带的礼物,“我爸反正在车站上班,他给我捎回来了,这是我同学桑齐。”

钟寻指了一下跟在他身后不知所措的桑齐,把背包里的礼物全拿出来,“这是给袁梢哥和药农哥的手表,还是情侣款,这是给望生哥的定焦镜头,还有给鱼藻妹妹的冰种玉石兽刻,我跑了几十趟才找到的。”

望生拿过鱼藻的礼物,钟寻还找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来配里面的兽刻。

“这马不马老虎不老虎,头上还长着一只角,这是庇驳?”袁梢伸手去拿盒子里的兽刻。

鱼藻丢下抱枕跑过来,“是我的,你不许碰。”

袁梢笑,拿起另外一块手表给药农戴上,“不碰你的,吃东西了。”

姆衣河上的表演要持续五天,从下午六点半开始一直到晚上十二点,驱车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街道两侧的商户也会跟着营业到十二点。

鱼藻灵碎之后倒是改掉了去房顶上睡觉的习惯,从前她不大吃人间的食物,现在喜欢得不得了,这不,在楼上刚吃完,下楼了又钻进一家云吞店吃云吞去了。

鱼藻正埋头吹云吞上的热气,一只脏兮兮的瓷缸突然伸到她眼前,“给点儿吧!给一点儿。”

鱼藻抬起头,举着瓷缸一个劲儿冲她点头弯腰的是个差不多七十岁的老头儿,这大冬天的,他穿着破破烂烂的可能是垃圾桶里捡来的黑色没有袖子的羽绒服,两只精瘦的胳膊露在外面,上面结着一块一块的泥垢。

脚上的鞋倒是好的,一只男鞋一只女鞋,裤子是夏天的薄裤,裤脚拖着一坨冰块,身后背着个绿青蛙的小书包。

鱼藻皱了一下眉,把眼前的云吞往老头儿面前推了一下,“我还没吃过,你吃,一会儿再给你带走一份儿。”

说着又从口袋里翻出两百块钱放在老头儿的瓷缸里。

老头儿盯着鱼藻,有些浑浊的眼球挤出几滴泪水,他把钱收起来,用手擦干净瓷缸子内部,把云吞倒进去端着走了。

服务员立刻重新给鱼藻端上来一碗云吞,“那位先生请您的。”

穿着蓝色西服的人端着他的餐盘坐过来,“外地来的吧,不是说你好心泛滥,只是那个老头儿一年四季都在这附近乞讨,街道上的社区还有一些慈善机构都收留过他,不过没多久他就自己又跑回来了,还是穿得破破烂烂的乞讨。”

“谢谢。”鱼藻从筷筒里抽出一双新的筷子搅动着滚烫的云吞。

“我叫许墨才,姆衣河上每年表演的服装都是我赞助的。”许墨才略有些小得意地介绍他自己。

鱼藻抬起头注意到许墨才的眼睛是深蓝色的,“你是混血儿?”

“我祖父是外国人,我是地道的中国人,这眼睛医院里的人说是隔代遗传。”许墨才低下头吃着他碗里的云吞。

“要不要去看看?”鱼藻低声问。

“嗯?什么?”许墨才没听太清楚。

“你不是说那个老头儿不像是真乞丐,要不要去看看他。”

“你知道他住哪儿?”

“嗯。”

许墨才原本是不想跟着鱼藻来的,可又怕这大晚上的鱼藻一个女孩儿会有危险,裹着他的风衣,“我说,你怎么知道他住在这里,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许墨才说着跳过一摊狗屎,身体左右晃着,尽量不靠近那些废旧纸盒堆成的墙,臭烘烘的味道他拿围巾挡也挡不住。

鱼藻举着手机照明,“这里是一处垃圾处理分类的地方,不是人住的地方,不过那个老头就住在这儿。”

“汪汪汪……”一阵欢快的狗叫声响起,一只白点带花的小狗追着一只灰不溜丢的皮球出现在手机的光线里。

它歪着头打量了一下通道里的两个人,丢下皮球返身跑回去。

鱼藻踢着那只小狗丢下的皮球,转过这垛易拉罐,里面是一处特别宽敞的空地,角落里竖着一根杆子,挑着一盏暗黄的灯,小狗停在灯下的一截水泥管子面前。

水泥管上压着一截塑料布做的门帘儿,两只棉鞋脱在门外,一只男鞋一只女鞋。

“还给你。”鱼藻轻轻把皮球踢给小狗,小狗欢快地跑过去扑住皮球。

“咔啦咔啦”的声音从水泥管子后面的铁制品墙内传出来,老头儿拎着一个化肥袋子,里面滚动着几个易拉罐,看见鱼藻和许墨才他愣了一下。

“你们做啥?”老头儿说话带着一股子浓浓的陕西方言的味道,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卡痰的声音。

“我听说你不是有儿子吗?你怎么真住这种地方?”许墨才戴着手套捂着嘴。

老头儿把易拉罐掏出来塞进易拉罐的压缩垛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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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雪落湘西
送春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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