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错不在我
“那红色的是什么?”“兔子。”“又跟我开玩笑,兔子哪里有红色的。”“兔子就是红色的,兔子的眼睛是红色的。”“我问的可不是兔子的眼睛。”“哈哈哈,你刚才又没说你问的不是眼睛。”“啊!”三皇子从梦中惊醒,那几句对话他曾无数次梦到,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胆战心惊。“爷?”守在一旁的侍卫立刻拔出刀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没事。”三皇子叹气,目光落在桌角的那枚护指上。那枚护指原本是整块的羊脂玉雕刻的,护指的主人在一次射箭时不小心弄坏了它,找的工匠又是个二把刀,用难看的铜丝嵌合了分成两半的护指。护指内侧刻着一个字,董,那是护指主人的姓氏。护指底部阴刻了蛛丝纹,雕工相当精细。三皇子这几日有些浑浑噩噩的,办错了好几件天子吩咐的事情,在宫里挨了一个时辰的训斥,都四更天了,皇上这才放他离开。轿夫抬着昏昏欲睡的三皇子快速朝皇子府的方向奔跑着,一个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轿子顶部。“咚”地一声,轿子狠狠地落在地上,三皇子惊醒,慢慢抽出藏在腰封里的软剑,轿帘下面爬进来一丝亮光,看起来照亮的东西就在轿子前面。三皇子等了一会儿外面没有动静,他不会轻易出去,五更天的锣鼓声从远处隐隐传来,三皇子有些腿麻了,他咬牙挥着软剑斩断轿帘。轿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盏白色的灯笼挂在轿杠上,三皇子坐在轿子里看着那盏灯笼,死活不肯出轿子。外面的似乎没有耐心了,墨黑色的大氅拖在地上,黑色的缎面鞋在石板路上发出踏哒踏哒的声音。“谁?”三皇子问。“董少许是弃儿,”大氅下发出低沉的男子的声音,“父不详,母不详,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读的是千家文,学的是礼义廉,通书词诗画,善骑射计谋,这种人,不是很适合用来做门客谋士吗?”“你认识他?”三皇子不想说出那个名字。“不认识,道听途说的,他认识的人都在称赞他,这表明他是个好人。”街道上此刻很安静,巡夜的差卫经一个也没有从此处经过的。“提起他做什么?”三皇子揣测着对面的神秘人,只是大氅把那人裹得严严实实,完全不清楚是个什么人在跟他说话。“今日正月二十五,他四周年忌日,三皇子没有去烧纸。”“你怎么知道我没去?”三皇子又惊又气。“你每年都去,为什么?害死他的不是你吗?”大氅下的那位好奇地问。“不是我,”三皇子辩解了一句,“你从哪儿知道这些的?他是弃儿,没有朋友亲人,你现在翻出这些旧事是要做什么?自诩圣人为他讨一个公道,你若真是圣人早去哪儿了?”“三皇子不是他的朋友,呵,董少许竟然不明白这一点,他死倒也不可惜了。”“你想做什么?”三皇子可比五皇子精明得多。“不做什么,只是跟三皇子聊聊。”大氅抖动,宽大的帽子摘下来,是一个没有一丝血肉的骷髅头。“装神弄鬼。”三皇子呵斥着挥动软剑去看大氅,剑气划过,大氅落在地上,连骷髅头也消失了。“谁在哪儿?”巡夜的差卫举着火把大喊着冲过来。“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见过三皇子,三皇子怎么停在此处?”说话的差卫神色有些异样。“走累了停下来休息,这里有何奇特之处吗?”三皇子打量着那些差卫。“倒……也没什么奇特之处,只不过是几日前吓死了一个乞丐,自那后,这里似乎怪怪的。”差卫们都有些紧张。三皇子瞥了那些轿夫一眼,似乎都活着,借着差卫们的火把看清楚街道,只是普普通通的街道,店铺林立之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街道尽头出现一盏白色的灯笼,就停在街道尽头,差卫们没有大喊大叫地追上去,反而面面相觑地互相打量,其中一人请示三皇子,“您看?”三皇子看着那盏灯笼,“随它去吧。”那差卫松了一口气,“来呀,护送三皇子回府,三皇子,您请上轿,把轿夫们唤醒。”今日除夕,要守岁,三皇子整整衣服,严肃地端坐在石亭内,厚重的帷布包裹住炭火的热气不让它们跑出去。三皇子今夜有客人,他是这样想的,他的腿在桌子后面发抖,他其实很害怕见到那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伙,可是他更要设下陷阱抓住那家伙。自从在街上那一次就再也没见过那家伙了,他也心慌了好些日子,终于找到了神不知鬼不觉抓住那家伙的办法,除非那家伙真的是……“三皇子在等我。”依旧是黑色的大氅,黑色缎面鞋,一盏白色的灯笼。“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三皇子怎么会这样认为?”“因为我身边重兵把守,因为我对董少许之死并无过错。”三皇子说的是真话,他认定自己没有过错。“红色,”帷布左右分开,披着大氅的那位信步走进石亭,“关押在火囚牢的地奴看见红色就会发狂,那日三皇子为什么要带一条红色的汗巾?”“地奴见到什么会发狂我又不知道,我想带什么颜色的汗巾便带什么颜色的。”一滴汗水从三皇子耳后落下。“旁人是不知道的,他们也没机会见到那些关押在火囚牢的地奴,三皇子怎么会不知道?”“地牢的……”“地牢的守卫告诉三皇子了,甚至在三皇子进火囚牢的时候重复了不下三次,三皇子要辩解什么?”大氅下那家伙笑了,“三皇子当时动了什么坏心思,整个火囚牢的地奴全都发狂了,守卫们最后不得不烧死了所有火囚牢的地奴,包括董少许。”“我什么也没做。”大氅掀开,一张被火烧的全是燎泡的脸出现在三皇子面前,“你只是斩断了困牢的乾坤锁,为什么要那样做?”“少许?”三皇子诧异。“你想要跟我开一个什么玩笑?看我有没有能力在众多发狂的地奴手中救下你,你故意跌落困牢,我救了你,你却没让人回来救我,只是任由他们放火焚烧火囚牢,我还在里面,我已经逃到了困牢门外。”“我不知道,我听到你的惨叫以后再无声音,我以为你死了。”三皇子的手放在背后的腰封上,软剑的扣带正被他慢慢打开。那张脸笑了,“是吗?”“来人。”三皇子呼喊着他埋伏下的人,并挥出锋利的软剑劈向大氅。听到呼喝声围过来的众人惊愕地看着石亭,三皇子发疯地砍着石亭上的帷布,打落茶壶,踹翻石桌,满脸狰狞憎恨。“你逃不掉了。”三皇子大喊着用软剑割开他自己的喉咙,一盏白色的灯笼出现在不远处的拱门后,静静地站在地上照亮不足一尺的地面,一双黑色缎面鞋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