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服丧朝野
“请郡主为老臣主持公道!”未明郡主刚入卫风边境就被穰成王拦下来,一身白衣素裹跪在这冰天雪地里,身后一溜儿放着四口棺材。“老臣不会权逼天子,可老臣要一个公道!”穰成王拍得胸口咚咚响,“把棺材打开让郡主看看。”四口棺盖同时落地,未明郡主近前,头一口棺材里躺着的是穰成王的发妻,其次是世子隐,郡主芙,幼子安,除穰成王发妻是头骨碎裂而亡,其余三人嘴唇发紫,手指乌黑,全都是中毒之状。穰成王老泪纵横声嘶力竭地扶着他长子的棺木,“老臣不说曾有功与朝廷,兢兢业业镇守边关五十余载,未曾有过一丝一毫一分僭越之心,可天子!天子要老臣绝后!他连同袍之义都不再顾及,郡主要老臣如何?”未明郡主仰起头,在眼眶打圈儿的眼泪流回心里,“所有?”“所有!”穰成王咬牙切齿,所有藩王的子女一时暴毙,傻子都知道是谁做的。“既然所有人都如此,穰成王还找我要什么公道,”未明郡主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亘古之理,何须妇仁。”穰成王哭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大口喘着气站起来,“好,有郡主这一句话,老臣就没有对不住娥主了,铜甲卫,令传百城十地,边地的将士们要进国都了。”“是。”未明郡主没有赶得及回城,离国都最近的峄山侯最先围困国都,天子早先夺了他的兵权,让他留守国都附近,本意是要提防他。峄山侯虽没有兵权却有人心,他的独子被人毒杀,往日的旧部下全都来吊唁,城墙上下尽是雪白。“烦请通报一声,就说郡主宗决求见。”未明郡主站在峄山侯的大营外,各地的藩王诸侯也不日便到,她需要进城去见见天子。拦在营门口的官兵疑惑地看了一眼未明郡主,问另外一人,“这郡主里有叫宗决的?”“谁家的郡主还活着?”另一人吃惊。“这是当朝未明郡主。”峄山侯远远地喊。未明郡主浅笑,“我却不是以未明郡主的身份来的,我以宗决的身份来,不知道峄山侯见不见我!”峄山侯示意兵卒放行,“我以为你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这个时候你应该有多远就躲多远。”“我要进城去见天子,不用大张旗鼓,只要悄悄进城。”未明郡主也不和峄山侯兜圈子。峄山侯挑眉冷笑,“你该知道我不听从你的吩咐。”“我不是在吩咐峄山侯,我在请求峄山侯,”未明郡主拿出一封书信,“这是有人给峄山侯的书信。”峄山侯疑惑地拿过书信打开,里面只有一首词,“扬之水,白石凿凿。素衣朱襮,从子于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扬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绣,从子于鹄。既见君子,云何其忧?扬之水,白石粼粼。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峄山侯可知何意?”未明郡主反问。“朝局可是于我不利?”峄山侯迟疑了一下问。“那是谋士扬之水给您的,我并不知是什么意思,只是这信自有它的深意,请峄山侯放我入城。”未明郡主恳请。峄山侯思虑许久,把信收好,“来人。”“侯爷。”“天黑时,从南侧门将未明郡主偷偷带进城里,记下了,许进不许出。”“是。”后宫那一丛红梅终于都开花了,满地白雪衬托得红梅娇艳欲滴,宫人提着灯笼站在远处回廊下,银蛟军固守在四周不敢有半分松懈。身后响起咯吱咯吱的踏雪声,天子冲来人挥挥手,“都去吧,寡人想一个人静一静。”“已经兵临城下,您还有闲心静一静?”未明郡主停下脚步,天子何时作了耄耋之人的模样了?那白发似乎都是新生的。“是你啊,”天子回头,满面憔悴,“你退了朝鹿进犯的军队,寡人明日早朝会褒奖你。”“天子没收到我娘的书信?”“唔……那张红纸?”天子想了一会儿才想到未明郡主说的书信,“寡人已经膝下无子,这后宫有新皇儿出生以前,藩王也当陪寡人一同哀思。”未明郡主已经没有跟天子发怒的力气,“还有退路,天子要不要试一试?”“哦!”天子欣喜地转过身,“说来听听。”“越楚请兵。”“这……”天子有些为难,“越楚和寡人没什么厚重矫情,要真说请兵,不如去请朝鹿的兵马。”“朝鹿三皇子、五皇子逝世,现在也差不多乱成了一锅粥,只有越楚风平浪静,况且越楚人本就骁勇善战,必然能一举镇压暴怒的诸位藩王。”“越楚如今已经是皇子监国,那越楚皇子煜又不是善茬,你有几成把握说服他?”天子担忧。未明郡主低下头,“九成,只要天子肯签一张契约。”“契约?做什么用?”“天下自然没有白出力气的事情,越楚忌惮朝鹿和我朝无非是因为我二朝疆域辽阔,只要天子肯将贺兆以北城池奉送越楚,皇子煜一定全力相助。”“吓!那可是七座城池,这么大的手笔,寡人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天子又背过身去,未明郡主屈膝行礼,“那我先去见过太后。”时已经二更天,太后宫中和西宫娘娘院落方向都是灯火通明的,这种时候,谁也不能安心睡下。“太后,未明郡主回来了。”煮了宵夜的宜人姑姑欢喜地冲屋里喊道。宫人搀扶着太后出门,瞧见风尘仆仆的未明,眼泪唰地就落下来了,“可算回来,还以为那朝鹿贼子把你给扣下了,你不知道,做质子是要受大苦的。”“我是去帮人看病又不是去做质子,”未明郡主笑语,“屋外寒冷,咱们进屋说话。”“去把西宫娘娘请来,跟她说诀儿回来了。”太后坐下吩咐宫人。“这么晚了太后怎么还不睡下?”未明郡主问。太后倚着搭着软垫的木靠,“峄山侯那个不忠的奴才带人围了都城,哀家怎么能安睡。”“天子行鬼诏的时候,太后知道吗?”未明郡主盯着太后的眼睛,她这话一问出来,太后脸上便有些惊慌失措。“朝政大事,哀家怎么会知道,不清楚,不清楚。”太后眼神躲闪,怕是知道的。未明郡主拿了碗茶,“太祖那般的人都不敢下鬼诏,我还以为天子宅心仁厚呢。”太后尴尬地挤出一丝笑容,“这也是为了宗家的江山。”“藩王们不也是宗家的族人?”未明郡主反问。太后语塞,看向门外,“这西宫离的并不远,怎么还没过来?”棉布帘掀开,西宫娘娘大步进门,先向太后行礼,又急步走到未明郡主身边,“可怜的诀儿,除夕都没能跟太后和我在一起,不知道你自己是怎么挨过的,可受委屈了?有什么就说出来,有太后给你做主。”未明郡主拉住西宫娘娘的手扶她坐下,“我是郎中,又不是去朝干,朝鹿皇子礼数周全,并没有为难我,娘娘该担心自己,我看着可是又瘦了。”没说几句话,天子身边的喜庆来了,拿着小包袱,“奴才叩见太后,叩见西宫娘娘,扣见未明郡主。”“天子让你来的?”太后问。“是,天子让奴才把这包袱交给未明郡主,还说,这里是郡主要的东西,事情就托付给郡主了。”喜庆一字不落地传话,太后和西宫娘娘不明就里。未明郡主接过包袱,“天子肯割肉,这事情我一定办成,”又对太后和西宫娘娘说道,“如今有急事,日后再和太后和娘娘闲话。”说罢便急匆匆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