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装神弄鬼
“谁在哪儿?”皇子煜把另外半扇后窗推开,他在批阅奏折,已经后半夜,有些累了起来活动一下,刚走到窗边就看到屋后不远处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圣上,怎么了?”太监总管福宝连忙跑过来,他刚才正忙着去侧殿催热茶。皇子煜正要说没事,眼角又撇到那个人影,那人背对着他,站在一株望春树的阴影里,只能看清楚身体的下半部分的模样,穿着一件鸦青色绣白玉兰的常服,半截青绿色流苏被风起摆动。福宝也看见了,他哆嗦着手,一把关住后窗,“圣……圣上,天色不早了,您该歇息了。”“那是谁?”皇子煜察觉到福宝认出了那个人。福宝一个劲儿斜着眼看窗外,“是……”“说。”皇子煜不耐烦了。福宝曾经在侧殿为太上皇奉茶,他熟悉太上皇的一切,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子煜面前,“是太上皇。”皇子煜皱起眉头沉思了片刻,忽然猛地推开后窗,望春树下的人影已经不见,刚才看到的仿佛只是一场错觉。“去看看。”皇子煜吩咐福宝,他亲眼看着太上皇咽气,谁在他面前装神弄鬼。福宝打了灯笼,叫上个小太监和他一块儿去,望春树树根儿底下有东西,福宝把东西拿上回到书房。“圣上,树下有两个瓷瓶。”福宝把东西举在掌心给皇子煜看,一红一白分外扎眼。“砸碎了丢掉,方才看见的不许外传。”“是。”第二日,不知不觉又到深夜,福宝派了个小太监守在那棵望春树底下,自己忐忑不安地在屋里奉茶。“当当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都说月黑风高杀人夜,福宝听见更鼓声吓得一哆嗦,手里的托盘差点儿松开,皇子煜扫了福宝一眼,面儿上虽然波澜不惊,可这心里如翻江倒海,一刻也停不下来。“呼”地一声,关得严严实实的后窗被风吹开了,那阵风还吹灭了屋里的蜡烛。福宝抬起头看向那棵望春树,他派去的小太监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地上偷懒儿,那小太监身后立着一个人。皇子煜瞪大眼睛说不出话,福宝全然忘了手里还端着托盘,走到窗户跟前,结结巴巴喊了一声,“小余子?!”“?”太监小余子赶紧从地上起来,“福总管,我可没偷懒儿。”小余子站起来后就挡住了身后的人,福宝才松了一口气,却见小余子身侧有张惨白的脸伸出来,两眼一翻,咕咚就倒地晕过去了。皇子煜看着那张脸,人都已经入葬地宫,还会从棺材里爬出来不成?!小余子见福宝倒下了,赶紧提着灯笼飞奔回来,望春树下的人把头缩回黑暗里,依旧不声不响地站着。皇子煜盯着树下的人影,“来人,拿火把把那棵望春树给朕围起来。”侍卫们踢踢踏踏地跑过去,皇子煜只是眨了一下眼,那树下的身影就不见了,皇子煜发了狠,让人把那棵树刨了烧掉,转眼到了次日夜间。桌案右上角依旧堆着满满当当的奏折,数支毛笔安安静静地待在笔架上,砚台里的浓墨有些干了,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乌鸦蹲在窗台上,轰也轰不走。“鬼神是何物?”皇子煜把未明郡主从桑拓府中接进了宫里,他利用未明郡主,却并不会蠢到把一个和他不是一条心的人放在身边。未明郡主疑惑地看着那个一直在打哆嗦的太监,“人们说鬼为去世之人的灵魂,所以相信祭拜,神明凌驾于人之上,能做出许多人做不到的事情,所以崇拜恐惧,其实鬼神只是一些常人不理解不清楚的事物,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你见过哪一个?”皇子煜饶有兴趣地询问未明郡主。未明郡主白了皇子煜一眼,“一样没有,况且我相信一切怪象皆是人为,只是有时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便把一切推到鬼神身上。”“吖!”那只乌鸦忽然大叫着飞走,屋里的人同时看向窗外,被砍掉的望春树的树桩旁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那身影附近皇子煜曾特意让人多放了一盏灯,只是不知灯何时都灭了,只留下远处一盏隐约照过来,虽然瞧不起楚面容,但都在一瞬间便认定了,那人是已经故去的太上皇。“唉……”人影幽幽叹气,声音随风飘进书房内。皇子煜握起拳头盯着那个人影,半晌,他泄气似的跪下,“父皇。”人影负手而立,“不过三日,为父最多再活三日而已,你却怎么等不及呢?”“儿……”皇子煜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你莫怕,为父只是担心你,你心中别有结郁,为父早走也罢,晚走也罢,都是要走,这三日见你批阅奏折甚是用功,为父欣慰不已。天广地大,朝政之事你也别全独揽一身,可以让桑拓那孩子多帮帮你,他人机灵聪颖,能说会道,定能帮你打理好越楚江山,又没有什么争权夺利的心思,是个可以依靠的人。你看看是否封他王侯爵位赏赐兵权政位,这日后帮你也名正言顺一些。”“儿能做好,不需外人插手。”皇子煜方才还在感动父皇去世仍旧惦念着他,可听到父皇魂魄叮嘱的事情,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说白了只是为了桑拓才如此闹腾。太上皇依旧自顾自地说着,“我本想去看看他,只是不在一个世间,怕给他吓到,你替为父多照顾他,怎么也是你姑姑家的独苗。”“喵”一只灰猫叫嚣着扑向太上皇,它是太上皇生前最喜欢的那一只。远处那盏灯噗地熄灭,灰猫扑了个空,绿油油的眼睛飘浮着,冲皇子煜大声嚷嚷着,不知道在抱怨什么。皇子煜扶着窗棂站起来,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父皇为人真是和善,都去世了还惦念着惠明长公主的独子,我呀,定要好好待他,万一有什么不善,他老人家是不是要上来打我了?”未明郡主望着漆黑一片的窗外,“都说鬼话连篇,就算刚才真是太上皇的英灵,只是说出的话却不一定可信。”皇子煜依旧在自说自话,“生前如此,死后也是如此,若非桑拓是在弱冠之后才来的国都,我怕真要怀疑桑拓才是皇子,而我什么都不是。”福宝担忧地看着皇子煜,“皇上这话怎么说的,您是千真万确的皇子,郡主您看这……”院子里,巡夜的侍卫正把熄灭的石灯全都重新点亮,未明郡主关上后窗,“此种鬼话何必当真,只是这太上皇的英灵有些糊涂了,平白的都还怕被人夺了权位,全都一个个打发到边疆不让回国都,哪里有扶持皇亲的道理。”皇子煜听到这话笑了,“也是,哪里有扶持皇亲的道理,况且父皇已非尘世人,他说的话又怎么能信呢!”福宝心里的石头落地,“皇上您想开了就好,奴才去给您传宵夜。”“郡主也一起用些?”皇子煜询问。未明郡主摇头,“我还是出宫回去休息,省的明日来不及去看花巷开市,我可听说去得早的,年年都得好运。”“也好,安排轿子送未明郡主回世子府。”“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