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帝星现
“来,看皇爷爷的。”天子挽着袖子,手里高高举着一支木箭,他身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童,那孩子眉眼间有几分与天子相似,小小的腰封上绣着明黄色的四爪金龙。“天子,未明郡主来了。”喜庆看了那孩子一眼低声说道。“你们带皇长孙去一旁玩儿,别走太远。”天子把手里的木箭掷进铜壶,木箭触底,发出当的一声。“我可是该恭喜天子?”未明郡主讥讽地问。天子擦了一把汗坐下来,“你用不着如此跟寡人说话,凖儿是礼亲王的孙子,皇家的人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喜欢到处留情,可也有好处,这孩子有福气,寡人在礼亲王之前找到了他。”“可他不是天子的皇长孙。”未明郡主点破天子的白日梦。天子嗤笑,“是不是的寡人说了算。”未明郡主眯起眼打量着天子,又疑惑地后退几步,几时起,那个只知自保为重,胆小懦弱的天子也会这般嘲弄别人了?“天子怎么了?”未明郡主径直问出来。“觉得寡人和从前不一样了是吗?”天子脸上出现一些愤怒,“寡人从前太傻了,让你们把我当泥人捏当傻小子哄骗,可是,有人告诉了寡人真相,寡人真是小看你们了。”“什么真相?”未明郡主脸上看不出是悲是喜。天子忽然发难,把手边的茶壶砸向未明郡主,未明郡主没有做什么,暗中的暗卫已经抛出暗器把茶壶击碎。天子指着不知道究竟躲在何处的暗卫,“你的人?你的人好大的胆子,敢在皇宫里用暗器。”“我的人,一直在保护我,不然天子以为,我待在越楚小半年,为何能平安无事地回来,可并不是因为皇子煜对我另眼相看。”天子哑然,“寡人要说的不是这件事,银蛟卫告诉寡人,你会武功,为什么瞒着寡人?”“不是瞒着天子,是瞒着所有人,”未明郡主抽出腰间的纸扇打开,缓缓地扇动着,“我需要让所有人觉得我只是个柔弱的孤女,这样才不会有人提防我,才会亲近我。”“你果然是为了皇位回来的,是为了帮你娘报仇是吗?”天子觉得自己猜对了,很伤心地摇着头。“天子是觉得我傻吗?我娘是病逝的,当年离开也是我娘自愿的,她不喜欢跟别人争抢一个并不在乎她的人,”未明郡主无奈地扶着额头,“至于皇位,天子觉得一把龙椅能值多少金子,一个让你成为孤家寡人,苟延残喘的位子能有多重要?”“那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天子不明白了。“我做了什么?”未明郡主手里的纸扇忽然停下,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天子,“天子明示,我做了什么?”“那些……那些动乱!藩王们围城!甚至于逼寡人毒杀了王室后代!”天子把一切都怪罪在未明郡主身上。“首先,”未明郡主深深地叹气,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天子毒杀王室后代的时候我阻止了,那并不是保住天子手中王位的办法,可是并没有挡住天子你想要痛下杀手的决心。藩王围城是要跟天子讨一个说法,我冒着生命危险跑去越楚搬救兵,还没越楚囚禁多日,天子做了什么,银蛟军第一时间带着您逃跑,丢下了太后和西宫娘娘,解决了藩王围城之困,您自己就溜溜达达回来了,好厚的脸皮。动乱是天下大势,谁也阻挡不了,谁也驱使不了,越楚皇子煜忙着跟世子桑拓争夺皇位,忙着镇压内忧外患,朝鹿王忙着到处趁火打劫,附属国都在起兵造势,天子你在做什么?抢了亲王的孙子,认作自己的孙子,你是在寻找继任者吗?若是朝廷不保,江山不在,天子的皇长孙继承谁家的皇位?”“寡人已经下旨让风虎军兵分两路突袭穰成王和峄山侯,只要能让这二人重新归顺,那周边藩王就尽在掌控之中,寡人做到这个位置,也不是只靠吃吃喝喝得来的。”天子得意,这些都是银蛟军从未明郡主府上偷听来的,却从没想过,这是未明郡主直接告诉银蛟军的。“银蛟军有没有告诉天子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未明郡主拿折扇敲打着石桌,“峄山侯的义子已经在凤冥称帝,穰成王的义子在胥渡称帝,二人麾下各有数十附属国归顺,兵力不下百万,风虎军此去,只有一个结果,羊入狼群。”“你计算寡人!”天子捂着胸口倒在座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喜庆赶紧过来给天子揉心口。“天子还以为自己足够聪明吗?”未明郡主抬脚踢碎了那张大理石台面的石桌,天子吓得脸色都变了,“我会武功,江湖上能打得过我的不超过两个人,我会医术,最擅长下毒施针,我懂谋略兵法,比之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更重要的是,我明白天子你根本不够格做一国之主,可我依旧在帮你,帮你稳固江山,守住皇位,可天子你呀,只懂得保护自己不受伤害,根本不爱你的子民,不爱你的妻儿。”“你是在指责你的父皇不成?!”天子又气又急,更多的却是恼羞成怒,怒未明郡主说的都是事实。未明郡主的神色终于正经起来,“你,从来不是我的父皇,你是元兮的父皇,是永昼的父皇,可你不称职,不合格,不配。”“你放肆!”天子哆嗦着扬起巴掌,又哆嗦着放下,“你不能这样说我,我和你娘曾经那么相爱,那么……”“直到天子你有了新欢,我相信天子当初是真心爱我娘亲,也是真心待她,可天子你对你遇见的每一个女子都这样,然后等你的爱意过去以后,她们就只剩下无尽的等待,守着一辈子再也等不来的假希望。”天子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未明郡主实在跟他说不清楚,一国之主不是过家家,不是对一两个女人好就可以稳固江山的,他的一切都在围绕着自己如何如何。“这些话不该我跟天子说,”未明郡主准备走了,“可是天子你永远不会明白,就像你什么事也做不好,我义父说得不错,你能坐上皇位全靠太后一手操办,而太后,也不过只是想找一个能孝顺她的孩子,而不是一位君王。”“可最后坐拥皇位的是寡人!”天子气急败坏地叫喊着,“坐拥皇位的是寡人!”天子大喊大叫地砸着身边的东西,在远处玩耍的凖儿吓坏了,躲在一名宫人身后开始抽泣。未明郡主打开纸扇遮挡住刺眼的阳光,“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留。枕上十年事,家中二老忧,都到心头。”喜庆悠悠叹气,“郡主提点,奴才明白了。”未明郡主浅笑,“我说了什么?”喜庆手里的拂尘扫过凖儿的方向,“意会。”“你是天子身边少有的明白人,瞧着天子吧,等他不发疯了,让他好生休息,我走了。”“奴才恭送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