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客 01
二十年的发展日新月异,长青的家乡小城如今成为了东部沿海的国际大都市,到处是高楼林立,随时皆车马如龙。区域中心高端写字楼的高层泳池俯瞰半座城市景观,泳池里一男一女两个泳道自由泳比赛,HAL员工分列岸上两侧为各自的主管加油,比拼谁的声音高:“陆总加油!”“邵总加油!”“一组威武!”“二组牛批!”二组的男主管邵雄落后于一组女主管陆瑶十几米,一组成员程晓波兴奋呐喊:“二组垃圾!”二组成员蒋雨晴立刻反击:“一组卑鄙!”程晓波不服:“切,说谁卑鄙?我们陆总是凭实力领先的!”蒋雨晴反驳:“是你先说我们垃圾的!”“我说的是事实!”“你!”二人顶牛怒目相对,眼神比拼较劲。此时一声哨响,裁判宣布成绩:“陆总胜出,4分5秒93!”一组成员欢呼,程晓波得意做鬼脸,蒋雨晴气得握拳头,一组员工拿着浴巾去泳道终点接陆瑶。一个挺身,陆瑶从水里冒出,白皙的脖颈上带着的水润饱满的羊脂玉坠。陆瑶轻松撑手,如出水芙蓉一般眺上了岸,水滴流过她俏丽的五官、性感的身材、修长的美腿,一时看呆了游泳馆众人。一组员工尤优将浴巾递给陆瑶,陆瑶披上浴巾,将泳帽摘下,湿漉漉的头发散下来。陆瑶甩几下头发的动作更增飒爽与妩媚,让二组的男员工不禁一齐“WOW”了一声,蒋雨晴提醒组内成员:“喂,你们都看直眼啦?邵总还在水里呢。”这时二组成员才意识到刚刚碰到泳池壁的邵雄。邵雄喘着大气想要上岸,撑了几下都没有足够力气上来,索性放弃,抵着岸边调整呼吸,却见一双玲珑美脚出现在自己面前,邵雄抬头一看,正是刚刚成绩碾压他的陆瑶。陆瑶抱着胳膊俯视,语气悠然:“邵总,你要我比的我比了,我要你服的也该服了吧?”邵雄悻悻不回答,陆瑶顺势敲打邵雄以及二组成员:“五州海运这单你做不了,自己没拿下客户就造谣别人权色交易潜规则,有这时间还不如巩固业务,别再把现有的单子弄丢了。”陆瑶准备离开,又忽然转回头,亲切友好地交代二组成员,“扶你们邵总上来吧,他、不行!”二组人一窝蜂赶过去拉邵雄上岸,陆瑶招呼自己的组员:“吃饭去吧,下午还得交方案呢。”“老大霸气!”看自己组的程晓波和尤优离开泳池,陆瑶进了更衣室。简单洗完澡,陆瑶澡裹着浴巾,毛巾擦着头发回到健身房更衣室,见吹风机一直被人占用。陆瑶换好衣服,又看了一眼梳妆台那边,一位白发阿姨还在用着吹风机,一点一点在吹卷发造型。阿姨看到陆瑶探头看着自己:“小姑娘勿急额,吾等一歇就好嘞。”“没事,您慢慢来。”陆瑶收回探出的脑袋,左右看看更衣区,四下无人,陆瑶双手当做梳子,整理每一缕头发,乌黑的秀发在陆瑶的手指间像是被风吹过,飘逸摆动,很快变得干爽。午餐时间,陆瑶刷卡进入写字楼员工食堂。工卡卡面写着“HAL国际咨询公司总监陆瑶”,食堂装潢高端素雅,是开放式后厨,餐品中西结合,员工凭卡自取。陆瑶梳着齐肩干练妆发,小西装、牛仔裤、马丁靴搭配在她高挑的身形上,气场十足,十分显眼,不远处的组员尤优向她招手。陆瑶落座,程晓波端了一大摞的烤物过来,有日式鱼虾,还有牛羊小排。陆瑶看到程晓波拣的餐盘,疑惑问道:“你不是在身材管理吗?能吃这些?”程晓波狼吞虎咽勉强才说出话:“我也不想的,可实在是太好吃了!”尤优也积极称赞:“真的老大,你尝尝!”尤优直接把一块羊肋骨递到陆瑶嘴边,陆瑶躲了一下才接过,带着怀疑先尝了一小口。然而羊肉入口,陆瑶瞬间眉目舒展,细嚼几口逐渐露出惊奇神色。尤优和程晓波齐齐求肯定:“怎么样?”/“好吃吧?”陆瑶细看了一下整块羊肋的烧烤纹理,半是和两人说话,半是自言自语:“跟我叔叔做的烤肉好像啊,就是那种蛋白质遇热的焦香,没有碳火或电烤的杂味,纹路也像他的烤出来的手法。”尤优虽不理解陆瑶的重点,但足以证明自己的眼光有多靠谱,这会先是向程晓波炫耀她说过老大一定会喜欢,又是向陆瑶介绍这道菜的出处:“这是他们新来的临时工做的,蛮年轻的一个厨师,长得可帅呢。”程晓波略有不服:“帅?我怎么觉着他长的不像好人呢?”尤优塞给程晓波一块面包,“吃着人家做的东西还说他不是好人,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长得比你帅,身材比你好,名副其实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标准好男人。”程晓波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吃人家东西我可是给了钱的呀!再说,长得帅、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就说明是好男人了?”“不然嘞?你觉得女生还喜欢什么样的?”“有钱的呗!”“那是你们这种又不帅、又不上厅堂、又不下厨房、又没钱的人的想法!”程晓波被气的瞬间饱了,想跟陆瑶告状,但一时又想不出特别有力的说辞,此刻憋的仿佛一只河豚。陆瑶已经习惯了手下这两个小朋友的“友爱”斗嘴,不做干预,只是用一个问题把争论结束在这里:“Yoyo,你说那人在哪呢?”尤优望了望开放后厨正在忙碌的厨师们,陆瑶也跟着尤优目光的方向看去。“哎,刚才还在这呢,我去问问。”尤优刚要起身,被陆瑶拽住,“算了,不着急,跟你们说个事。”尤优和程晓波瞪大眼睛,陆瑶掌握节奏拿捏二人:“部门团建定了,玉盘山泡温泉,明天中午公司出发,住两晚回来。”“芜湖!”尤优、程晓波齐声欢呼。“这地方是您选的吧,玉盘山可是翼装飞行胜地呀!”尤优已经开始了行程畅想:“高山峡谷,离咱们这两小时车程,白天飞完晚上还能泡温泉,完美!”两个下属之中,尤优跟着陆瑶的时间更久,见识过陆瑶在极限运动、尤其是翼装飞行、跳伞这些高空运动上的风采,多次向程晓波描述过她对老大飒爽英姿的敬佩和向往,两人对陆瑶的个人能力和处事风格上,都是有一些崇拜的。当然,他们并不知道,陆瑶对于高空运动的驾驭,是因为她有控制风的能力,陆瑶也从没有让身边的人发现她的这种“天赋异禀”,就像她答应过向叔叔的那样。“那岂不是能近距离领略老大的魅力?”听闻要去的是翼装飞行胜地,程晓波已经开始起哄架秧子的节奏,没想到却被陆瑶反将一军:“近距离?你要跟我一起飞?”程晓波秒怂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在一旁给您呐喊助威,气氛组我们是专业的。”程晓波推推尤优示意跟他一起欢呼做样子,陆瑶看破不说破,继续话题:“那边还有跳伞、滑翔这些项目,适合新手,你们想体验的话可以试试。”尤优主观意愿上是很积极的,但是一些必要的心理建设还没完成:“我是特别好奇,但是总觉得怕怕的,极限运动有危险,自己又是零基础,不知道怎么开始。”陆瑶鼓励她不用想太多:“有教练的,迈出这一步就好了。能力和技巧嘛,无非就是通过练习来提高。”“可是老大”,程晓波又插话,“您运动天赋不是凡人,刚才泳池那风采,我们哪能比呀?”陆瑶笑了笑,“天赋这种事,要看你怎么理解和使用,要是觉得自己资质有限,那就多练习;要是觉得自己能力还行,那就多挑战。天赋选手付出的辛苦不比普通练习少。”见尤优和程晓波仍有不解的表情,陆瑶一手握一人:“听从内心的声音,我看好你们两个,没问题的!”陆瑶握紧两人的手,好像有股电流穿过两人肌肤一般,尤优和程晓波感觉陆瑶的声音似乎进入了自己的脑海中——“重要的是信心和勇气,不要因为害怕就拒绝尝试。”陆瑶这句话说完,尤优和程晓波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立刻对陆瑶的提议完全支持:“说得对!”“好期待!”陆瑶满意地对两位得力干将点着头。他们不知道,或许向叔叔也不知道,陆瑶后来发现自己身上的“天赋”不止控制风这一点,比如她记忆力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比如她并不是敏感细腻的性格,却能精准地洞察出他人微小细腻的情绪气场、甚至通过触碰肌肤就能改变别人的想法。起初她以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独特能力,后来她上学、升学、工作,发现“独特”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或者一些人开始有,而后因为各种原因去掩盖弱化自己的特殊性,以致于他们将自己表现得很平庸、后来也就真的变得平庸,终于有一天彻底丧失掉他们原本独特强大的能力。但她鲜少与人提及这些,她记得向叔叔的话,“融入这里”、“不要成为别人眼中的特殊和古怪”,只是她没有把这样的话当做最高信条,而是遵从自己的思考,在“看起来的融入”和“保持我自”间寻找平衡,所以她学会默默利用这些优势,让自己活得更自在。三人对话之间,巡查归来的老厨师听到陆瑶一桌的聊天内容,跟后厨忙活的年轻厨师打听:“小向人呢?那桌俩女孩问他呢。”“不知道呀”,年轻厨师摆盘着烤物:“刚才烤完这一波,跟着那一男一女出去了。”老厨师没有印象:“哪个一男一女?”“点了酒的,男的是女的上级,非让女的陪他喝那俩。”老厨师尝试回忆,还是没有想起来:“哎,果然是年龄大了,记性不行、眼神也不行!”年轻厨师赶紧捧着师傅:“您是专注工作,不像我,东张西望,看没用的。”吃饱喝足,程晓波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迅速光盘最后一块西瓜:“我约了按摩室的肩颈,老大,我先走了。”陆瑶点点头,程晓波起身收拾餐盘,却见尤优一个健步,直接把自己的餐盘落在程晓波的餐盘上,还没等程晓波反应,尤优嬉笑道:“我约了腰椎,一起去。”尤优把扒了一半的烤虾连壳直接吞下,跟陆瑶示意后,拿起员工卡便先程晓波一部离开。程晓波对外嚣张机智,对组内这两个姑奶奶却傻得可爱,总是应对不暇,此刻看陆瑶笑着对他耸耸肩,看来是没有帮他做主的意思,无奈只好把两个餐盘一起送到收餐处。陆瑶看手下这两个弟弟妹妹打闹,实际上她能深切感受到两个人打心底里喜欢这样彼此信任、轻松相处的状态,有时候她也会加入到三人的胡搅蛮缠中,让两个小朋友能更放松地做自己。不被消磨的独特性,是她这个团队leader最看中的,所以她的团队在公司中也总是引发争议,无关业绩好坏,“不同”在一些人眼中就是罪。这会儿只剩陆瑶自己,她本想再查查玉盘山食宿攻略,给两人多点选择,刚拿起手机抬眼一看桌面,才发现程晓波的手机落在这里。写字楼的按摩室内灯光温暖,大堂和房间里都点着熏香。按摩室是免费开放给楼里的员工使用,只要能约上按摩师傅的时间。这里一共有四个房间,现在是中午,有两间关着门,代表里面有成功预约正在做项目的客人,还有两间开着门,代表这个时间段没有合适的按摩师傅可约。陆瑶带着程晓波的手机找来,公共区域没看到程晓波和尤优,想来他们在关门的两个房间里。陆瑶环顾一圈,听到第三个房间传出电视开着的的声音。陆瑶来到房间门口,见屋里没人,于是走进去倚靠在按摩床上,准备看会电视等二人。这个房间里也是暖色昏暗灯光,墙上电视上播着言情剧,陆瑶用遥控器播到滑雪赛事,坐下正准备看,一转身才发现门后站着一个男人,并且从她进来时就一直在这里了!“哎我去!”陆瑶吓得差点骂脏话!稍微镇定一下她才看清,男人穿着藏青色厨师服,身形高大挺拔,眉眼深邃,因为比陆瑶高出一头,又是抱着胳膊的姿势,颇有傲慢俯视的意味。“太吓人了,在这怎么不说一声?”男人没有说话,又见他一副意味不明的眼神盯着自己,陆瑶方才的惊吓转防备,语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看你这身,午餐时间不在岗位上,兼职密室逃脱吗?”男人还是没有说话,目光转向隔壁房间的方向。陆瑶见此人不搭理自己,心中竟有些气愤。要知道,平时可是很少有人和事能惹到她生气的,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原地不动一言未发,却莫名散发着强势侵略和占领的气场,陆瑶的声调也不自觉地提高:“问你话呢,你这人有没有礼貌啊?你……”“别出声。”男人开口蹦出来这三个字,陆瑶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我说你,别、出、声。”男人示意房间内与隔壁房间的墙面,又稍微侧身去听那边的动静。陆瑶虽有疑惑,但还是跟着贴过耳朵尝试听了一会。前几秒时并没有什么声音,陆瑶刚要抬头质问这个男人搞什么名堂,随后便听到墙面另一侧传来两个略感熟悉的声音:“邵总,别这样……”“雨晴,我是喜欢你的,加班都是你在陪我,受气也是你在安慰我。”“我是在工作,我把您当领导。”“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承认,你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害羞的样子真可爱。”“邵总,不要!不要!!!”这一边的陆瑶已经咬牙切齿:“我靠,邵雄你个禽兽!”陆瑶正要冲到隔壁房间阻止邵雄,却被那男人站在她面前拉住:“你不方便出面,在这待着。”陆瑶来没来得及问男子何意,就见他走到隔壁房门口,强力捶门,高呼道:”打扫房间,麻烦出来一下。”起初房间内并未有应答,男子加重手上力道,一直敲到里面有回应,是邵雄的声音:“里面有人,晚点扫!”男人从容应对:“这个房间有客人预定,到时间了。”不一会,房门打开,蒋雨晴捂着脸从房间里跑了出来,邵雄整理歪掉的领带,不满地对男子发出质疑:“什么时候房间也能预定了?”邵雄走出房间,看到门外站着的这个男人,又打量一番他的穿着,邵雄才反应过来:“你、是餐厅厨师?”邵雄跟陆瑶差不多高,看这个男人时也是需要仰头的视角。大厅更多光亮,陆瑶才看清,男子对邵雄,那是真的傲慢和鄙视,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垂眼看他。“没错,看到你劝女孩喝酒的厨师。”男子平淡的语气中警告的意味。这会邵雄已经顾不上被不被尊重,慌乱地反驳:“你别血口喷人,同事之间喝一口很正常。”男子仍是淡定质问:”那请问贵司什么业务,中午请同事喝酒?”邵雄已然气急败坏,“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新来的,我要到餐饮部投诉你!”“请便。”见邵雄骂骂咧咧离开,陆瑶从隔壁房间出来,男子向她解释:“他知道有人知情,应该会收敛。”陆瑶还是不解气:“这种人渣应该叫公司把他开除。”“你有证据吗?”嗯?男子这么问,难道他懂这些?陆瑶直言:“雨晴啊!那个女孩。”男子又问:“你确定她会站出来?”这让陆瑶有些不明白了:“不然嘞?忍气吞声吗?”虽然幅度很小,但是陆瑶能敏锐捕捉,男子嘴角轻轻冷笑一下,似乎在对她的想法表示不屑。“你有没有想过,可能她获得这份工作很不容易,可能她一直接受的观念是安分守己。她会担心,指认领导后,公司舍弃的是她,别人提到这件事时,说的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什么人啊这是?先是狩猎一样盯着她审视、然后又命令口吻让她别这样别那样,现在还教育起她人生经验了?自己不欠他什么吧?长这么大都没有人对她这种态度过!陆瑶本想怼回去,但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他刚才还是帮了蒋雨晴。“那又怎样?”陆瑶就这男人刚才的话,尽量让自己态度得体就事论事,“害怕和担心是人之常情,我们要遵循的是自己的意愿,而不是潜规则!”“你可以不接受”,男人凌厉的目光似乎又打量了陆瑶一遍,“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活的像你这么有底气。”这话什么意思?陆瑶听出男人话中的额外信息,怒气又转回为疑惑:“你认识我?”男人还未回答,尤优和程晓波还有两位按摩师从第一个房间出来。看到二人,尤优兴奋叫住陆瑶:“老大,他就是我说那个帅厨师!”听到属下如此直白的外貌夸赞方才对她这么不客气的这个人,陆瑶稍感尴尬,没好意思应答。陆瑶转身准备离开,谁知那男人在身后轻轻点她的肩膀,让她转过来面向自己。男人简明扼要地表明来意:“我就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