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这项任务归我了!
三月初三上巳节,是爱情管理司成立的大日子,据说前些年每到这天,司里都会大肆庆祝一番,恨不得闹腾上七天七夜。不过近百年来,司里开始低调行事,索性把这上巳节这天改成了每年的例会日。例会日当天,除了总结过往一年的成绩、嘉奖业绩突出的典范代表外,还会系统分配新一年的任务,所以每到这天,分散各地执行任务的规划师哪怕手头有天大的事也得回来参会。不过在杜青岑看来,这些都不是重点,每年例会最大的看点根本就是莫、孙、钱三家暗戳戳的“斗法”。规划师跟修复师的能力都是依血脉传承,一旦与能力低下或者是没有能力者生育后代,后代继承的能力就会大打折扣,甚至是全部消失,因此那些名门望族都非常注重血脉的传承,内部关系也很是盘根错节。莫、孙、钱三家是爱情管理司存在感最强的三大望族,其中孙家跟钱家都是爱情管理司成立最初就有的世家大族,尤其是孙家,司中与他家论得上亲缘关系的规划师跟修复师,加起来足有百余人。钱家也不遑多让,还跟孙家结过几桩姻亲,因此两家关系相当密切,不过听闻孙家的新任当家人野心勃勃,上位后低调谦逊的族风大变,想来也不会再屈居孙家之下太久。而莫家则是三百年前刚刚崛起的新兴家族,在规划师的人数上虽然比孙钱两家逊色不少,不过族内现有两位高级规划师,实力不容小觑。孙钱两家将莫家视为毫无传承跟底蕴的“暴发户”,可司里大多数人都觉得最多再过百年,莫家就会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大族。每年的例会,规划师都将身穿族服出席,孙家尚黑、钱家爱金,莫家则偏爱水绿色,偌大的大殿之上,各家占据各家的地盘,年年都是剑拔弩张,可年年也都秋毫无犯。今年也不例外。杜青岑一进场,就注意到大殿东侧足足三分之一的面积,站满了身着黑色或金色厚重服饰的规划师,个个神情严峻、不苟言笑,两位族长身着华服、并肩而立,两人都是高级规划师,看起来年长些的是钱家族长钱正道,此刻正是一脸的忿忿不平,孙家族长孙肇源则捋着花白长须,看起来是一派气定神闲,可细看眉宇间也有几分难掩的思虑。而靠近主位的西南角上,一身飘逸水绿色的莫家人却大多神色轻松,跟身旁的人谈笑着什么,还有些胆子大的时不时偷瞄两眼孙钱两家的族长,脸上甚至还有几分得意。杜青岑注意到莫家的两位高级规划师都不在,人群里最显眼的是位姿态优雅、神色桀骜的美貌女子,外表看起来最多35岁,她上着竹叶刺绣交领上袄、下系暗纹长裙,腰间仿佛还别着一支碧玉色的萧,虽然也是一身的清雅水绿色,却比周围的同色衣衫精致不少,风韵十足,应该是位中级规划师。杜青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身毫无装饰的粗布灰衣,自觉溜到了大殿最不显眼的西南角落。其实作为B级修复师,杜青岑根本没有参会资格,不过作为爱情管理司旗下最大周边品牌——爱之缘名义上的继承人,自成年之后,每年例会他都不得不列席。杜青岑懒散地靠在柱子上,又看了一眼那个美貌女子,才调转视线在人群中寻找。可直到司长戚君安大笑着跟莫家两位高级规划师一齐步入大殿,他也没找到那一袭红衣,倒是找到了孙钱两家族长心情糟糕的原因了。戚家第27代有个刚成年的女子正在寻觅如意郎君,据说能力一般,不过很会讨司长大人的欢心,前些日子听说最有望跟钱家结亲,现在看来莫家可能要“捷足先登”了。“第一次参加例会不至于迟到吧?”杜青岑正担心呢,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头,杜他疑惑地回头,一根弯成小手手模样的红线调皮地跟他挥了挥手,然后咻地一下就消失了,杜青岑循着红线消失的方向,果然看到了一抹红衣。“刚才过去了……一根红线?!”杜青岑前面站了个戴着玳瑁眼镜,身穿月白族服的中年男子,他眼尖地注意到了那根调皮的红线,开始大呼小叫。“红线?你眼花了吧!”幸好同族的人并不相信。“绝对没有!”玳瑁眼镜边说边伸手开始比划,“是从那边过来的,然后到这里绕了个圈,转到他伸手,拍了拍他……”“喂,刚才的红线是怎么回事儿?”他一看杜青岑身上的粗布灰衣,就知道他不过是个列席例会的修复师,态度立刻高高在上起来。“什么红线?我不知道。”杜青岑没好气地回。“你这是什么态度!”玳瑁眼镜当场发作,“不过是个小小的修复师居……”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震耳欲聋的锣鸣给打断了,例会正式开始,玳瑁眼镜再不甘心,也只能闭嘴,杜青岑这边还假惺惺地冲他拱了拱手,差点儿把他眼镜给给气歪了。爱情管理司每年的例会都是照本宣科,外加大量的数据跟形势分析,在杜青岑听来乏味又无聊,他听了没一会儿就困得不行,索性抱着柱子打起了瞌睡,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熟悉又清悦的女声。“……既然你们都不接,那这项任务归我了!”他猛地惊醒,仓皇抬头正看到一根闪着微光的红线径直从人群中飞出,缠上桌上仅剩的那支卷轴,下一秒钟,标注着巨大金色S的卷轴就被萧林下抓在手上,就被萧林下抓在手上,红线紧紧缠绕其上,一时间红光大胜,宛如烈烈火焰在跃动。“我就说有红线吧!”玳瑁眼镜得意地环视四周,那架势就跟红线是他操纵的似的。而大殿中原本各自窸窣低语的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萧林下,就连那四位高级规划师也不例外,众人的神色或是意外或是惊讶,不屑跟错愕当然更多。而歪靠在主位上,整个例会都在闭目养神的司长戚君安终于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手里一直盘着的核桃也难得停了下来。他眼神清明没有半点倦意,径直落在萧林下的脸上,而后不着痕迹地挑高了嘴角,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林下?你可想好了,这任务完成固然能一步登天,可若是没有完成……”他歪头笑了笑,姿态松弛,吐露出来的却是绝对的威胁,“责罚也是少不了。”整个大殿的空气因为他的话语瞬间收紧,突降的威压之下,高台下的众人个个噤若寒蝉,能力低微些的规划师甚至脸色发青、膝盖发软,杜青岑的情况更糟糕,活像是后脑勺被人狠狠敲了一闷棍,他眼前发黑地用力抓住了身边的廊柱,努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实在是不想跟那个玳瑁眼镜一样狼狈地在地上瘫软成泥。“我一定能完成,司长大人您备好嘉奖金令就是了。”萧林下却跟完全没有感觉似的,她微扬下巴、神态自若,更多的红线缠上那卷轴,合力收紧,那卷轴登时就像是漏气的皮球,噗地一声变成一张名片大小的红色纸片,萧林下直接咬破拇指,毫不犹豫地直接把血抹在那纸片上,彻底绑定了那项根本没人敢接的任务。“哈哈哈,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够胆识!那好,我铸好金令等着你。”戚君安说罢懒洋洋地起身,手里的核桃也重新在掌心盘了起来,他瞥了一眼神色紧张的众人,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好了,今天辛苦大家了,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