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被褚骄阳欺负狠了
城内还未到戒严的时辰,因此路上行人川流不息,褚骄阳虽然心急如火,可也不敢太过纵马。压着性子出了城门,褚骄阳驱马疾行至矿山脚下,弃马抄小路狂奔上山。来到坍塌的矿道口附近,只见当班的副团练使房勇才正扯着嗓子,组织人清理堵着矿道的碎石。按理说,工部的人应当比褚骄阳到的早,毕竟他们不下矿时,都在城内驿站。可褚骄阳扫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工部的人。抓过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房勇才,褚骄阳问道:“工部的人呢?”“我已经让人进城去接了,只是还没到,褚爷这是从小路赶回来的吧。”房勇才见褚骄阳一身草屑,脸颊及手背,也都被野草树枝划出了深浅不一的血痕,就猜到他们这个不斯文的褚爷又蹚草稞子了。结果,他们褚爷蹚完草稞子后,该到的人却没到!“难不成我飞上来啊。”狠狠地踢飞脚下碎石,褚骄阳又道:“工部那帮软蛋玩意儿,两条腿白长的,叫人再去催,不行就把人扛过来!”这铜矿挖了一年多了,虽然常年带兵守着,但因为身份原因,她和三位副使,都不能进矿道。如果不是惦记从圣人那讨一点赏赐,她怎么会耐着性子在这儿等着工部的人。甩掉身上的草叶子,褚骄阳走到坍塌的矿道口,把耳朵贴在乱石上,听着里面的动静。除了风声,其余一概也听不清,看来人都在矿道深处。如果只是矿道入口处坍塌的话,里面的人应该不会有太大危险。从房勇才那要来了今天下矿的名单,褚骄阳飞速的翻看着。工部三人,北大营士兵二十人,刑犯五十人。当看到李鹏义和邵漳的名字时,心中咯噔一下,“娘的,怎么让这两个瘪犊子下来了!”褚骄阳口中的瘪犊子,正是她初入封州剿土匪窝时,抓回来的土匪头子,虽不说是以一敌百,但对付下面看守的士兵,绝对绰绰有余。“娘的,今天矿不好开,工部那群王八羔子拿着鸡毛当令箭,非要他俩下矿。”因为旁边没有外人,房勇才一肚子的憋屈,和倒泔水似的,毫无顾忌的全都泼了出来。工部近年来给朝廷搞了不少铁矿、金矿,在圣人面前红的发紫,眼瞧着就黝黑锃亮了,自然眼中无人。更何况他们当时还带着圣人手谕,褚骄阳和刘昌宏这封州的军政一把手,都要对他们礼让三分,房勇才他们三个副团练使即使再不满,也只能忍着。知道房勇才等人的无奈和窝火,褚骄阳对房勇才的话没做什么表态,只是看着下矿名单,随口说道:“这矿石,它可是不长眼睛的。”环顾四周,没看到另外两位副团练使赵德英和段正信,褚骄阳问了他俩的去处。矿上出事,三位副使不用她下令,也都会带人赶过来的。房勇才回道:“在东、西两个口守着呢。”看着山下渐入眼帘的一行人,褚骄阳把名单扔给房勇才,让他马上找几个人,把那些臭气熏天的尸体清理了。“就该留着臭臭他们,娘的,老子还是头一次见工部的人骑马。”房勇才不满的嘟哝了句,就去喊手下的人搬尸体了。而褚骄阳的目光,一直都落在那道策马疾奔的月白色身影上。舌尖抵腮,褚骄阳轻声叹气,来这遭这个罪干啥。碍于来的人官职都比自己高,褚骄阳往出迎了几步,抱拳行礼后,用眼神偷偷询问刘昌宏。发生了什么,工部的人竟然不矫情了。见刘昌宏那眯缝眼中的黑眼珠转了两下,褚骄阳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就直言说道:“既然工部的同僚已经到了,还请云御史准许,工部同僚带人下矿救援。”“还请褚使先把矿道的情况说一下,我们也好有应对之策。”未等云行应话,站在他身后的工部侍郎李启瑟开了口。“李侍郎应知,本使与三位副使从未下过矿,如何能知矿道内的情况。”褚骄阳掩住不满,沉声道。察觉到自己脸上多了道眸光,褚骄阳寻光望去,正好撞到云行冷彻的眉目。接着,便听到云行冷声问她:“褚使与三位副使身系矿道及工部诸位大人安危,为何从不下矿?”避开云行探究的目光,褚骄阳无声叹气,她是该下矿,但圣人防她,她怎么办!抗旨不尊?她做不到,她的余生里,再也容不得她率性而为。不过,褚骄阳觉得没必要和云行说,故而直接说道:“现在矿下共困了七十三人,人命关天,还请云御史命令工部众人马上下矿施救。”褚骄阳话音刚落,工部和北大营的人无一不面露惊色。“房哥,褚爷今个儿居然没怂。”常磊垫着脚尖,和房勇才嚼着耳根子。房勇才低声说了句榆木脑袋。这些年,褚骄阳对朝廷中人,甚少有微词的时候,人家说什么,她应什么,甚至折辱她,她都不吭声。就如金千千说的,在朝中人面前,她一贯怂成了王八。一开始,房勇才他们对此也多有不满,毕竟将熊熊一窝。可后来他们发现,褚骄阳所有的怂,都是针对自己的,但凡涉及到手下兄弟,她定会一护到底。这事关人命,褚骄阳又怎么会软弱退让。“先救人,日后再定责。”云行依旧盯着褚骄阳的脸,冷声道:“褚使也一同下矿。”褚骄阳还未开口,李启瑟急忙上前阻止,“云御史,这矿褚使下不得。”云行沉声反问:“矿下重刑犯,你们工部能镇得住?”李启瑟面露难色,别说五十三个身强体壮的重刑犯,就是五十三个普通的刑犯,他们也都是镇不住的。可是,这不还有其他人吗!因此他再次回道:“北大营的将士能征善战,定然能镇住这些重刑犯。”云行定眼看着工部几人,“本官不是在与你们讨价还价。”平和的语气,清雅的举止,本该毫无攻击感的云行,却让工部的人不寒而栗。他们几人在城外被州军拖下马车,扔到马背上时,才知道这寡淡,无意仕途的大公子,竟然如此的不好忤逆。不过既然有高个子的愿意揽事,他们也犯不着硬撑着不放,万一矿下重刑犯闹事,他们也没有把握真的能制服。李启瑟未再多做抗议,瞪了眼褚骄阳后,带着同僚,陪同云行朝已经清理差不多的矿道口走去。看着云行那修长劲瘦的背影,褚骄阳借故落后半步,压低声音问刘昌宏:“老爹,你惹御史了?”刘昌宏翻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白眼,心道:能惹恼这尊大佛的,他肯定不是排在第一位。“挟着火来的,你小心点。”刘昌宏低声将城门处发生的事情,和褚骄阳说了下,让她心里有个准备。褚骄阳的目光再次从云行的后脖颈飘过,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真好看。随即脑海中再次涌出的,当年离京都前一晚的亲昵之事,让褚骄阳忍不住自责:想来这人当年是被她欺负狠了,所以都失了端方冷贵的性子,如今竟这般喜怒无常。而那个被褚骄阳暗叹喜怒无常的云行,在矿道口前停住了脚步,回身看着她。“褚骄阳。”褚骄阳闻声抬眼望向云行,只见他那薄而润的双唇轻轻一碰,无声的说了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