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褚爷的嫁妆
李顺不敢放水,又怕褚骄阳多遭罪,索性狠了狠心,利落的把剩下的十鞭抽完了。抹了把脸上的汗,褚骄阳捡起地上的佩剑和军服,抖了抖灰,刚要穿上,就看到身着青色衣衫,眉目温和的葛子晋提着药箱,步履匆忙的从大狱内室快步走了过来。“褚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可不能再这般随意了。”葛子晋余光飞快的扫了眼云行后,走到褚骄阳近前,扶着她的肘腕,边往大狱院内偏房引,边好声劝道:“再急的事,也要上了药再走。”“无妨。”褚骄阳抬起肘腕,离开葛子晋温热的掌心。对于葛子晋的这种温吞、细绵的关怀,褚骄阳显得无处侍从,又倍感压力。因此,她很不愿与他有过多的接触。“褚使觉得无妨,可在子晋眼中,却是大大的不妥。”葛子晋顶着毫不掩饰的疼惜目光,专注的看着褚骄阳,“子晋自知不能替褚使受罚,所以只能倾尽全力为褚使医治伤口。”“给常磊吧,一会儿忙完我再上。”褚骄阳敷衍道。二十五鞭子而已,比起抓逃犯,稳定二龙山,向圣人讨要一点赏赐来说,这几鞭子可以忽略不计。只要不死,她褚骄阳就能撑得住。葛子晋完全不在意褚骄阳的排斥,伸手去抓她的手腕:“褚使……”褚骄阳回过身,冷眼扫过葛子晋,“本使的事,何时需要葛军医做主了。”说罢,褚骄阳将身上的军服整理妥帖,一手扶着马鞍,一脚踩着马镫,翻身上马。驱马从云行身侧而过,褚骄阳离开了封州大狱。看着褚骄阳离开的背影,云行嘴角微动,虽心有不忍,但知道不能喊住她。自己接二连三的不肯退让,已经让褚骄阳心生叛逆。从一开始的以矿道血腥为借口,到此时不惜自轻自罚,褚骄阳以越发狠厉的态度来抗衡他。褚骄阳一路狂奔到二龙山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天的事,比以往一个月的都多。”常磊跟在褚骄阳身侧低声嘟囔着。见山门处无人守门,常磊只好收住话茬,去把大门打开。“拿着公家的钱,就不要抱怨公家事多。”褚骄阳抽了马屁股一下,进了二龙山。虽然未像她担心的那样,段正信与二龙山众人起了冲突,但摆在她眼前的阵势,也离剑拔弩张差不多了。吊着膀子的房勇才,正站在段正信和二龙山土匪中间,满脸横肉挤着笑,说着浑和话。褚骄阳快步来到房勇才身边,拍了下他肩膀,“房哥先去休息。”见褚骄阳来了,房勇才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一边是褚骄阳硬气护着的二龙山,一边是自己多年的同袍兄弟,他夹在中间太难了。要不是怕北大营主使和副使间伤了和气,他也不会听到段正信来了二龙山,就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也辛苦段哥一路奔波,来二龙山。”褚骄阳同样不想让外人看到她与副使不合,所以放下姿态,和段正信致谢。段正信见褚骄阳如此,便也抱拳道:“分内之事,不敢言苦。只是二龙山土匪劫持巡按御史一事,理应有所惩戒,免得他们忘了自己的罪责。”褚骄阳握了握剑柄,心道:又来,又来!文死谏,武死战。这段老哥儿,两头都沾了,当真不怕死的快吗?当年她留下二龙山,段正信就正大光明、信誓旦旦的和她叨叨,斩草要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今天又和她提起这茬,当她最近修炼了好脾气了,是吗?“放你老娘的臭屁,老子们有什么罪责!你他妈的给老子数出个一二三来!”“别以为我们金头儿不在,我们就怕你个龟孙子。”“在爷爷面前装什么蒜,有本事,你自己挑了七十二土匪窝,爷爷随便你惩戒!”还没等褚骄阳说话,二龙山众多土匪不干了,接二连三的呛声而起。屁股刚挨到板凳的房勇才不得不再次站起来,“各位兄弟,我们老段说话直,没恶意,咱们都是褚使两手拢护的兄弟,要相互关照。”“谁他娘的兄弟带刀关照……”“谁他娘的和土匪是兄弟……”二龙山的土匪和段正信,不约而同的朝房勇才高喊道。房勇才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后,无奈的看向褚骄阳。结果却被褚骄阳冷漠的行径,惊得耸了下肩,犹疑不定的低声唤道:“褚爷?”在场得其他人,也不由自主的随着房勇才的话望向褚骄阳。此时的褚骄阳,金刀大马跨坐在板凳上,歪着嘴,咬着舌尖,嘴角眉眼带着明显得冷笑,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中的望舒剑。好似眼前马上要短兵相接的群体闹事,与她并无分毫关系。军服衣摆一下一下,缓缓拭过望舒剑身,虽未见血丝,未听剑音,却让所有人的心弦忍不住紧绷了起来。一些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屏息后退,准备离开这个是非圈。原本一脸傲气的段正信,这会儿也把眼中对二龙山的蔑视遮掩了起来。“呦,问候完彼此的祖宗十八代了啊。看来褚爷我的望舒剑,也只能望一下了。”褚骄阳把望舒剑在自己面前竖起,用光洁如镜的剑身,映出自己的半张带着杀气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褚爷我御下有方,竟能让土匪和北大营动口不动手呢。”随意的收起望舒剑,褚骄阳站起身来。哗啦……被她坐过的板凳,粉身碎骨的散了一地。扫了眼地上的碎屑,褚骄阳看着段正信,“段副使识文断字比我多,想必知道欲加之罪是何意吧。”段正信撅着下巴,不答褚骄阳的话。“一杆子打死一船人,这不是一个为将者该做的事。”当年她留下二龙山,不单是为了能为她所用,更是因为这二龙山从建寨开始,所行所做之事,皆与土匪不沾边。一个安分守纪,夹缝中求活的寨子,她有什么理由将其剿灭。只可惜干干净净多年的二龙山,今天被色字冲昏头的金千千拉下了水。想到这儿,褚骄阳觉得自己还是太过纵容金千千了,才让她惹下这样的祸端。段正信回盯着褚骄阳,不服气的问道:“那褚爷命我来二龙山做什么?”“封山,金千千逃狱了。”褚骄阳话一落,二龙山的众人一下子傻眼了。“褚爷,我们金头儿逃狱了?”一个人仗着胆子向褚骄阳求证。收监五日,不过是个警告,连皮毛都伤不到。可逃狱而走,这事就严重了,整不好他们都得跟着去大狱反省。“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褚骄阳看着二龙山东的人,又道:“褚爷我的人,上护社稷,下护黎民,怎么到了二龙山,就变成了孙子!由着你们一口一个老子得叫嚣!”“做老子的,养孙子应该应分,你们打算怎么养褚爷我的人。”正如房勇才所说,二龙山和北大营的人,都是她两手拢护的兄弟。不求两边团结一心,但不能因为此事,从她这里有了偏颇,让积怨更深。是以,说完段正信,自然还要训诫二龙山的人。“褚爷言重了,是我们做事不周全,惹恼了段副使,望段副使海涵,大人不记小人过。”二龙山的账房站出来,给段正信致歉。段正信短哼了声,瞥见褚骄阳的手放到了望舒剑柄上,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都是褚使兄弟,凡事好说。”“对对,都是褚使兄弟,兄弟忙了一天,寨子里的人也没帮上什么忙,只能略备酒席,让兄弟吃饱喝好,解解乏。”瞧见褚骄阳冷着的脸,账房急忙解释道:“小人知道北大营的规矩,酒席只有菜饭,没有酒。”褚骄阳点了点头,“段哥安排一下封山的事,然后带着兄弟去吃饭吧。”这一天,不止她粒米未进,跟着她的三位副使和当值的兵士,也都水米未打牙。虽说吃二龙山的饭有所不妥,但也不能让兄弟们饿肚子。下个月发了俸禄,再还二龙山这顿饭钱好了。“褚爷这是盘算自己的嫁妆?”房勇才帮段正信忙完封山的事,端着饭菜找到褚骄阳时,看到她正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着。“褚爷我这个人,至少值十里红妆,还要什么嫁妆。”扔下手中的树枝,褚骄阳双手撑着膝盖,略微吃力的站起身,打笑道:“倒是房哥,需攒点银钱才是,毕竟娶亲可是要聘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