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谁仗谁的势
一旁观战的顾青安,人未到,短刀先至。两枚袖箭与短刀相接后,同时掉落。顾青安正犹豫是否要继续出手,却发现褚骄阳已身子后倾,从他的短刀下划过,同时接住了那两枚尚未落地的袖箭。将手中银枪掷入青砖中,褚骄阳一脚就把邵漳重重的踹到旧宅墙上。栖身而上,右手手臂横在邵漳胸前,把他死死的压在墙上。“啊!”邵漳用力晃动着肩膀,想要挣脱褚骄阳的压制,“褚骄阳你个烂货。”转动手中的袖箭,褚骄阳阴笑道:“本想戳一个窟窿,可邵漳兄的血味,褚爷我很喜欢。”说完,褚骄阳把左手中剩余的两枚袖箭,再次徒手刺穿邵漳的小臂。不远处的青州军,看着邵漳从右手腕依次而上,笔直排列的三枚袖箭,不自主的动了动自己的手腕。没想到这封州来的女团练使,话说的损,事做的更损。万一邵漳身上有个百八枚袖箭,岂不是得被她戳成筛子了。“喂,褚骄阳,你知道吗?”邵漳啐了血水,眼中带着轻浮的挑逗,“你现在的样子,有多浪荡勾人吗?”“光天化日的把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哈哈,够劲儿。日后没人要你,漳哥哥要你。你这放荡的样儿,漳哥哥喜欢,哈哈……”褚骄阳嘴角挂着冷笑,任由邵漳将满口的荤话说完后,猛地屈膝,狠狠得顶住了邵漳的命根子。若这样话能刺激到她,那她早就找棵歪脖子树吊死了。“褚骄阳,我弄……”“你要不起!”邵漳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群外,云行的厉声喝断了。原本都盯着褚骄阳和邵漳看的青州军,无不被这突来的声音寒住了。褚骄阳压着邵漳的手用力攥了攥,“劳烦顾使,帮忙把人绑了。”顾青安先前本想上去绑人,但听闻邵漳出言羞辱褚骄阳,便收住了脚步,并告诫身后的人,不许出声,免得褚骄阳难看。此时,听褚骄阳喊他,便急忙拿着绳索,亲自将邵漳绑了起来。把银枪从青石砖上抽离,还给李齐志后,褚骄阳走到云行面前,略带尴尬的问道:“怎么过来了。”“给你送衣衫,伤口沾不得水。”贴在云行双腿上,那已经被臭水染成灰黑色的月白色行云暗纹衣袍,无声无息得将褚骄阳的眼刺得酸痛。“我回驿站换就行,何苦走这一趟。”褚骄阳把掖在腰间的军服衣摆抽出来,遮住被湿透的裤子紧裹着的双腿。“本该做的,哪能是何苦。”云行身形落落的站在那里,浑然不在意衣袍已经不再光洁。“难怪褚骄阳敢出封州,原来是仗了京都来的巡按御史的势。”邵漳被青州军推怂着往外走,路过云行身侧时,贼笑道:“昨日多谢御史的脚软无力,帮忙拖住了褚使,让我快活了一晚。”本欲前来找褚骄阳的顾青安,闻言脚步一顿,看向褚骄阳对面的云行。只见云行眼角上挑,带着嘲讽的笑意,与刚才寒声呵住邵漳时,判若两人,“若论仗势,在场男儿无一不仗过褚使的势。”余光扫过顾青安与李齐志,云行继续说道:“当年南疆大将军王入京,借以武会友之名,挑战大魏男儿,可满朝男儿皆无人敢应。唯有褚使以女子之身,替大魏众男儿扛起了那点微薄的尊严。她所依仗的,从始至终都是自己生而带就的傲骨。”当年那场比武时,他正在有事在前往城外的青云峰。不想太子亲自策马登峰,将他生拉硬扯到校武场。刚到校武场,就看到一位身穿玄黑软甲,墨发高束,手持银枪,劲瘦高挑的褚骄阳,跃马揭了邀武的大旗。明明是一力扛起大魏男儿尊严的女子,却口口声声维护着满朝男儿那碎了一地的体面。“我大魏男儿若尽全力胜于大将军王,则是不敬来客,若不尽全力输于大将军王,则是不重来客。是以,只能我这不懂深浅的小女子,来向大将军王讨教一二。”那日,褚骄阳凭借手中凤阳枪,苦战一个多时辰,终于力压南疆大将军王。可却因为是女子,而被男子所不耻,更因为枪挑他玉佩的率性之举,被京都世家贵女所排斥。明明都依仗了她的势,就因己不如人,便可翻脸不认人,随意践踏于她。云行的话,让所有人侧目,更让除了顾青安之外的青州军低了头。他们都与李齐志一样,当听说褚骄阳的夫君是云家人时,以为她是因京都云家,才能坐到封州团练使之位的。先前顾青安的话,他们也是有听到的,虽心生佩服,但还隐隐觉得她是女子,只要做出一点点的成绩,便可被世人看到,并称赞。而不像他们,往往拼搏一生,也无法博得一丝成名的机会。可云行的话,狠狠地扇了他们一耳刮子。男人不敢为之事,她做了,还做的如此精彩。这让他们这群自称爷们、真汉子的怂人,还何脸面质疑她。“这么贬低男人,难道御史是忘了自己也是个带把……”邵漳挑衅的话没来得及说完,就急吼吼的骂道:“褚骄阳你他娘的绝户犊子!”手指搭在刺穿邵漳小臂的袖箭上,褚骄阳低笑道,“妄议朝臣,是需要先付代价的,就如同告御状,要先滚钉子板一样。”你嘲笑讥讽我,我并不在意。但千不该,万不该将这讥笑对准云行。收起脸上的冷笑,褚骄阳同顾青安说道:“还要麻烦顾使帮忙把人送到驿站。”顾青安点头应下后,将短刀挂回腰带上,单膝跪地:“下官青州团练使顾青安,见过云御史。”“我是以褚使夫君的身份入青州,顾使无需拜见。”云行侧过身子,随后将青州令牌递给了褚骄阳。接过云行递过来的令牌,褚骄阳同顾青安说道:“今日之事,多谢顾使出手相助,矿上还有事,褚某先行告辞。日后顾使入封州,褚某定亲迎。”顾青安看了眼褚骄阳手中的令牌,没有接,直接率人离开了。褚骄阳的拇指在“青州令”三字个上慢慢的搓着,直到顾青安的身影消失在她和云行的视线中。“云家的玉牌,应不比这青州令逊色。”云行的话让褚骄阳猛地止住了手上的动作,云家的玉牌,与那皇室玉牌相比,都不曾逊色,只是她要不起。可这青州令,她势在必得。“云御史过谦了。”收好青州令,褚骄阳同云行并肩朝永安巷外走去。走至那处低洼污水坑处,褚骄阳停住脚步,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云行。“我背阿骄过去。”云行做势蹲在褚骄阳身前的动作,惊得她忙后退一步,不由分说的伸手将人拉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一滩水而已,蹚过去就好,阿骄何需如此顾忌。”云行将手伸到褚骄阳面前,“我同阿骄一起蹚过去。”蹚过去,就真的会好吗?褚骄阳看着云行的手,扪心自问,但没有得到答案。她尚未趟过去,不知道这摊浑水的彼岸,到底是好还是坏。云行忽而说道:“三年前,你入京都时,朝中拟定,顾青安出任封州团练使,副使李齐志接任青州团练使。”褚骄阳眉头一蹙。她原以为李齐志这半轻视半仇视的态度,皆因她是女子的缘故。不曾想,竟是自己挡了他升迁的路。大魏武将升迁没有文官容易,若无重大的战役,那就只能熬空缺,等候补。可是当年她要是知道,圣人已拟好封州团练使的人选,她还会要这封州吗?犹豫间,手上传来了一股温热,随后,便被紧紧的握住了。云行牵着褚骄阳的手,边迈步蹚入浑水,边笃定的问道:“阿骄是自请来封州的,是吗。”当在二龙山见到褚骄阳时,他心中三年未解的谜团,顿时散了过半。褚骄阳看着快她半步的云行,虽然置身于浑水之中,但依旧身形磊落,全无被束缚之感。沉默了许久后,褚骄阳说道:“多谢御史刚才出言维护下官。”“阿骄当年可从不会,与我顾左右而言他的。”蹚过浑水,云行回身看着褚骄阳。那刚刚初生的朝阳,恰好映在他那深色的双眸之中,与褚骄阳的身影,渐渐重叠。“不过无妨,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