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心叵测

似乎,司徒瑾安也想到了,他从椅上起身,轻摇着丝扇踱着步,缓缓问道:“倚兰阁中,可有与蝶蕊结怨之人?”

此话一出,立即遭到了采芸的否认,“蝶蕊性子温良和善,即使贵为倚兰阁头牌,也从未对他人颐指气使,就连做杂事的婢女小厮,她都一视同仁,偶然见有些家贫的,还会悄悄赠银钱给他们。”

青竹想起在春风楼听到的闲言碎语,冷冷道:“既然倚兰阁的其他人和蝶蕊没有恩怨,那张妈妈呢?我听说她为了赚那些下三滥的银子,逼迫蝶蕊……我看定是她多次逼迫不成,一气之下就起了杀机,她在自己的地盘动手,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得手之后再拿点银钱把官府的人贿赂一遍,再没后顾之忧。”

“不会的。”采芸急忙摇头,“妈妈待蝶蕊是极好的,甚至从三月前开始,就在每月的月初月末让蝶蕊在胭脂房清休两日,还特意交待我们不要去打扰她,这般体恤,又怎会对她下毒手?”

容岁岁垂眸沉思,依采芸这番话来看,张妈妈对蝶蕊还算不错,况且再说,蝶蕊是倚兰阁的头牌,只要她在,就能带来源源不断的银子,张妈妈怎会因她不愿意卖身就气急败坏将她杀了,这种自断财路的冲动做法,对于视钱如命的张妈妈来说,应该是做不出来的。

“几位贵客,恕我多事,这都快小半天功夫了,怎么还没听见有曲声?莫不是采芸服侍不周,给几位怠慢了?”张妈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要不我再给几位安排别的姑娘?”

青竹在司徒瑾安的示意下开了门,张妈妈走进来,语气愠怒地盯着采芸,一语点破,“人家来这儿是为听曲,不是听你胡言乱语的。”

她的不满都写在了脸上,采芸无措地低下头,声音轻微道:“妈妈,我也是想帮蝶蕊讨个公道,不想让她不明不白地去了……”

张妈妈眉梢拧起,鼠眼眯成条缝:“采芸啊,蝶蕊已经不在了,我不想你也有事,你如今浑浑噩噩,净说些胡话,让我甚是担心啊!”她说到这里,又歉笑地看着容岁岁三人,“让几位见笑了,采芸和蝶蕊素来交情深,蝶蕊出事后她就一直疑神疑鬼的,官府的人都说了是自缢,她总说这儿不对,那不对的,让我头疼地紧。”

张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给采芸递着眼刀,心里将她骂了个遍。

自从蝶蕊自缢身亡的消息传开后,倚兰阁就未有客人上门了,她左盼又盼好不容易盼来了司徒瑾安这位出手阔绰的,还寻思着如何从他身上多捞一笔,要是被她一番胡话给吓走了,那这生意是彻底没法做了。

“万一她说的不是胡话呢?”容岁岁冷声说道。

张妈妈的鼠眼里倏然闪过一丝畏忌,不尴不尬地笑了笑,“她和官府,我当然是相信官府啊。”

她原本以为这三个只是凑热闹上门的,看在金子的面上才让他们见了采芸,可如今看来,他们似乎是冲着蝶蕊死因来的。

她绝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继续纠缠,不然的话……

“几位,你们若是来听曲,我倒履相迎,但若是来找茬,恕我不能奉陪。”说着,她将那锭金子退了出来,未有半分犹豫。

司徒瑾安拿起那锭金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妈妈,“蝶蕊一死,这里的生意如何无需我多言,若蝶蕊真是被害,你难道就不记恨造成眼下这种境遇的凶手吗?若我是你,我定会将那人抓起来千刀万剐,不然难解我心头之恨。”

张妈妈微胖的身子一滞,咬咬牙道:“总之,蝶蕊的死,官府已经有了定论。她是我倚兰阁的人,诸位就不用费心了。来人,送客!”

不由分说,三人就被赶了出来。

“我看她就是心虚了,蝶蕊的死,铁定和她脱不了干系。”青竹忿然道。

张妈妈似乎见不得他们追究蝶蕊之事,只要一提,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躁急起来,按理说,一个风月场的头牌没了,损失难以计数,更别说还死得不明不白,她竟然连找出真相都很忌惮似的。

她究竟在怕什么?

难道蝶蕊的死真与她有关?

亦或是,她就是真凶?

容岁岁秀眉紧蹙,一张俏容满是困惑,正想得入神时,一支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出现在她的眼前,抬起头,正迎上司徒瑾安含着笑意的眼神。

“看不出来我们家十两这小脑瓜子,还挺聪慧,这是奖赏。”司徒瑾安将糖葫芦递给她时,还略显得意地用丝扇轻轻碰了碰她的头顶,“还算没给小爷我丢脸。”

容岁岁粉颊霎时滚烫,连着耳根也是一片晕红,好在司徒瑾安将糖葫芦递给她之后就转身而行,她的慌乱无措暂未被他发现。

落日余晖洒在他英越挺立的背影上,容岁岁恍了神,想起方才在倚兰阁的经过,觉得他似乎不像是传闻说得那般不学无术,咬了口手中的糖葫芦,连心底都透着丝丝清甜。

青竹自打从倚兰阁回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匆匆用过晚饭后说是有事要办,需出去一趟,他这人率真简单,心事都挂在脸上,不用猜也知道和蝶蕊有关。

司徒瑾安也由着他,只是交待让他不要意气用事。

夜色渐浓,别院中的蟋蟀开始吵闹起来,容岁岁泡了壶竹叶青,欲拿去书房给司徒瑾安,顺便也想问问蝶蕊之事,想知道他接下来有何打算。

书房的门半敞着,司徒瑾安站在书案前,身子微倾,手上握着支笔在勾画什么,平日里那副世家子弟的做派已然不见,此刻的他,俊眉英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专注而认真,似乎只是个好学不倦的翩翩书生。

容岁岁看得有些失神,在门口呆立半刻,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发烫,羞怯地叩了门。

司徒瑾安头也没抬,“进来吧。”

容岁岁端着茶壶,心里好奇又忐忑。

他在写诗还是作画?

都言他游手好闲,胸无点墨,没成想他竟也会这般聚精会神地创作。

看来,传闻未必是真。

容岁岁盈盈欲笑,看向书案,原来他是在作画。

画中人是位花容月貌的俏佳人。

容岁岁笑意顿止,一股不知名的情愫萦绕于胸,语气带着低郁,“她是?”

司徒瑾安正好落下最后一笔,回道:“蝶蕊。”

容岁岁勉强挤出一个笑,“真好看。”

“嗯。”司徒瑾安点头。

容岁岁心中一涩,眼光不由得轻睨了他一眼,“如此绝色,谁都会对她动心吧。”

所以今日他肯为蝶蕊之事几经波折,是因为爱慕上了她?

终究是自己看错了人,毕竟传闻不会是空穴来风。

容岁岁垂下眼眸,心中不是滋味。

“可偏偏淮阳首富独树一帜。”司徒瑾安目光沉远,接过茶呷了一口,笑赞,“好茶。”

他看似随意的一句话,对容岁岁而言却是石破天惊。

对啊,为何淮阳首富去倚兰阁没有选蝶蕊?

以他的财力,就算蝶蕊身价再高,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况且他这等贵客,张妈妈即使得罪别的客人也不敢轻易怠慢了他,怎会只让采芸过去?

是他不中意蝶蕊?

还是选了蝶蕊,蝶蕊却无法前去?

以张妈妈的作风,定不会轻易让到手的银子飞走,所以若是蝶蕊因自身原因没办法去的话,那究竟是怎样重要之事,才会让视财如命的张妈妈都忍痛答应?

亦或是说,她当时就已经知道蝶蕊身亡了?

第八章 心叵测
岁岁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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