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烧鸡令钟晚回味无穷,次日一早便生龙活虎地起床上工。三人出了门,路上,陈巧巧闲聊道:“咱们东院看着做的活是最累的,其实很能锻炼人,日后就算去别的地方,手艺也能够营生。而且刘师傅看着冷面寡言,但不会像别的师傅犯了错就扣钱。”“不,他就扣过我一次。”一直沉默的孟青影突然幽幽出声。陈巧巧有点汗颜,心想:那是因为师傅吩咐你做什么,你都一声不吭,师傅还以为你有意见……钟晚想到什么,问:“坊里什么时候季度考核啊?”“咦,你要参加吗?”“嗯。”“季度考核在两个月后,不过你是新来的,刘师傅一向谨慎,不可能推举一个新人去参加考核,这会砸了他的名声。”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钟晚悄悄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并未气馁。很快便来到东院。屋顶烟囱缭绕,青白苍穹之下,像拢上一层神秘黑纱。门口站在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监工。陈巧巧喊了声:“早啊,刘师傅!”刘师傅回头看来,他皮肤黝黑,眼神凌厉,看起来颇为严肃,目光在钟晚身上定了定,对她点了下头。有陈巧巧这个热心肠带着,钟晚很快就上手制作散墨。接下来一段时间,她想给刘师傅留下好印象,推举自己参加比赛,于是兢兢业业,早出晚归,散墨做的快赶上老手。这天,一早,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就要去找刘师傅,让他推举自己参加季度考核赛。陈巧巧在后面为她打气:“晚儿加油!”孟青影也撩了下眼皮:“如果他不同意,骂他。”钟晚、陈巧巧:“……”这个孟青影,平时不声不响,但一说话,都很有“分量”。到了墨坊,刘师傅在院子里监工,钟晚搓着手上前,说了这事。刘师傅说:“历来新人都不会参加季度考核赛,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段时间。”没有拒绝,就证明这件事极大可能有戏!钟晚微微松口气,深感这段时日努力没有白费。这一段时日,钟晚每天都在忙碌。明日便是休假,钟晚想趁着今日下工后,出去逛逛,犒劳自己。陈巧巧和孟青影都有自己的事,没有陪同。明玥在管事那里领了杂活,走不开,只是叮嘱她:“小姐,你一定要按时回来,我听管事说坊里门禁很严格。”邵氏墨坊的门禁严格,除休假外,其他时间坊里的墨工是不能出来的。钟晚来之前便有耳闻,听说有许多墨工就是因为漠视门禁,而被辞退。她点点头:“放心,我只是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从墨坊出来就是街市,行人熙熙攘攘,两边到处都是小贩,吆喝声不绝于耳。她本性爱玩,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四处逛了会儿,她买了些零嘴,在书肆看了会儿书。不知过了多久,天边云层染红,霞光满天。天色渐渐不早了,钟晚又买了一本潇洒的刀客写的话本,朝墨坊走去。街上的小贩都收摊了,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放开我。”这时,耳旁突然传来一声清冷却熟悉的声音。却正是孟青影。旁边的狭窄小巷里,孟青影被三个打扮流里流气的男人围住。为首的男人醉醺醺的,浑身酒味。他迷蒙的眼神色眯眯的,朝着孟青影贴近:“美人,别急嘛,都说了喝完酒,就放你走~”孟青影沉着一张脸,言简意赅道:“不想死,就滚开。”“哟,脾气还挺大。”旁人只当她色厉内荏,哈哈大笑,看着她的眼神愈发露骨。醉酒男人甚至还朝她伸出手——孟青影眼神一暗,周围霎时充满杀气。那双布满纱布的手,不是受伤,而是为了掩盖常年练剑磨砺出的厚茧。正要动手,忽然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醉酒男表情凝固,倒在地上。身后,钟晚拿着一根大木棍,气息微喘。旁边两人见兄弟被打了,怒目看去,却见又是一个美人,表情顿时转化为狞笑——“姑娘,不该管的事不要管,既然你非要管,就别怪哥几个不客气了。”两个高大的男人朝着钟晚逼近,孟青影正要出手,却只见她手一扬,白色粉末扑了两人一脸。“咳咳咳!”“是面粉!!”趁这个当口,钟晚拽着孟青影的手腕,就往外跑。两男人追出来,却是一眨眼的功夫,她们已经不见了。钟晚和孟青影却并未跑远,而是躲在附近一辆马车后面,见他们找不到人,骂骂咧咧离开,这才走出来。钟晚拍了拍胸脯对孟青影说:“还好甩掉了。”孟青影没说什么。钟晚瞥见她手上的纱布,疑惑道:“你受伤了?”“没事。”孟青影抿了下唇,把手往袖子里藏了藏。看出她好像不想说,钟晚便没多问,只是说:“我们快回墨坊吧,门禁要到了。”两人从马车后出来,结果刚没走几步,眼前便略过一道黑影。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个身着夜行衣,浑身强壮的男人挡在她们面前。孟青影眉眼一凛,钟晚打量他几眼,发现这人和刚才不是一群的,而且浑身冒着煞气,一个眼神便令人胆颤,有些紧张道:“你干什么?”黑衣人盯着钟晚,袖子里滑出匕首,一步步朝着她走近,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散发着凛然的光亮。“你别过来!”钟晚往后退去,却被挡住了去路,身后是堵墙。就在男人举起匕首的当口,孟青影伸脚一踢,就把他手上的匕首踢飞了。黑衣人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子,居然也是练家子,登时不敢轻敌,从口袋里拿出飞镖暗器,朝她丢去。裹挟了冷风的飞镖朝自己射来,孟青影神情冷漠,身体轻轻一侧,飞镖便从眼前略过。这下,黑衣人直接瞪大了眼睛,居然有人能躲过他的暗器!?这女人到底是什么人?钟晚靠着墙,有些惊讶地看着孟青影。黑衣人咬紧牙,以手做刀,再度朝她劈去,孟青影的反应也很快,几乎没有出手,只是几个拉扯的姿势,黑衣人便被打乱章法,紧接着孟青影狠狠地一脚踹去,正中他的裤裆!“啊啊啊啊!”黑衣人被正中裆部,脸色青红交加,捂着下体蹦来蹦去,发出惨烈尖叫声。“走!”孟青影看了一眼钟晚,后者登时反应过来,正要拔腿跑,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拿起地上的砖头,朝着黑衣人后背砸去。黑衣人不设防,被厚重的砖头砸中后背,顿时疼得呲牙咧嘴,又是一阵嗷嗷乱叫。孟青影:“……”教训完黑衣人后,生怕他又追上来,两人拔足狂奔,一直到墨坊附近才停下来。钟晚扶着墙,气喘吁吁地笑道:“他估计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了。你练过吗?”孟青影嗯了一声:“在镖局营生过。”“怪不得……糟了,过门禁时间了!”钟晚抬头一看,发现大门已经紧闭,不由惊呼出声。“翻墙吧。”孟青影提议。也只能这样了。孟青影接着堆积在墙角的货箱,率先翻上了围墙,而后将钟晚拉了上去。夜深了,周围护院有巡逻。两人借着树荫,静悄悄地穿梭在墨坊里。忽然,不知从哪里跑过来一只黑猫,钟晚吓一跳,那黑猫似乎也受惊了,发出尖锐的猫叫声:“喵——”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个人带着火光跑过来:“是谁在那里!”钟晚对孟青影说:“我们分头跑。”两人分头从假山后面跑出来,护院立刻大叫:“在那里,快追!”钟晚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把护院等人甩开了。她坐在一块石阶上,看着头顶的大圆盘,只道今日出门前应该看黄历…就在这时,前头传来说话声,是有人过来了。不确定对方是什么身份,钟晚决定先躲起来,环顾四周,灵机一动,推开身后一扇窗子。翻身进去!眼前忽地烟雾袅袅,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响起,钟晚轻轻关上窗,一回头,便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梁逍正赤裸着上身站在浴桶上,濡湿的乌发贴着白皙的脖颈,晶莹的水珠顺着喉结下滑。四目相对,面面相觑。钟晚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呃,这场景怎么那么熟悉呢?-江陵,钟家。“废物!”钟冲瞪大眼睛,气得把茶杯砸向跪在地上的男人,“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你还会干什么?”男人肩膀硬生生挨了一记打,却小心翼翼不敢动。如果仔细看,便能分辨出此人正是那边袭击钟晚的黑衣男。程氏拦住了还想动手的钟冲,察觉这事儿不对劲,问黑衣人:“以你的功夫,若不是你故意想放她走,为何还让她跑了?”男人:“她身边有一个高手,像是练家子,出手的速度连我也预测不到。”程氏见他不似作伪,眉心皱起。“娘,我们再派几个人去吧?之前被她逃了,是这小妮子有运气,我就不信她次次这么好运。”“不可。”程氏若有所思道:“钟晚只带了明玥去,明玥有几斤几两我是知道的,现在好端端又跑出一个练家子,有可能是老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人,我们不能再轻举妄动。”听到“老夫人”,钟冲满脑子的冲动也渐渐冷却,若是让老夫人知道他要杀钟晚,恐怕他自己的脑袋就不保了。老夫人能操持钟家如此大的基业,就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只是,钟冲仍有些不甘:“那怎么办,我们不会就这么算了吧?”程氏对男人说:“从现在开始你盯紧她,还要弄清她身边那人的身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