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怒气冲冲回头一看,却是乔渊。

乔渊把她带离这里,这才松开手。

钟晚一脸懵:“老乔,你这是做什么?”

乔渊:“我们下来时驿站已经人去楼空,你别进去,免得有危险。”

那边梁逍也出来了:“他们怕是知道行当曝光了,卷铺盖跑路。”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赶路,然后路上顺便去官府报官。

一日后,他们抵达了灵果县。

坊市上熙熙攘攘,商贩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可自从知道这是猖獗的“人贩子县”后,钟晚看哪都不对劲。

梁逍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调笑道:“还没猖狂到那个地步,也有普通人。”

钟晚嘴馋,买了几串糖葫芦,每人分了一串。

轮到梁逍时,男人眉头微蹙,“它的籽没剔干净。”

钟晚现在可以断定,他肯定是家道中落的公子哥,不然吃个糖葫芦,怎的如此挑剔?!

最后,他还是给了她一个面子,接了过去。

钟晚:“不用太勉强。”

梁逍微微一笑:“成人之美,是君子所为。”

钟晚轻哼一声,也没跟他计较。

一行人在路边茶馆歇脚,乔师傅让钟晚照看行李,自个儿带着夏木木去打听百年松落。

九原山坐落于灵果县境内,当地猎狐、柴夫对山中松林如数家珍。

待乔师傅走后,钟晚和梁逍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不知过了多久,天突然阴沉下来。梁逍把玩着茶杯,低低道:“要下雨了。”

约莫是为了避雨,街上的人渐渐少了。

梁逍突然抬头,目光凌厉地看着她身后。

钟晚下意识回头看去。

身后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络腮胡子粗狂,肩扛大刀。

目光凶狠锐利的打量着钟晚。

小二被吓一跳,哆嗦上前:“客、客官,您要喝什么茶?”

“滚开!”

为首的大汉一把挥开了他。

梁逍猛地抓住钟晚手腕,嘴角扬起:“这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什——”

钟晚还未反应过来,梁逍就拉着她冲出茶棚:“跑!”

“他娘的,那小婊子跑了,给我追!!”

雨丝砸在脸上,钟晚眯起眼睛。脚下一刻不停,拼命地狂奔。

身后几个大汉穷追不舍。

钟晚:“这几个人他们怎么……难道是人贩子团伙?”

“想必他们早就通了气,知道你来灵果县,就派人过来围堵。”梁逍说。

可恶!

难缠的人贩子!

钟晚心里暗暗唾骂,梁逍拽紧她,两人步伐一转,拐入一条巷道马厩里躲起来。

雨天,马厩潮湿阴暗。

空气中混杂些粪便的恶臭气息。

钟晚捂紧鼻子,听到外头脚步声渐近,而后慢慢远去。

她松了口气:“总算走了……憋死我了。”

话音刚落,却觉得额角发胀,眼前梁逍的脸变成了两个,一片模糊。

咚!

她栽倒在地,晕了过去。

梁逍要伸手去拉她,突然身体晃了晃,也跟着倒在地上。

-

像被人打了一棍子,醒来时头痛欲裂,模糊的视野内,是一片老旧的房梁,布满蜘蛛丝。

钟晚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四肢都被捆绑起来。

周围是一个破庙,正中佛像慈悲的面容裂开。

周围有许多像她这样被捆住的,多是女人及孩童。

那些没有被捆起来的,看起来面色惨白,病恹恹的,好似吊着一口气。

也没有逃命的可能。

旁边梁逍醒来,也跟她一样的惊疑。钟晚呢喃:“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梁逍思索片刻道:“那马厩里大概被提前下了药。”

闻言,钟晚倒吸一口冷气。

回忆起那时,只觉得马厩恶臭难闻,实属罕见,想必这便是障眼法,里头藏着药。

倒是她低估了他们,这些人提前计划好,把他们往马厩引,不费一兵一卒就撂倒他们。

这时,那群魁梧大汉回来了,手里还揪着个男童。

男童使劲挣扎道:“放开我,快放开我!否则我爹找到了,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为首的卷毛大汉把他丢在地上,啐了一口:“哼,兄弟几个刀子好久没饮血了,你爹最好找来。”

说着,狠狠踹了一脚。男童呜呜哭泣,愤恨地盯着他,但无力还手,只能被动挨揍。

“再敢偷跑出去,老子就把你的腿打折!”

大汉咒骂几句,怕把他打残不好卖钱,踹了几脚吓唬他就收手了。

他目光在庙内梭巡一圈,像是清点人数,最后落在钟晚两人身上。

他上前仔细检查了梁逍手上的绳子,又绑了几道,紧得令他无法动弹。

随后才捏着钟晚的脸,招来其他兄弟:“你去问问,这等货色,能卖多少钱。”

旁人一看她长相,顿时眼睛一亮:“嗬,大哥,这可真是个大美人啊,这下发财了!”

钟晚恶狠狠地甩开他们的手:“你们做这样的事,迟早会遭报应的。”

话音一落,大汉们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什么有趣的话。

“小美人,你这般貌美,定会得到宠爱,我们送你去享福,是做善事,怎会遭报应?”有人调笑道。

在这阴暗的破庙里,钟晚生得就像是下凡的仙子,格格不入。

雪肤乌发,琼鼻星眸,一颦一笑间皆是动人。

那人下意识伸手要摸她脸,梁逍身体靠过去,挡了挡,警告的看着那人:“我们饿了。”

那人被搅了兴致,正是不爽,卷毛大汉推了一把他:“这不是你能动的,去拿炊饼。”

那人这才喏喏离开。

发炊饼的时候,卷毛大汉指着刚逃跑的男童,扬声道:“每人两日一张炊饼,像他这般想跑的,半张都吃不到!”

两人一张饼,刚好是饿不死的情况。

但对胃口大的人,可能就不行了。

有些人早就饿得神志不清,央求道,“大哥,我们不跑,求求你给点吃的……”

拿了沾了灰尘的炊饼后,就开始狼吞虎咽。

钟晚看得惊愕,她是头回知道,原来这世道上竟有这般恶人,不把人当人。

她气得浑身发抖。

梁逍倒是比她冷静多了,低声道:“快吃,吃完了才有力气。”

她捏着炊饼,味同嚼蜡吃了半张。余下半张,趁那些人不注意,丢给了逃跑男童。

男童对她投来感激的眼神,几口就把炊饼吃完。他在地上扭动,挪到乐钟晚身边。

“你干什么?!”卷毛看到他的行为,大吼道。

男童被吓一跳,小声道:“这里有草……”

卷毛大汉冷哼:“再想逃跑,老子就宰了你。”

大汉凶神恶煞,男童吓得浑身一抖,缩着脖子不敢言语。

待大汉走后,男童这才恢复灵动的神情,照着他背影唾了一口:“恶鬼!”

他回头看着钟晚,悄声道:“姐姐,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吗?怎么被他们捉来了?”

钟晚心想,这小子眼光可真准,但她现在不能承认,只是道:“我们俩出来营生,被他们陷害了。”

梁逍问:“之前你逃出去多远,这附近是什么情况?”

男童便告诉他们,这破庙就在九原山山脚下,一个不起眼的旮旯里。

山上是土匪的地盘,山下就是这些人贩子的领地。

十步一个守卫,想要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且这里地形复杂,饶是当地定居多年的柴夫猎户,都有可能迷路。

闻言,钟晚心一沉,没想到周围的环境这么险恶。

她有些六神无主,问梁逍:“我们该怎么办?”

梁逍沉吟片刻,道:“不着急,等时机。”

这一等,便等到了第二日晚上。

钟晚一天买吃东西,饿得头晕眼花。这时,梁逍递过来半张饼给她:“吃吧。”

钟晚一愣:“你还有饼?”

“昨日剩的。”

“那你呢?”

梁逍只沉沉道:“我不饿。”

见他似乎真的不想吃,钟晚这才吃了剩下的炊饼。整个人总算好些了。

夜渐深,山林中寂静异常,只有乌鸦嘶哑的啼鸣声。

钟晚忽然感觉身旁的梁逍靠过来。

男人贴着她的臂膀,温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

紧接着,温润的唇在她发间游动。

钟晚浑身僵硬,咽着口水问:“你,你做什么?”

“别动。”他声音低沉,好似从胸腔发出,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擦拭着她的耳廓。

黑暗中,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便尤为得清晰。

男人在她发间游移,下一刻,钟晚只觉得乌发一松,散开在两肩。梁逍咬着她发簪,含混道:“帮我盯着人。”

钟晚这才知道他的目的。她的银质发簪,有一头极为尖锐,可以当做器物去割绳子。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人动了动。梁逍贴近她耳边,几句低语。

闻言,钟晚眼睛一亮,点头:“好!”

梁逍对门口守夜的人说:“我要如厕。”

那人似是嫌麻烦,低低咒骂一声,最后还是牵着他手上绳子,带他过去。

出了破庙,他不动声色打量四周,眼底划过一丝暗芒。

那人把他带到一处恶臭难闻浅坑,不耐道:“就这,给老子快点。”

梁逍赔笑:“多谢大哥。”

那人冷哼一声,捏着鼻子嫌弃地转过身。

清冷的月辉笼罩天地,梁逍眸色平静,双手一挣,缠绕其上的绳索便掉落在地。此前他早就用发簪把绳子割开了。

悄无声息的迈步靠近。

许是太过安静,那人有所察觉,回头看来,却是眼神瞪大:“你——”

余下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再无说出来的机会。

柔美的发簪成了一把利器,插在人贩子脖子上的致命处。

鲜血飞溅,染红了梁逍的眉眼。

乌鸦四窜,发出尖锐的啼鸣。

砰——

人贩子轰然倒地。

梁逍垂眸,幽邃的眸冷若冰霜,慢悠悠揩掉发簪上的血迹。

破庙内,钟晚心有不安地等着,忽然听到有人大叫道:“走水啦,外面走水啦!”

破碎的窗洞外,大老远便能看到山林燃烧着熊熊大火,火光冲天,一时宛如白昼。

第十一章
一墨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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