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那晚之后,不仅是苏琴琴,连沈曼玉都没再跟程亦之说过话。程亦之倒也乐得轻松,苏琴琴那种态度摆明了就是有问题,说到底是人家家里的事情,哪怕警察上门了都无解。沈曼玉明明是那么聪慧的一个人,居然任由苏琴琴这么瞎折腾。苏琴琴白天还是依旧正常的在托儿所上班,下了班却不再来店里了,程亦之听沈曼玉和小张聊起说,苏琴琴担心欢欢父亲会对欢欢不利,所以每天都要去看看欢欢安然无恙才安心。而且自从欢欢的父亲回来后,他就禁止欢欢再去托儿所了,整天把孩子关在家里,连老人替孩子求饶都没用。恰逢程亦之的休息日,她在小镇来回打转,不知不觉走到了孙胜家里。破旧的小平房,外面空无一人,门是锁着的,要不是左零右舍告知孩子和老人都在家里,程亦之几乎就要以为这一家子逃了。程亦之稍一打听,便知道了这一家人的主要情况。爷爷奶奶的确很爱欢欢没错,可那是建立在儿子孙胜不在家的情况下,一旦孙胜回来,老两口拿儿子完全没办法,孙胜不让欢欢去托儿所,老人家当真没再送欢欢去托儿所。听说因为那晚事件之后,孙胜对苏琴琴颇有微词,上门亲自威胁顾湘,要求顾湘辞退苏琴琴,否则他就不让孩子去上课,不仅如此,他还要求顾湘赔偿那天闹事的精神损失费,不然绝不会善罢甘休。孙胜那种人本来就是无赖流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讲不通的,他也并非真心爱护女儿,孩子对他来说只是谋取利益的工具而已。孙胜的邻居还说,当初他老婆跟人跑了之后,他把气撒在孩子身上,那孩子也是可怜,硬是被打了很久,就连到现在,孙胜还会时不时地打孩子,他从没把欢欢当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一个压根不把欢欢当自己孩子的人,突然之间回到小镇,一定有原因。天灰蒙蒙地下着雨,程亦之踩着坑坑洼洼的水坑来到欢欢家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欢欢的奶奶,见到程亦之十分谨慎。“奶奶你好,我是来看欢欢的,我给她买了好吃的零食。”程亦之连忙提起手里的袋子解释,生怕被拒之门外。好在奶奶是个善良的人,尽管有些犹豫,但还是让程亦之进了门。家里只有老两口和欢欢,不见孙胜的踪影。欢欢躲在被窝里,明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不肯起来,程亦之刚想往房间里去看看欢欢,就被奶奶制止住了。老人家的眼神有些许闪躲,迟疑着说:“她爸爸不希望家里再来外人,你要是没什么事还是赶快走吧。”“我听说他爸爸一直在城里工作,怎么又回来了?”奶奶抹了抹眼泪,低低啜泣道:“工作没了……”原来如此,难怪一直不着家的人竟然突然回了小镇,说他是因为想念女儿才回来,傻子都不信。爷爷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里,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程亦之对上了欢欢的视线,小小的小女孩,眼里是天真无邪,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憧憬。她又往前了一步,不等奶奶开口便抢先道:“我就看看欢欢,没别的意思,孩子应该也很希望能去托儿所跟小朋友们一起玩耍吧?”毕竟对于欢欢来说,那里才是她的一方快乐天地。奶奶终究还是没再阻止程亦之,转了个身,坐到了爷爷的身边。短短的一米多路,程亦之从未觉得如此漫长过,欢欢看她的眼神从好奇到期待,黑不溜秋的大眼睛定格在她身上,仿佛等着她将她从这一隅小天地中带走。程亦之坐到床头,轻轻抚了抚孩子的额头,没想到欢欢轻轻地颤抖了一下,反而往里缩了缩。“阿姨,老师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孩子带着希望的目光注视着程亦之,一瞬间让程亦之有种无地自容的窘迫感。她勉强笑道:“老师有些忙,过几天她会来看欢欢的。”欢欢的表情一瞬间落寞了许多,没也没再吱声,只是将被窝拢得更紧。可程亦之还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溪镇现如今还没到冬天,屋内也并不冷,欢欢却把自己捂得这么紧,看上去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孩子哪来的小心思呢,所有情绪都写在了脸上。程亦之清清楚楚得在她脸上看到了害怕、闪躲、无依的各种情绪交织。欢欢很抵触她的触碰,这在之前是绝无仅有过的,程亦之虽然跟欢欢之间的交集并不像苏琴琴那么多,可孩子并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欢欢,阿姨看看好不好?”她诱哄着,终于看到了欢欢身上那些触不惊心的伤。程亦之愣住了,孩子白嫩的肌肤上,遍布了淤青和红肿,有些很明显就能看出来是新伤。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为什么老两口看似不愿意让她靠近欢欢,为什么欢欢用被子捂着自己。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切一定又是孙胜干的。程亦之的瞳孔狠狠紧缩,忍着心口那股震惊强颜欢笑:“欢欢,阿姨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奶奶听到她要走,总算松了口气,一旦被孙胜发现她放程亦之进来跟欢欢接触,恐怕连老两口都免不得遭罪。外面的雨仍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程亦之踩着雨水出神地往回走,连大半个身体都被雨淋湿了都没察觉。路过托儿所时,她驻足看向里面,孩子们都已经被接回去了,只剩下老师们在善后,独独不见苏琴琴。顾湘发现了程亦之,连忙招手让她进来,递上了一杯热茶。程亦之这才觉得身体稍稍暖和了些。“琴琴这几天因为欢欢的事情情绪不佳,我先让她回去了。”“嗯。”程亦之没什么反应,也不关心苏琴琴的去向。“你这是从哪里来呢?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