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解除禁足令
蓝色的天空如同蓝宝石一般清澈干净,漂浮的白色云朵被风吹成了各种各样的形状,自在地在空中游来游去。王柔收回了抬头望天的视线,看向了自家的大门。守门的门房已经认出了她,且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好几眼,似乎在疑惑她为什么待在家门口不进去。暗自做好了应对家长的准备,王柔这才快步踏了进去,先朝着她的院子行走着。走在木制的长廊里,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年纪比她小些的男孩。王柔顿时目光一亮,小步跑了过去,停在男孩面前按住了他的双肩:“阿摩,娘亲昨天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吗?”是打算把她关上一周的禁闭还是准备直接打手板体罚?王摩拍了拍她的手臂,叹了口气:“娘亲说要尽快把你嫁出去。否则再拖下去,让大家都知道了你的性情,到时候你就只能当个老姑娘了。”王柔并不在意自己快要被嫁出去这件事,只要她不点头配合,李氏还能把她给捆起来丢出去?一听到这些话里不涉及体罚事项,她马上眉开眼笑地接话:“我就知道娘亲舍不得打我。”同时收回双手后又用右手摸了摸弟弟的头顶,“当老姑娘怎么了?我有阿摩养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自认年纪不小了还被姐姐摸头杀,王摩的表情瞬间皱成了苦瓜脸,却没有伸手去将王柔的手拿开,而是等她自行收手。“你可不能这么和娘亲说,不然我也要一起挨罚了。”作为王柔的支持者和同伙。“安心啦,我不会说漏嘴的。”王柔站直身体双手叉腰,嬉皮笑脸地开口,“我跟娘亲说的是,我可以靠算命赚钱。”算命在这个时代属于信的人十分尊敬,不信的人嗤之以鼻的行当。而大多数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王柔真要来一出悟得天道,再加上家中的配合宣传,确实可以赚到不少金银。只是。王摩直接了当地点了出来:“可你不会算命。”别人不知道她的道行,他这个亲弟弟还能不知道吗?王柔根本没有什么法力,也不懂易经玄学,完全没有学过这方面的知识,连八卦是哪些卦象都不知道。以这种水平去探测命数,就算运气不错能忽悠一时,被发现真实水平是迟早的事。“我会。”王柔稍微挑了挑眉,斩钉截铁地反驳,“我的灵慧早就开了,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其实我可厉害了,算个命数根本不在话下。”王摩并不与她争辩,只是悠悠哉哉地问了一句:“那坤卦怎么解?”她只知道乾为天,坤为地,然后就背不下去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背过这些东西。王柔侧身走了一步,倚靠在走廊的圆形支柱上。她双手改为抱臂,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经地回复:“八卦之道,只是凡人自以为可以推测出天意的东西。正巧碰对了几次,就以为自己找到了窥探天命的路径,在错误的道路上不断钻研,结果只是为无用的东西白白浪费了时光。”没想到她解不出题就干脆把题目本身给推翻了,王摩不由“喔”了一声,发自内心地感慨:“阿姐确实有点算命的天赋。”就凭这稳定的心理素质和随机应变的临场应对,确实足够忽悠到不少人了。见他一点都没有相信的意思,王柔轻轻地“哼”了一声:“看来我今天必须表现一下了。”她说完看向了头顶正上方的走廊,数了数上面用于支撑的横梁,发现有对称的六根之后,重新低下了头。“六天之内,赵城主就可以查明我们家与此事无关,爹爹的禁令也会被取消。”王柔的表情十分自信。王摩不由也看了一眼头顶的横梁,觉得这个方法比八卦学说要不靠谱得多,望向王柔的目光依然不怎么相信。但他很快因王柔自信满满的样子而心生迷惑了,有一瞬间他竟然觉得,或许王柔是真的预料到了什么。下一刻他便自己推翻了这个想法,一脸恍然大悟地说道:“你一定是在出门之后听到了发现了什么,才做出了这样的推断。”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王柔在心中暗自吐槽,面上却表现出“我愚蠢的弟弟”的样子,十分感慨地摇了摇头,对他的执迷不悟深感遗憾:“我又没去府衙,哪里能知道赵城主的办案进度和真正打算?”所以她决定明天就去一趟府衙,向正主再打探打探情况,找机会辩驳一下,最好能让赵寒当场下令解除对她父亲的禁足。王摩并不上当,声音平缓地指出了问题所在:“就算不去府衙,定然也能从别处知道些什么。”总归还相信她没去府衙了,也没有被带偏了思路,王柔露出了十分欣慰的表情。下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鼓起脸颊,紧盯着表情酷似兔斯基的弟弟:“今天我已经施过法力了,不宜再去窥探天机。明天我再算一件事,定会让你心服口服。”她今天再好好想想怎么忽悠,明天一定可以把他忽悠到。在四处战火纷飞的大地上,这座城池依然保持着世外桃源般的和平景象。来往行人的脸色有忧愁烦心的,有喜悦不已的,有愤愤不平的,唯独没有被卷入战争中的恐惧之情。但在这安宁的基调之上,混乱的序章已经开始奏响。王柔正大步向府衙走去,身后还跟着无论如何都要一起过去的蒹葭。前日王柔翻墙逃出府后,蒹葭立刻按王柔说的,将梯子抽回屋顶,又立在了院墙里面,自己顺着梯子爬了下去。接着把梯子随意推倒在院子里,给梯子头部的一端牢牢地系上了一条很长的,可以看出一点磨损痕迹的麻绳。然后把麻绳也随意地扔在了梯子上,任由它散乱成一团。在李氏问及怎么回事的时候,她也严格根据王柔所教的说辞来应对。她被王柔安排去厨房端一碗酸梅汤,等取了浆饮回到院子的时候,就见到一条麻绳被绕了一圈挂在屋檐的一角,麻绳的两端都在院墙外面,院外的某个人正在用力抽动着绳子。于是她准备进屋向王柔禀报这个情况,却看到绳子的一头从墙外露了出来,还牢牢地捆着一把梯子。那把梯子不断向上向内移动,很快就越过院墙翻了下来,横倒在了地上。同时带动整个绳子飞速地沿着屋檐滑了过来。直到整条绳子都被拉得掉了下来,落在了地上的梯子上,就成了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她有些呆愣,隐约听到了院墙外传来了王柔兴奋的哈哈大笑声,还伴随了一句“成功了!”在她下意识地进到屋子里寻找王柔后,果然没能发现王柔的身影。“这样子娘亲就没理由罚你了。”王柔对这个方案很是满意。李氏听完这一大段说辞,望了一眼那处屋檐,又盯着地上的梯子和麻绳,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看不出来这是没有生气还是已经气得露不出表情了,总归李氏果然没有惩戒于她。这次知道王柔要出门之后,她便打定主意要一直跟着,争取不要被单独留在府中。“留在府里多自在?大热天的,何必跟着我跑来跑去?”王柔对蒹葭的选择不怎么理解。她去府衙是因为有事要办,如果不是为了山贼之事,她也希望能一动不动地趴在树荫遮蔽之下感受凉意呀。就是待在府里才不自在。蒹葭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说道:“上次的事,我。”提到这个,王柔不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拍了拍蒹葭的肩膀:“上次你应对得很不错,那么大段话背得毫无问题。”将她的方案执行得十分完善。“其实我可紧张了,到了后面,都不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就是按你的话直接背诵了一遍。”蒹葭现在谈起这件事,还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的忐忑心情。她生怕李氏听出了什么不对劲,一个追问,她就要当场傻住了,还好是应对过去了。李氏走的时候,她整个人还是异常紧绷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直接瘫坐在了梯子的旁边。“安心啦,你都这么说了,娘亲肯定不会怪责于你的。”王柔轻声安慰道。蒹葭是她的侍女,自然最应该听从她的命令行事,哪怕这个命令和李氏的命令相违背。就算李氏认为蒹葭是故意配合,把她放出了府,只要面子上过得去,李氏就不会因为这个理由而惩罚蒹葭。倒是王怡如果这么配合,反而会和她一起被关小黑屋。所以她才以“夏天到了,该买新簪子了”为由,让王怡前往常去的几家饰品店逛逛,把人支出了这个院子。王怡应该看出了她的打算,一大早就出门逛街去了。所以让她有些意外的是,王怡真的买了两根簪子和一块玉佩回来。然后王怡把一根雕刻着梅花的玉簪自留了,将一根镂刻着蝴蝶的金簪送给了她,雕刻着修长竹子的玉佩则送给了王摩。她对妹妹的心意感到十分开心,当场就将蝴蝶金簪插进了发髻之中,今天起来的时候也不忘戴上。“可我现在一见到主母,就止不住地心虚,女郎带我一起出门吧。”蒹葭目光期待地注视着王柔。她对李氏撒了这么大的谎,躲在王柔后面的时候还能顶住,但实在是不敢再单独面对李氏了。希望下次不会再接到这样的任务,不然她真的没有再次顺利过关的信心。王柔转了转眼珠,考虑到她要说的话,也不是什么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的秘密,便带上了这个小尾巴,径直向府衙走去。一路上时不时的就能在街边角落里看到三五成群的流民,他们一个靠近一个,有的是举家流浪过来的,有的是在流离路上慢慢熟识的,有的甚至互相之间并不认识,却不由自主地想要一起抱团生存。当然也有人单独窝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孤零零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只能紧紧贴着身后的墙壁来寻找一点点安全感。王柔有些沉默地继续行走着。她先前也在小说里读过这样的场景,才会在同情之下想要帮助冯征赢得大战的胜利。只有这样,诸侯间的互相征伐才能停止,这些百姓才能彻底安定在这片土地上,不用每天都在流离失所中度过。她相信一路走得十分艰难又始终没有投降放弃,最终得以一统北方的冯征,有信念也有能力治理好这个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的王朝。可也仅仅如此了,她的同情心只够支撑着她做到这种程度。她一直都知道,流民会越来越多。也可以分析出来,强壮一点的流民还可以找个苦力活讨口饭吃,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只能靠着卖身为奴或者当街乞讨来活下去。可她觉得这是身为城主的赵寒应该考虑的问题,她不过是个外来者,能为这里的百姓去这么奔波已经是十分有心了。她没有想过要不要救济一下这些孤苦无依的流民,没有想过现在就为他们做点什么。统一天下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事情,距离那场十分关键的大战还有数年光阴。如今逃到此地的百姓,要如何帮他们安置下来,她没有试着去思索出一个合适的方案。王柔的目光从几个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流民身上移开,她咬了咬嘴唇,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