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微生物研究所位于这个城市的中心地带，出乎史征明意料之外的是，这里绿草如茵，林木苍郁，建筑古色古香，各种亭台楼阁掩映在暗绿色的植物之中，在朦胧的烟雨中，就像是水墨画一般，梅雨季节令人烦躁的雨，在这里却有了一分江南水乡特有的美感，

“没想到里面是这样的……”史征明赞叹道。

“那你觉得应该是怎么样的？”廖凡脸上带着一丝“早知道你这样”的坏笑。

“就像电视上的太空飞船那样！”史征明摇摇手指说：“白墙胜雪，灯光刺目，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在里面往来穿梭，进每一扇门都要拿出身份卡刷一下……”

“哈哈哈……”廖凡被史征明逗乐了，他笑着说道：“这个研究所的前身是本市最老的一家医院，地方是清朝的时候一个退休的道台捐赠的私家园林，所以环境很好。”

“不像是研究所，倒像是老干部疗养院！”

“你还真别说，确实有中科院的专家到这儿疗养来的……哦……到了！”廖凡指着一栋独门独院的小楼说道。

“那个……大史……”在小楼的门口，廖凡拦住史征明要敲门的手说道：“宋教授的脾气有些怪，到时候如果有什么得罪你的言语，你可别在意！”

史征明挠挠头说：“他一个老头，我怎么能跟他急？”

“谁告诉你他是老头？”廖凡睁大了眼说道：“宋教授年纪很可能还没你大呢！”

“啊？”史征明惊叹了一声：“你一直把他描述的跟科学怪人似的，我还以为他是个白胡子老爷爷呢！你放心，我小时候的理想也是当个科学家呢，对科学家的种种怪癖，我早有耳闻。”

廖凡这才放下心来，伸出两根指头在木门上非常轻的敲了三下，等了半晌，里面没有回应，又敲了三下，还是没有回应。

“你这是给娘们挠痒呢？”史征明斜了廖凡一眼说，还没等廖凡反应过来，就伸出拳头在门上重重擂了几下，沉闷的敲击声在静谧的园林里带出一片回声。

“你……”廖凡一下急了，但是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门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门没锁，自己进来！”

史征明得意的看了一眼廖凡，转动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

进了门，里面的陈设又是大出史征明的意料，里面压根就没有他想象的那样摆满瓶瓶罐罐的实验设备，也没有刺鼻的化学物品的味道，触目之内尽是书籍，一排顶天立地的大书柜把房间分隔成两部分，外间放着一组味道纯正的明式圈椅和茶几，和室内的青砖地面相映成趣，看样子是会客的地方。

史征明见外间没有人，便绕过书柜往里走。里面的书更多，除了分割空间的那一个书柜，靠墙的两侧也都被书柜占据，只有靠窗的一边空了出来，小小的窗子周围挂满了老式装裱的水墨画，史征明看了两眼，发现画的全都是兰花，其中最大的一副是个横长条，几乎占据了半个墙面，上面画的是个山谷中间一束幽兰正在怒放，画上写着两句诗——

朝来寒雨晚来风

墨染朱砂独自红

三面书柜包围的中间，几乎被一张长方形的大桌子完全占据，这张桌子由一整块原木做的桌面，四周都是啃啃哇哇不规则的曲线，但是桌面被摩挲的铮光瓦亮，不知道曾经有多少学子在上面苦读过。

桌子的一侧坐着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

确实比我要年轻。史征明看着宋南一心里暗道。

宋南一身材不算高大，略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副儒雅的样子，但史征明注意到他隐藏在白大褂下面的肌肉线条非常的匀称、健美，腹部也平坦没有赘肉。

一定是经常锻炼的。史征明又在心里评价到。

俩人走到桌子前面，宋南一却连头也没抬，兀自低着头摆弄着一些手指粗细的木条子，他正在把木条子擂成一个整齐的立方体。一只通体黑色，皮毛油光水滑的猫瞪着两只像绿松石般的眼睛看着史、廖二人。史征明看了一眼宋南一手里的东西，认出来那是现在很流行的“叠叠乐”玩具。

史征明见宋南一半天没抬头，忍不住就要开口，但却被廖凡犀利的眼神阻了回去，只好站在一边看宋南一玩小孩的游戏。

宋南一终于把玩具擂成一个完美的立方体，但却还是不看他们两人，自顾自的从地下抽出一根木条，放在立方体的最上面，然后他捅了捅手边的那只黑猫，那黑猫一副冷冷的表情，突然伸出它的前爪在立方体的下面抠出了一根木条子。

这猫成精了！史征明看的呆了，嘴巴张的老大，转头看了廖凡一眼，廖凡也瞪圆了眼，显然也是被这只猫给吓着了。

宋南一把黑猫抠出来的木条放到立方体顶部，自己抽出一条，然后又捅了捅猫，黑猫又伸出前爪抠出一条。一人一猫这样玩了几个回合，立方体下面的木条渐渐的稀疏起来，基础不稳固，加上不断的往上加高度，整个立方体变得摇摇欲坠，最后终于黑猫没有顺利的抠出木条，立方体晃了晃，整个倒塌下来，木条哗啦啦倒了一桌子。

没想到宋南一还是没理二人，又重新捡起木条擂了起来。这下史征明有些火了，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一旁的廖凡连忙拉他的手臂，史征明只好又忍了下来，但他心里却烦躁异常，忍不住掏出一根烟叼上，“啪”得一声打着了火。

“没有礼貌！”宋南一这时候却发话了。

史征明心道你才没有礼貌呢，但前面有廖凡打的预防针，此刻却不好意思发火，环顾四周想找个烟灰缸把烟灭了。

没想到宋南一接着却说：“光知道自己一个人抽，也不给别人让一支？”

“呦！”史征明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拿出一支烟递给宋南一：“我实在不知道大科学家还抽烟呢！”

宋南一借着史征明伸过来的打火机点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闭上眼睛，良久之后才睁开眼睛吐出来，这时候烟气已经淡快的看不清了：“科学家怎么了？科学家就不是人了？”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史征明苦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人还真是怪脾气，难怪廖凡要一再嘱咐自己，但是他们总不能在这干耗着吧，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说：“宋教授，我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这次来，主要是想找您了解一下您以前的学生，汪政毅的情况。”

宋南一一点反应也没有。

史征明试探的说道：“汪政毅……他死了！”

宋南一的眼皮抖了抖，良久之后，才睁开眼看着史征明，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你相信命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