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廖凡才率先开口，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涩嘶哑，他咽了一口唾沫说道：“那汪政毅是想用病毒改造人类的基因组？”

“是！”宋南一点头应道：“他认为人类的DNA并不完整，在生命起源的时候，不管是上帝创造的也好，还是哪个造物主按自己的样子捏的也好，亦或是外星球来的基因片段发展来的也好，总之，在生命漫长的进化当中，某些基因信息丢失了，以至于我们人类并不完美，如果能补全这些丢失的DNA，那么我们人类……”

“就会变成上帝？”史征明喃喃的说道。

“可以这么说！”宋南一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你不同意这个理论，所以你们才会产生分歧，以至于他被处分是不是？”史征明接着问道。

“不是！”宋南一坚决的摇头道：“我很同意这个理论，事实上，正是他在提出这个理论了以后，我才注意到他这个人。他的一些理念，跟我一直在研究的方向不谋而合。”

“事实上不仅仅是我们……”宋南一谈起他的研究又有些眉飞色舞起来，他夹着香烟的手在空中飞舞，烟灰嗦嗦的掉在光亮的桌面上，那只一直蹲在他手边的黑猫，似乎被他的动作吓到了，不满的叫唤了一声，跳下桌子不知道钻哪里去了。

“病毒推进人类进化，这几乎是微生物研究界的一个共识，比如梅毒，这种病毒在伤害人的身体的同时，会给人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额外好处，特别是能让人在艺术、哲学上的才能得到大幅度的提升，比如贝多芬谱写《欢乐颂》时，正因为梅毒末期引起心理亢奋；美国总统林肯于1835年左右因为嫖妓染上这种可怕的疾病；王尔德的《格雷的画像》说的就是自己被性病折磨的痛苦……这些历史上的天才、狂人，本来风牛马不相及，但他们却共同遭受一种疾病的罪与罚——他们都是梅毒患者。”（注：这一段摘自美国精神病学者和作家，德博拉·海登《天才、狂人的梅毒之谜》。另：梅毒不是病毒，而是细菌引起的疾病，此处纯粹为了小说趣味。）

“此外，哲学家如尼采、叔本华，文学家如莫泊桑、波特莱尔、福楼拜，画家如马奈、梵高，音乐家如舒伯特、舒曼……甚至咱们中国那个拉《二泉映月》的瞎子阿炳，统统都是梅毒患者！甚至曾经有个论调说，为什么现代伟大的艺术家哲学家越来越少，一是因为毒品的严格控制，二是梅毒被青霉素攻克了！”

“那……”史征明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后来为什么又跟他闹翻了呢？”

“我同意他的理念，并不代表我同意他的方法！”宋南一说：“对于正常的病毒DNA研究来讲，除了逐一去破解基因密码以外，没有别的方法。但是，这样的进度非常的慢，一是因为病毒的数量非常的庞大，二是基因密码破译极其困难，一般的研究人员，尽其一生，皓首穷经，弄通一两类病毒，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

宋南一抽了一口烟又道：“可是汪政毅设计出了一条捷径！”

“超级病毒？”廖凡轻声问道。

宋南一说道这里呆了呆，眼神有些迷离起来，他用一种缓慢的语气说道：“对，就是超级病毒，准确的来说，他准备人工合成一种朊病毒。”

“朊病毒？”史征明又对专业术语抓了瞎。

“就是不带基因信息的病毒，严格来说不能算是病毒，因为它只有一个蛋白质外壳，而没有DNA片段，但是它同时具有自我复制和传染的能力。”廖凡给史征明解释道：“有点类似于我们说的行尸走肉，有肉体，但没有灵魂。”

宋南一点点头，接着说道：“他的设想是把朊病毒作为DNA的载体，把别的病毒的基因信息分离出来，再植入其中，它的功能功能就像是运载火箭一样，这种病毒能绕过人类的免疫系统，把它承载的基因片段直接嵌入人类基因组，这样，我们通过观察，就可以读出病毒带的基因信息了！”

“这是一个天才的想法，但是却极其的危险，这种病毒万一泄露出去，人类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他的想法一提出来，就被我否决了！可是后来，所里发现他竟然在私底下偷偷的进行超级病毒的研究，所以所领导决定给他处分，并且把他调离了研究员的岗位，以免他继续接触到实验器材。”

史征明和廖凡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闪着光芒，史征明抢着说道：“那这次的权杖是不是就是汪政毅制造的超级病毒？”

不料宋南一还是摇头说道：“不像！两者的风格完全不同，目的也不同，汪政毅的超级病毒的目的是向人体植入DNA信息，他追求的不是致命性，也不是病毒的适应性，对传播途径更是没有讲究，甚至在他的初步设想中，为了防止病毒大规模扩散，反而在一些地方做了很大的限制，比如病毒只会通过血液传播，这样被感染上的风险就小了很多，或者是设定病毒的耐高温性不强，我们只要人为的让病人发烧烧上几天就能杀死病毒等等……”

宋南一又说：“但是权杖病毒完全不是这样，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快速的大范围的置人于死地！它更像是传说中的末日病毒！”

“末日病毒？”史征明奇怪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顾名思义就是能造成人类末日的病毒！”宋南一回答道：“你们知道一个游戏吗？叫《PlagueInc》意思就是病毒公司，曾经在手机上非常火……”

史征明和廖凡同时摇头。

宋南一抽了一口烟继续说道：“这个游戏的目的，就是将某种病原体散布到世界各地，从而制造一场超级大瘟疫，最终让全球人类死于传染病。在病原体的传播、侵染过程中，玩家需要不断增强其传染性和抵抗力，同时还需要应对全球科学家的对策，玩家需要通过搜集DNA来控制病毒的特性，比如症状不能太激烈，致死速度不能太快，否则还没等病毒传播开来，载体就全死亡了……”

“什么样的人才会成天想着毁灭全人类？！”史征明目瞪口呆的说道。

“哼！”宋南一鼻孔出气说：“什么人？那些在公交车里放火的人！在幼儿园砍杀儿童的人，开飞机撞办公大楼的人！他们如果有这样的能力，难道不会干这种事？在以前，即便是希特勒这样的人，也需要调动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力量，才能对全人类产生一丁点威胁，但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前所未有的紧密联系，让每一个人，即便是再微不足道的人物，都有了改写全人类历史进程的可能，人类的文明看起来巍峨万丈，坚不可摧，其实就像这堆木条子一样，基础千疮百孔，只要稍稍一碰就可能轰然倒塌！”

史征明和廖凡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来。

沉默了一会，宋南一却有些不耐烦起来，他把烟头摁灭，挥挥手下了逐客令：“汪政毅的档案还在所里，你们自己去调出来看，他有什么事情，档案上都有，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这个时候正好史征明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听，转头对廖凡说：“我们马上回局里，有新线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