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上防护服以后，整个人的五感都会降低很多，任何东西透过面罩看起来都像是不真实的，像是看电视一样。防护服不仅提供实际的安全保障，更能让人有这种虚幻的距离感。所以原本看起来恶心至极的场面，此刻看起来反而不那么的恐怖了。

廖凡一马当先的走上舷梯，史征明留在最后，把缆绳牢牢的系在舷梯上才往上走。廖凡在第一个尸体前面蹲下来，从随身带的小药箱里拿出工具搜集起组织样本来。

史征明和耿枫挤在廖凡下面，史征明越过耿枫的肩膀和廖凡的头部，看到两个尸体之间的舷梯上都是黑乎乎的、已经干结的污迹，这些污迹一直延伸到尸体的口鼻部，应该是死者吐出的呕吐物。

廖凡用镊子夹了几块干结的污渍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又拿出几只试管把污渍放进去，拧上盖子放回药箱里。他不慌不忙又手脚娴熟的做着这些事情，直到按部就班的把工作完成才站起身来。史征明本来想问问到底是不是权杖病毒，但是廖凡连头都没回就自顾自往上走，他和耿枫只好暂且跟上。

走上二层甲板的时候，他们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这次史征明看的分明，这个人没有像外面舷梯上的两个那样暴露在室外，自然也没有海鸟来啄他，所以尸体相对保持完整。尸体皮肤呈青灰色，皮肤下面的血管清晰可见，像是丛生的老树树根，尸体附近到处都是一滩一滩的黑色粥样半流质物体，尸体的嘴边和裆部各有呈喷射状的一大滩，显然这些东西是上吐下泻的产物，尸体的四肢呈现蜷缩状，手指向掌心勾得很紧，眼睛瞪得老大，眼白比眼珠子还多，显然这人生前经受了非常大的痛苦。

廖凡又收集了一些尸体的排泄物，这里没有太阳的直接暴晒，这些黑米粥样的东西还没有完全凝固，史征明看到廖凡在防护服的手套外面又戴上一层乳胶手套，直接用手在排泄物里扒拉，直到扒拉出几块相对大的物体，史征明仔细一看，那似乎是一些内脏碎块！这时耿枫终于忍不住，把身子转开了。

等廖凡做完这些站起来的时候，史征明终于逮到了他的视线，廖凡看到史征明钩子一样的眼神，缓缓的点了点头，史征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三个人继续往里走，还是廖凡领头，史征明殿后，但是进到船体里面，廖凡才发现里面比他们看上去的要复杂的多，那些分叉、蜿蜒的看起来都一样的走廊和突然出现的楼梯很快让他迷失了方向，他甚至连顶层甲板都无法找到，廖凡带着二人像无头苍蝇般乱撞了一会之后，终于停下来，承认自己迷路了。

三个人我看看你你看看我，谁也没想到自己怀着悲壮的英雄主义情怀进入到这里，竟然碰到一个这么可笑的局面。

“你不认识路？”耿枫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不认识路你瞎走什么呀，还以为你对轮船很熟呢！”

“这墙上不是到处都是指路牌吗？”史征明过来说：“你们两个年轻人难道不懂英文？”

廖凡尴尬的说道：“这些标识都是专业术语，我看不懂。”

耿枫也是一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史征明沉吟了一下，说：“廖凡，你看这些尸体，死亡大概多久了？”

廖凡很肯定的说：“起码有三天以上了！”

“看这船上的情况，应该人都死光了……”史征明说：“那昨天晚上给李京转钱的又是谁呢？难道就他一个人活着，还不忘记交易？”

耿枫和廖凡想象了一下在满是死尸的轮船上，一个人在船舱里穿梭的情形，不禁都有点不寒而栗，连亮着明晃晃的灯的走廊都一下子变得幽静起来，变得像某些恐怖片里的情景。

史征明又说：“这种远洋货轮上的海事卫星通信非常贵，不可能给每个船员都配上，能上网的地方只能在驾驶舱或者船长室两个地方！船长室我不知道，但驾驶舱应该在最上面的那个楼里面，咱们也别找路了，只要碰到楼梯就往上爬，起码方向错不了。”

于是三人重新上路，不过这次换成了史征明在前面带路，耿枫断后，廖凡走在了中间。

但是巨型货轮的复杂程度还是出乎史征明的想象，虽然有好几次他们都到达了上甲板，但是上去之后他们才发现甲板之间并不相通，上面只有成堆的集装箱，但是并没有通往驾驶舱的路，无奈之下只能下到船舱里重新寻找。

这样又撞了十几分钟，正在史征明忍无可忍的时候，他手里的步话机突然响了，里面传出杨致远的声音：“大史大史，你们在哪里，我让人送了几件防护服过来，现在可以来支援你们。”

史征明大喜：“我们迷路了，你快过来找我们。”

“你们在什么地方？附近有什么标识没有？”

史征明左右看了看，看到一边的墙上钉着一块铭牌，上面写着“cargohold”，史征明让廖凡把这两个英文单词读给杨致远听。

杨致远看来在海警呆的时间久了，对货轮还是比较熟悉，一下子就知道了他们的位置，“货舱？你们怎么会跑那儿去的？”

接着又说：“你们别动，我过去找你们。”

史征明三人这才一下子放松下来，知道有了后援，心里就不着急了，这才开始仔细查看周遭的环境起来。

三个人绕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在一个大型的货舱里面，里面堆满了红红绿绿各种颜色的集装箱，三人绕着这些集装箱转了一会，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这时他们头顶上几声响动传来，他们抬头一看，只见两个穿着明黄色连体防护服的人正从螺旋形的楼梯上走下来。是杨致远带着英语翻译来了。

杨致远跟史征明三人会和以后，使劲的嘲笑了他们几句，正要带他们往驾驶舱去，那个英语翻译却拦住了他们说：“杨队，这儿有点不对劲啊。”

“怎么？”杨致远问道。

那翻译拿着手电到处乱晃说：“这些集装箱怎么全是中集的呀？”

杨致远也拿手电一照，发现确实如翻译所说，虽然集装箱颜色各异，但是每一个上面都有“CIMC”的标志。

“奇怪，按理说，从韩国过来的货轮怎么着也得有几只国外的箱子啊！”翻译嘀咕道。

“打开看看”杨致远说，说完自己从货舱墙上的消防箱子里拿了一柄消防斧过来，冲着其中一只集装箱外面的挂锁狠狠的劈下去，锵的一声巨响爆出几颗火星之后，挂锁就断为两截了。翻译和耿枫两人一边一个，合力打开两扇门，露出里面堆到集装箱顶的一个个大纸箱，所有纸箱上都印着史征明异常熟悉的两个字——“中华”！

“这是搜走私船！”杨致远瞪大了眼睛说道。

“走私船？这不是中华香烟吗？又不是国外的东西，怎么走私？”史征明奇怪的问道。

杨致远收回视线，兴奋的说道：“咱们国家对出口的货物是有退税政策的，很多人就假造对外出口的单据去海关报关，拿到退税以后，又让自己的货物到近海上走一圈，再用别的名义回到国内，这样就能从国家手中拿到很大一笔钱了！你在香港买过中华烟吗？”

史征明点点头。

“是不是比国内便宜很多？”杨致远说道：“那是因为出口香烟不仅有退税，还免征烟草税，所以香烟是这种走私回流货里面的重头戏。”

说完杨致远又劈开了几个集装箱，里面不仅有香烟，还有复印机、音箱、电脑等货物。

“这么大一艘船，总不可能运的都是走私货吧？”史征明说道。

“那不可能！”杨致远点头同意：“应该只有这个舱是走私货，这些货物先在国内上船，假装运往韩国，结果在海上走了一圈又回来了，准备伺机把这批货又从海市港流回国内，不过这段时间海市港因为权杖病毒的事查的厉害，这些人肯定不敢贸然进港卸货，所以到咱们这里避风头来了。”

“史队！这里有情况！”这时忽然听到耿枫在一旁大喊。

史征明和杨致远连忙跑过去，只见耿枫和翻译两人也学杨致远劈开了一只集装箱，但箱门打开之后，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只有箱子底部有一个暗门，此刻也被他们打开了，暗门下面是一条很陡的楼梯，黑魆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史征明拿着手电照了照，回头看看杨致远，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各自拔出手枪拿在手里，慢慢的走了下去。

楼梯很快到了底，下面是条完全黑暗的通道，史征明拿枪指着前方，轻手轻脚的往前走，耳边传来的只有自己的喘息声，通道的尽头被一扇门挡住了去路，史征明拿手电晃了晃，发现门上面写了几行字，在手电光下反射着渗人的血红色——

不要打开！

不要打开！

不要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