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航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当中，乔臻依然絮絮叨叨地在他旁边说着什么，等他反应过来时，乔臻不知何时，已经拽着他来到了学校门口的纹身店。

纹身店的门面很小，只有不起眼的一个门头上写了“毓秀纹身工作室”的字样，从门头下有些昏暗的小门进去，是一个看似有点年头的楼梯，而纹身店就藏在楼梯上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门前还挂着一块深黑色的门帘。

“你真是个实干家。”季航之站在房间门口，有些无奈地吐槽道。

“你懂什么？”乔臻一边敲门一边努力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你知道纹身的意义是什么吗？我记得在网上看过，每一个纹身都代表着一个故事，每一个纹身的图案都有自己的意义。HELLOKITTY是我和左子蝶的故事，而当我们的故事结束了，当然要把它洗去，而一段新的故事的开始，自然也要再换个新的纹身。”

简直就是……

谬论！

季航之想，不知是哪位营销大师，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纹身，费尽心思编出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又欺骗了多少无知的少男少女。

“卢梭说，真正的幸福不是一系列事实的积累，而是一种状态的持续。”季航之边说边从包里抽出随身携带的忏悔录，指给他看，“自然，真正的幸福也不是一个个被你们赋予了莫须有意义的纹身。”说完，季航之抬有些笑笑地看着乔臻，乔臻满脸不满，似乎有种想冲上来打季航之一顿的冲动。

会不会聊天啊？乔榛小声嘟囔着。

幸好就在这时，纹身师终于将房间门打开，并掀起了门帘。

“哎呀，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敲老半天门了，你怎么才开门？”乔臻看见纹身师就是一阵抱怨。等他抱怨完了，又忽然想起什么加了一句：“咦？以前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是季航之第一次来毓秀纹身工作室，自然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纹身师。

那是一个看起来年龄在二十几岁的男人，他留着板寸头，头发染成时下流行的颜色——奶奶灰。他的脸上带着黑色的口罩，几乎遮盖住了他大半张脸，暴露在外的眼睛下是深深的眼袋，他的皮肤异常白皙，再加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工作服，将他整个人映衬得更加惨白。

纹身师眼睛弯了起来，似乎是在微笑，随后，他的眼珠往右上方转了转，然后才解释道：“我是最近才应聘过来的纹身师，因为中午没什么客人，所以我就睡了一会，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刚刚才听见敲门声，你们先进来吧。”说完，纹身师将门帘又掀大了一点，然后侧开身体让季航之和乔臻两人进去。

乔臻率先向工作室走去，季航之却没有动。

人的微表情其实是件很奇妙的事情，当一个人说话时，眼珠不自觉得往左上方转动，说明他在回忆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而当他的眼珠向右上方转动时，则证明这个人在想象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季航之将视线又落在纹身师掀开门帘的手上，那是一只纤细而白皙的手，手上有一处较为突兀的老茧。但是奇怪的是，纹身师的手常年与纹身药品接触，不会那么白嫩，而那个老茧更是奇怪。

很显然，这个纹身师在说谎，或者说，他根本不是一个纹身师。

“季航之，你还不快点进来？”乔臻催促道。

“我忽然想起我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丢在宿舍里了，我得回去拿一下。”

“那我自己留下来吧，你……”

“不行，你得和我一起去，因为我很急，而且宿舍的钥匙我也没带。”说完，季航之不容分说地掉头就走，乔臻看了看季航之的背影，又看了看纹身师。最终，他回过头来对着纹身师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我那哥们儿就是这个样子，我这就过去教训他。”说完，他快步朝季航之的方向追去。

纹身师点了点头，等乔臻走远后，他将面上的黑色口罩取下，露出一张消瘦干枯的脸，脸颊两边的肉也深深的凹陷下去。

他用手指轻轻触了触自己的嘴唇，有些病态地摇了摇头：“真遗憾。”

他站在楼梯口，黑色布帘的后面，透着缝隙看着楼下狂奔的两人：“算了，再让你们跑一会儿。”

与此同时，另一边——

乔臻追上季航之后，对着他就是一阵追问：“我说童鞋，你不是早就搬出宿舍一个人住了吗？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在宿舍了，还走得这么急？”

季航之微笑着看了乔臻一眼：“你回去了自然就知道了，东西就在我的枕头底下。拜托你帮我拿一下，明天带给我。”

“你不跟我一起去？你刚刚不是很急吗？”乔臻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是的，我是有点急，这条路左拐就是我租的房子了，我真的急着回家上个厕所。”

“WHAT？？”乔臻大叫起来，瞪着眼睛指着季航之，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有，根据我的观察，那个纹身工作室的水平不行，你还是换一家纹吧。”

“你怎么知道的？”乔臻终于缓了过来，和季航之说话，需要很大的心理承受力，他还需要好好磨砺。

“你没看最新的新闻吗？据说近日国家对多家纹身馆的药水进行了抽样检查，有些药水里含有一种对人体有害的化学成分，会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而真正的好药水是不会发出刺鼻味道的。刚刚那个纹身馆那么大的味道你难道没闻到？”季航之面不改色地编着，看见乔臻点了点头，才自顾自一个人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等转了个弯他忽然停了下来。

他的脑中飘过无数个疑问：刚刚纹身馆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要伪装成纹身师？而他手上的老茧分明是长期拿手术刀才会留下的。

季航之抬起头来，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他的手下意识摸了摸右手腕上的佛珠，又不自觉地顺着佛珠往上移动，最后摸到手臂上被衣物所遮盖的纹身，一股奇异的寒凉气息透过衣服传递到他的指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向出租屋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