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8 陆生的痛(上)
这是第一次,周婶在陆生的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陆生一贯话不多,沉默时居多,但没有哪一次,他沉默得如此恐怖。他眉头难得的紧锁着,双手紧紧扣着椅子扶手。他丝毫不掩饰自己此时愤怒与激动的心情——这是很少见的,陆生一贯都是笑嘻嘻的温柔模样。而此时,连空气中都透着一股让人窒息的氛围,仿若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沉静的可怕。之后,陆生没有说半句话,直接走出了书房,随后,周婶听见一声巨响,是陆生踹开陆迪房门的声音。陆迪听见声音,慵懒得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向陆生,嘴角拉起一抹冷笑:“看你这表情,是来兴师问罪的吧?不知道我又犯了陆家哪条家法了?不对,我想起来了,我跟你已经分道扬镳了,即使我犯了你陆生的法,那又怎么样呢?”陆迪说得轻巧,他还想再说什么好好挖苦挖苦陆生一番,却见陆生沉着脸,什么都没说地,快速走过来。陆迪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感觉陆生一个力气把他推倒,将他整个人压制在床上。陆生双眼直勾勾地瞪着,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陆迪想挣扎,他讨厌这个姿势,这会让他觉得没来由的心慌。可是陆迪完全无法动弹,他双手和双腿都被陆生强有力的压制住。“陆迪,你太令我失望了。”陆生说着,眼底溢满了说不尽的痛苦,让陆迪看着不由得心中也跟着一痛,“就为了所谓的衔尾蛇的游戏,为了永生的权利,你到底要害死多少人?你就这么想长生不老吗?”“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陆迪慌张的避开陆生的视线,反驳道。陆生一下捏住陆迪的下巴,强制的把陆迪的脸掰了回来,逼迫他看向自己的眼睛。“陆迪,我也很想相信你,很希望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很希望你只是为了好玩,只是为了找一点存在感才加入到那该死的衔尾蛇游戏里,所以,我一直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关于那个连环杀手杀人的案件,我隐隐猜到有什么,但我从来不去深究,我不愿意猜那个连环杀人魔NOTKILLER和你有关系,即使,陆家的监控系统总是出现‘非法闯入’,安保人员总是和我报告,我都将其归咎成常态,故意劝自己是你贪玩,又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地告诉我。我就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骗自己,放纵你,直到现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漠北就掉在我的面前,他和监控系统里的疑似人脸百分之百匹配,你让我怎么相信,怎么劝服自己这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陆迪,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你为了找玩家,可以派Notkiller杀那么多无辜的人?现在,你还在满月别墅里杀死了自己的同学孙萌,你不觉得你做得实在太过了吗?你让我怎么继续保住你?你说我怎么继续保护你?”陆生说着,一只手不自觉得掐住陆迪的脖子,他一点点收紧,让陆迪觉得下一秒自己就要喘不过气来。陆迪拼命挣扎着,可陆生的力道却越来越紧,他的手背上,青筋崩出看得可怕至极,陆迪看着陆生扭曲而愤恨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保护吗?陆迪的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陆生何曾保护过他呢?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挣扎。而陆生,看见陆迪不再挣扎,忽然像触电一般立刻收回捏住陆迪脖子的手。忽然地空气注入,让陆迪猛地咳嗽起来,他的脸色终于由窒息的青紫变得红润了些。陆生见状又气得无处可撒,最终,他只能发泄地抓住陆迪的衬衫,狠心地将陆迪衬衫的扣子,一颗一颗地拔掉。陆迪不再咳嗽,他有些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哥哥。而当这大片紧致的皮肤,夹杂着陆迪专属的香水味道,一下子窜入陆生的脑子里,一直处于精神极度愤怒里的陆生,终于镇定了一些。陆生觉得自己忽然有些累了,他把头埋在陆迪的脖颈间,闭上眼睛,深深地吸取着陆迪的味道,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知道陆迪的痛苦源于何处,但陆迪不知道的是,陆生的痛苦也不比他少半分。陆生从小是在美国密歇根的一座农场里长大的,从他懂事开始,他就知道他所处的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这是一个楚门的世界,亦是一个虚幻的游戏世界。这个世界里除了个体独立的思想,所有的东西都不是真实的,包括彼此之间的关系都有可能是假的。而这世间则是由一个叫做“神”的男人所创立的游戏世界,神操控着人的生死,操控着世间的法则,操控着所有人的命运,每一个人都如同活在神监视下的一只蝼蚁,甚至连蝼蚁都不如。而这些被操纵的人都有同一个名字——游戏玩家。游戏玩家在现实世界里进入到神所创立的这个游戏世界,游戏让原本的玩家遗忘了过去,进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进入到游戏的人在游戏中生老病死,从而再也回不到原本的生活之中。而所谓的神则在游戏里恣意妄为,编排着一个又一个愚弄人的游戏。不过,即使“神”可以在游戏里如何的翻云覆雨,在现实中充其量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高智商的人,他没办法掌控所有人的意志,所以,游戏里有极小一部分玩家开始苏醒,而苏醒的玩家则组成了游戏里的两大家族——陆家和陈家,他们共同联手找出游戏的规律、找出神、找出逃离游戏的办法。陆生从记事以来,他的父母——不,不对!陆家掌权的两个人陆晨和季浮华其实也并非他的父母,他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也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里存在还是游戏里被创造出来的人。他只知道,陆晨和季浮华从小就告诉他,你的出生就是为了逃离,你要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足够优秀,才足以和神对抗。懵懂的陆生还不知道何为逃离,直到陆迪的出生。他看见陆晨和季浮华是多么疼爱这个孩子,又是多么忍痛地将陆迪送离他们的身边。陆生知道,分离不代表他们不爱陆迪,相反,他们是因为太爱陆迪,不想让陆迪知道太多,才把陆迪送离这个是非之地,希望他能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快乐健康的成长。而不是像陆生一样,从出生,就永远背负着一个叫做“逃离”的包袱。陆生非常羡慕陆迪,甚至可以说是嫉妒,他经常偷偷躲在书房门口,看着陆晨和季浮华用幻灯片看陆迪的照片和视频,嘴角露出幸福的笑容。久而久之,他渐渐也养成了偷偷和他们一起看陆迪成长的习惯。虽然内心嫉妒陆迪,但是陆生却并不讨厌他,他是个漂亮张扬又自信,喜怒都流于表面的孩子,和陆生的性格恰恰相反,陆生看着陆迪的视频,看着他幼稚的行为,看见他毫无负担的笑容,经常能乐呵好半天,而陆迪大概永远都不知道,他早就成为陆生心里的一道阳光。陆生希望陆迪什么都不知道,永远都不知道,只要保持单纯、保持乐观,保持幼稚,甚至保持任性和张扬,只要这样就好。直到陆生十岁那年,陆晨和季浮华得知神在白山市的消息,不得不让陆生回国。陆生还记得陆晨摸着自己的头对他说:“小生,我们的存在已经被神知道了,暂时没办法回去,只能派你回白山市,但是找到机会,我们还是会回去看你们的。记得,好好照顾陆迪,不要让他知道这一切。”陆生点了点头。那天他辗转了好几趟飞机,终于回到了那座熟悉又陌生的满月别墅。他经常在视频里看见这里,但这是他第一次来这里。他记得陆迪那天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衣衫,胖墩墩的小脸蛋写满不高兴,但却格外的可爱。陆生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里流转着如灿阳般的光芒,他的嘴角挂着的也是温柔的笑容,他好脾气地摸了摸陆迪的脑袋:“陆迪你好,我是你的哥哥,我叫陆生。”“我不喜欢你!”这是陆迪对陆生说的第一句话。陆生没来由的有些无措,但他并不在意陆迪的无理取闹,依然温柔地说着:“不喜欢也没关系,爸爸妈妈让我好好照顾你,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这些年,陆迪并不喜欢陆生,陆生知道为什么,因为陆晨和季浮华的冷漠让他伤透了心,但是陆迪并不知道,他们其实只是不懂得如何表达爱,不希望陆迪受到任何的伤害。而对陆生的关爱,大部分来源于愧疚。陆生并不在乎这些。他只希望陆迪,他心中的小太阳,可以恣意又快乐的成长,即使讨厌他又何妨?直到那该死的衔尾蛇游戏出现,直到陆迪的加入,这一切表面的祥和,似乎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