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航之以为自己会疼，毕竟自杀可是重罪，况且，他还毁了自己的纹身，然后又带着神一起自杀。可意料之外，他居然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当他抓着沈棠跳下天台时，他特意让自己背朝地，想让自己缓冲一点沈棠的受伤，可没想到，试图将自己护在怀里，两人就这样推搡之中，最后双双脑袋落地。

季航之以为，自己真的死的。他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秒，眼中是湛蓝得像油画的天空，这一天天空美得好不真实，就像这一刻他平静得好不真实。当生命走到了最后的一刻，季航之居然突然觉得自己坚持着的平衡理论，变得有一些无关紧要。

只要是沈棠，即使他打破了自己再多的平衡，让自己会笑会哭会脸红会心痛，他都欣然接受他在自己的身边。季航之原本以为这是依赖，或者是习惯，但也许并不是，或者又都是。只是，季航之有一些懊恼，他怎么反应这么迟钝，直到今天才发现呢？他觉得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一切渐渐模糊。

这里冰凉凉的，季航之的神经渐渐变得清晰，他的脑袋还有一点疼，像是撞在了地上的后遗症。好一会儿，他才能慢慢地睁开眼。眼前是一座巨大的走廊，走廊的分叉处都站着一个人。季航之觉得这里有一些眼熟，他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这里是哪里。他......居然来到了梦境世界。

这是，他马上就要接受到神的惩罚吗？

外面世界的人马上就要彻底忘记他了，他马上就要完完全全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可莫名其妙的，季航之居然没有一点的难过或不舍，他甚至有一些兴奋，因为来到这里，就意味着他要遇见神——沈棠了。

“沈棠！”季航之大喊出声，走廊的尽头，所有人都回头看着他。这些人，居然都长着沈棠的脸。

“你......你们是谁？”季航之呆愣在原处。走廊尽头的沈棠们，有的穿着居家的衣服，带着眼镜，拿着茶杯；有的穿着休闲西装配着衬衫，拿着心理学的书；有的赤裸着上身，身上被锁链缠着；还有的沈棠坏笑着抱着胳膊，自大地睥睨着季航之。

“我是沈棠。”最左边的人微笑地道。

“我是沈棠。”左边第二个人挑眉说着。

“我是沈棠。”中间的那一个冷漠地说着。

.......

每一个人打扮都不同，挑眉都以不同的语气和声调，说着“我是沈棠”四个字。这一刻，季航之明白了，面前的所有人，就是不同阶段不同时间，不同脾气和心情的沈棠。他们和黑白沈棠一样，都是沈棠。

季航之只觉得心里一颤，他的眼里莫名有点湿，他的嘴巴轻轻地挪着，他的脑子里，各种各样的沈棠在他心里如走马灯一般，慢慢地闪过，还有他和自己相处的所有片段。

季航之一动容，“沈棠”两字溢出嘴唇。

面前，季航之突然感到一阵白光闪过，白光越来越大，刺眼无比。依稀之间，他好像看到所有走廊上的沈棠全部聚集在了一起，成了一个完整的沈棠，接着季航之两眼一白，待他再一次看得清后，一个闭着眼睛的沈棠，正躺在他的面前。

这个沈棠，是......哪个沈棠？季航之颤抖地伸出手，勾勒着面前沈棠的眉眼。

“小傻子，摸我干嘛，痒死了。”沈棠笑着甩开脸，轻轻地抓住了季航之的手。他慢慢睁开眼，温柔的眼神里，满满是笑容，最后又坏坏一笑。

季航之一愣，他知道，这是真正的沈棠，他终于回来了。他兴奋地一下子抱住了面前的沈棠，沈棠跟着反抱住他。

“你够狠心，把我丢下天台。”沈棠摸着季航之的脑袋，“你是怎么想的，你以为黑暗面的我死了，光明面的我会活下去？我们可是一个人，你见过一个人死一半？”

“哎。”没等季航之开口，沈棠又继续说，“你要讨厌我脾气不好做‘坏事’的时候，我以后一定对你更温柔更好，少耍脾气，好吗？”

“不要了，你想开心就开心，你想生气就生气，那样更鲜活的你才是你。”季航之闷闷的声音从沈棠怀里传出，沈棠呵呵地笑出声来。

相拥的两人都沉浸在这一刻的再见之中，没有了陆生的追捕和其他玩家的算计。两人都觉得异常的平静和满足。直到季航之突然开口：“沈棠，我们现在身处梦境世界，我们会一直被困在这里吗？”

“如果我们被困在这里，你能接受吗？”

“我能啊，有你在，我在哪都可以。”季航之微微一笑。沈棠脸上的表情虽然也在笑着，但明显有一些凝重，季航之的视线顺着沈棠的肩膀，他看到那些一个个交错的走廊。

之前季航之虽然来到过这里，但他从没仔细地看过这些走廊。这些走廊上面，居然都有着不同的暗纹，象征着不同的质地与场地，有的是代表柏油马路，有的代表大理石科技长廊，有的是枯草堆砌的古老地面。

这都是什么意思？季航之看着这些地面，这些走廊，难道都代表着一个地方？

季航之突然想起，第一次进入梦境世界，神问他的话：“季航之，你的选择是什么？”那时候，神就站在这一片走廊的另一端，等着他选择。

这是什么意思，是季航之原本是有选择，走哪一条路，选择去哪一个地方？

还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季航之的脑海里形成，季航之突然觉得这些走廊有一些熟悉，并非是因为他来过这里几次，而是他曾经见过这些走廊千万次。

接着，季航之觉得自己的脑袋渐渐变得清晰，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记忆，正慢慢地复苏。他回过头，不知何时，原本抱着他的沈棠，已经站了起来，他抱着胳膊站在原地，如第一次见到他一般，微笑地看着他。

季航之还想朝着沈棠走去，不料，走廊的背后，无数条锁链窜了出来，朝着季航之袭来。锁链们将季航之紧紧地拴住，然后拼命地朝着走廊另一端抓去。

沈棠！

季航之想喊，可他怎么也喊不出。他被锁链越抬越高，走廊们越来越小，渐渐成了一个大型的缩小场景出现在他的眼皮底下——看上去，就像一个微型的代码迷宫。

记忆涌上头的季航之，终于尖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