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时钟走过了午夜十二点，季航之都没有听到隔壁房间里，沈棠回来的声音。此时的赵氏别墅已经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同学与老师们，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沈棠不在，陆生也不在。季航之的心里莫名窜起了不好的预感。

沈棠的房间门还锁着，季航之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干脆走上阳台，爬上栏杆，利落地翻进了沈棠的房间里。沈棠的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季航之也懒得去找开关，他摸索地找到了沈棠的床，然后慢慢地爬进被窝里，冰冷的被窝里，沈棠的气息一下子拥住了季航之的四周。他满意地躺在里面，也不知怎么地就睡着了，等他再一次迷糊地醒来时，他的身后，沈棠已经回来了，温暖的胸膛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后背。

“你回来了？”季航之眯着眼，小声地说着，“几点了？”

“快两点了。”沈棠回答着，沈棠的声音还很清晰，看上去，他像回来没多久，并没有睡着过一般。

季航之的困倦很快席卷了他的大脑，每次他窝进沈棠的怀里，他平日里利落的脑子就跟着当机，什么都想不动。所以，就连沈棠的手不知何时摸上了他的手腕，他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棠是在摸他的佛珠，到底还在不在了。

季航之想起之前，他慌忙制作梦境世界，与假的神“陆生”时的场景，他在得知陆生带走了昏迷的左子蝶时，便猜测到陆生极有可能会借此机会在左子蝶身体里输入寻神代码，于是，季航之便慌忙进入了梦境世界，打算在左子蝶的梦境里制造一个伪造的场景和伪造的神。他的时间很紧，他在制作陆生时，不小心将手中的佛珠挑断。那时候，佛珠“砰砰”地散落了一地，他连忙捡起，数了又数，还是少了一颗。他在地上找了好久，硬是没有发现那一颗佛珠的痕迹。但时间实在是不够了，季航之只能咬咬牙，冒着丢了一颗佛珠的险，先做完假的梦境空间，再回到现实世界。

如今看来，沈棠是发现了剩余的那一颗佛珠。季航之的心里“咯噔”一跳，他不知道沈棠会怎么考虑他，他甚至都在想，他该用什么故事，来瞒过沈棠。

但很明显，在等着沈棠先开口的季航之，只等来了一声叹息。

季航之想，他也许该坦诚一点。现在局势已经那么的复杂，他没必要再让自己与沈棠之间，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季航之从被子里爬起，盘腿坐在床上：“你为什么要摸我手上的佛珠？我之前佛珠断了，珠子散落一地，有一颗始终没有找到，我也没有再带在手上了。你现在这样，难道，你找到了我那颗丢失的佛珠？”季航之问。

沈棠也跟着坐起，靠在床头上，丝毫也不隐瞒：“是的，我找到了，在梦境世界里。”他说着，拿出那颗佛珠放在手掌心。

季航之深呼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接过它：“还好是你发现了，不是别人。”他微微一笑，“掉哪里了，我当时怎么也没找到。”

“在陆生的心脏里。”

季航之挑挑眉，表情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沈棠居然会连陆生的心脏都翻了个遍，当然，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做的假的梦境空间，真的有那么差？

季航之想到此有一点气馁，如果沈棠猜到了梦境空间和陆生是假的的话，是不是还有别的玩家，也猜到了。沈棠似乎看出了季航之的担忧，他摸了摸季航之的脑袋：“做的很真，别人应该看不出来。”

季航之悬着的心，又一次落了下来。

黑暗里，季航之看着沈棠的眼：“你怎么不问我一点什么？”

沈棠耸耸肩：“我在等你回答。”

“如果我说，我是想保护你，你会信吗？”季航之问。

沈棠点点头：“我信。”他说着。

季航之的嘴角扯开一个释然的笑容，他本以为沈棠会质问他无数问题，却没想到，他只是这样就无条件地相信了自己。一股感动就在季航之心里窜起，他站起来，就想拥抱沈棠。

沈棠一个侧身，闪开了季航之的双手：“我相信，以你的聪明，猜出我是神的身份，并不足为奇，但是我好奇，你，季航之，一个普通玩家，一个简单的大学生。你怎么会知道梦境世界里面的那么多细节，你怎么能那么像地模拟出一个梦境世界，那么准确地做出一个假的神。季航之，你怎么知道的代码，你怎么模仿出来的？”

沈棠的话，一字一句，冰冷地刺进季航之的心里。季航之嘴角的微笑，就这样僵硬在了唇边，他尴尬地看着面前的沈棠，他的心在这一刻也变得冰凉起来。

沈棠在怀疑他，沈棠不信任他。

“季航之，你到底是谁？”沈棠从床上翻起，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季航之。

那一刻，再多的解释，季航之都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说起。

空气里已经没有了沈棠的味道，开着的大门，冷风呼呼地从外面灌了进来。就在刚刚，沈棠朝着他伸出手，给他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时，季航之竟然语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沈棠失望地摇摇头，然后推开房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那一刻，季航之觉得心如刀割，竟然有一丝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沈棠来到屋顶上，看着满天的星空，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只穿着睡衣，天台风大，有一点冷。可他的心更冷。

季航之的脸，季航之的笑，他的习惯，他的点点滴滴，不知何时，早就窜进了沈棠的心里，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只是他迟钝，直到现在才发现。

沈棠突然有一些想笑，想冷笑。他现在在怪罪季航之对自己的不诚实与隐瞒，怀疑季航之对自己的利用，可是曾经，他不也对季航之只是利用吗？

他百般的接近季航之，诱惑他住进自己家里，与他共枕一张床，只不过，也是因为他很好奇季航之罢了。他好奇这个冷漠理性的男生，底线究竟在哪里。他想研究季航之，所以他故意对季航之好，接近季航之，试图打开他的心扉。

他们这算是扯平了。沈棠想着，他们都只是在一场游戏里，谁都有着面具，谁都不是那么真实。

只是现在，他该怎么做？沈棠抱着胳膊，看着黑夜里的森林，很明显，季航之有事情隐瞒着自己，而且还是大事。

季航之应该不会伤害自己，他相信季航之对自己还是有情的。只是，他也不敢再肯定，季航之还会帮自己。也许互不打扰，各自为营，是目前两人最好的选择。

那么......陆生、陆迪、左子蝶，他们三个，沈棠又应该先对谁下手呢？黑夜里，沈棠的嘴角扯开一抹微笑，那笑容绝不如曾经的温文尔雅，那是一种阴狠，毒辣的冷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