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公主之子父成谜 将军莫忘故里人
苏小荷站在安凝楼前已经整整八、九天了。每天,她都会一大早便跑到安凝楼前来等平安公主,可平安公主始终没有出来见她一下,钰静不忍心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苏啸夏你就回去吧。”她说着,“都这么多天了,公主要是想见你,早就见了。既然她有心不见你,你就是再等上个八、九天,也没有用的。”钰静说着,见苏小荷没有反应,便继续开口,“公主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是不会出来见你的。”她说着,苏小荷摇摇头。“我只想和平安公主解释一下,我和傅大将军之间--”钰静打断了苏小荷的话:“你与傅大将军之间究竟如何公主并不在意,所以你还是走吧。”钰静说着转身就要走,苏小荷连忙又叫住她。苏小荷咬了咬嘴唇:“钰静,我--”苏小荷的话没说话,钰静又一次打断了她:“你赶紧走吧,就这样一直站在安凝楼前,被别人看到了指不定要说什么闲话。”钰静说着,然后抿了抿嘴,“苏啸夏,你还嫌害得平安公主不够惨吗?”“啊?”苏小荷一愣,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钰静的声音徒然变大:“苏啸夏,你不要再纠缠着平安公主了!”苏小荷还想说什么解释,接着只见钰静脸色突然一变,跪在了地上,接着安凝楼的人都跟着俯身跪在地上:“参见离皇。”众人齐齐说道,苏小荷一个踉跄跟着跪在地上。这是苏小荷第四次来到皇宫正殿,里面的摆设她已然熟悉,可满眼的金黄色依旧闪得她眼睛难受。她与平安公主一起跪在地上已经快半个时辰了,膝盖有些发麻,可离皇依旧闭着眼睛不言语,整个殿里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接着,只见敏公公惦着小步子跑了进来,小声地趴在离皇身边说着:“傅大将军傅倾圣来了。”离皇终于睁开了眼,嘴角微微一挑:“哦?终于来了啊。”敏公公哈着腰连忙又点头。离皇冷冷一哼,握着龙椅椅臂的手一紧:“呵,我倒要看看,这个傅倾圣能为他喜欢的人,做到什么地步。”天啊!离皇该不会是要用平安公主或者她自己来逼着傅倾圣做什么事情吧!苏小荷心里蔓延开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紧紧咬着牙,脑子飞快地旋转想着各种可能与应对的法子,接着,便听见有人走进殿里的声音,脚步不轻,很熟悉。傅倾圣就跪在两人后面一点的位置,见他来了,平安公主率先喊出了声:“皇兄,我要取消与傅倾圣的婚约。”离皇没有回答,只是将目光扫向傅倾圣,傅倾圣依旧服了服身,没有回答,这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态度让平安公主再一次憋不住,她又喊了一句:“皇兄,我不要嫁给傅倾圣。”离皇挑挑眉:“当初说要嫁给傅倾圣的是你,现在说不要嫁给他的还是你,你这是当婚姻如儿戏?传出去,我们离国还要不要脸了?”离皇的声音不大,却威严得很,苏小荷下意识地打了个颤,平安公主依旧倔强地昂着脑袋:“就是不想嫁了,现在不想嫁了。”她说着,接着,就见离皇的手一指指向苏小荷:“是不是因为她?”离皇说着,苏小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直接喊出了声。“离皇明鉴,傅大将军与我,绝对没有丝毫关系,傅大将军......只是救我而已,我--”“朕有说你与傅大将军有关系吗?”离皇狠狠一拍椅臂,苏小荷连忙不敢开口:“荒唐!竟然敢在朕面前大呼小叫!”苏小荷吓得连忙闭嘴不敢说话,平安公主撇撇嘴,不满地站起身。她的声音充满了撒娇的味道:“皇兄,人家就是不想嫁给傅大将军了,只是因为人家不喜欢傅大将军了,和这两人都没关系。”她说着就要跑上去拉住离皇的胳膊了,离皇却用冷冷的目光将她扫回。离皇的表情很明显地告诉了平安公主,她说的话,他不想理会--喜不喜欢傅大将军又如何,这并不妨碍他们成亲。平安公主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她突然不说话了,像是在想什么东西。正殿里一下子又变得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平安公主才又开口:“如果我说,皇兄逼我嫁给傅大将军,我就以死谢罪?”离皇一挑眉,不做回答。平安公主连忙又开口:“皇兄,我得了嫁人就会死的病。”她又说着,这一次,就连苏小荷都无语地撇撇嘴。平安公主再开口:“皇兄,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她说着,离皇依旧不回答,苏小荷心里喊着救命的闭上眼。“那…..皇兄,如果我说只要不嫁给傅倾圣,任何条件你开口我都答应呢?”平安公主小心翼翼地说着,离皇依旧一动不动。接着,殿里是一片寂静,时间走得异常慢而过,苏小荷都快无聊地要数自己心跳次数了,平安公主突然再次开口,而这一次,她说了一句话,“惊艳”全场:“皇兄,我已经与其他人有肌肤之亲了。”离皇大怒:“平安!荒唐!”平安公主的表情平静又坚定,苏小荷的脑海里再次出现了雪天桃花林里的一幕,平安公主狠狠吻着席易王子的唇,席易王子紧紧搂着平安公主的腰,他们一起滚在雪地里,如火般缠绵着,交织在一起。四周渐渐靠近的火、越来越响的喧闹声、还有不可挽回的后果,对于那一刻的他们而言,都只是浮云一般,他们如此亲密地拥抱着对方,那一刻,苏小荷觉得,他们一定是深深爱着对方的。离皇又说了什么苏小荷没有听得太清楚,只是在几分钟后,离皇勃然大怒将一旁的茶杯摔碎在地,而面前站着的平安公主突然一颤,苏小荷突然听到敏公公大喊一声:“平安公主!”她猛然抬头,前面的平安公主满脸苍白,如张纸般,哄然倒地。安凝楼的烛光突然亮起,楼前聚集满了太医,还有好几个宫女不断地进进出出,傅倾圣不知道去了哪里,苏小荷一人跪在楼口,离皇站在她的面前,没有离皇的允许,她不敢乱动丝毫,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替平安公主祈祷,直到其中一个太医突然推开门,对着离皇小声地说着:“皇上不必担心,平安公主只是急火攻心,所以才晕倒。”他说着,离皇明显松了口气,“只是......”太医突然顿了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这表情让离皇与苏小荷的心同时悬了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太医才慢慢开口:“只是......平安公主显的是喜脉。”雨已经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三天,丝毫没有想停止的迹象。苏小荷坐在屋子里,门口有军长守着,她想出去也出去不了,外人想进来也进来不了。她还记得三天前,在安凝楼前,离皇得知平安公主怀孕的时候,他一把拔出一旁侍从腰间的剑,一挥直接抵住跪在地上的苏小荷的脖子:“说!是不是你轻薄了公主!”离皇怒吼着,苏小荷吓得不敢言。离皇的剑刺得更深了,苏小荷都能感到这剑抵住她喉咙的触感,她颤巍巍地开口:“不是。”她否认道,不料却引得离皇更加的愤恨。“败类!”离皇大喊,“敢做不敢当!”接着,苏小荷只感到脖子上一疼,很疼很疼,再接着,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留下,还夹杂着一股铁锈腥味。肯定是脖子见血了。苏小荷心想着,可面前离皇丝毫没有解气的迹象,他握着剑的手越发得用力,苏小荷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苏小荷以为,离皇就要把她杀死在这里,她紧握着双拳,甚至都不闭眼,死死盯着面前的离皇,心想着要见证自己的死亡,然后一个人影突然站出在自己面前,用手握住离皇的剑不让它再伤害她。离皇显然是更怒了,他喊人名的声音都在颤抖:“傅倾圣,你这是想造反?”傅倾圣的声音很冷静:“离皇,臣不敢。”他说着,“苏啸夏的命事小,皇室的名声事大,离皇若不仔细核查此事就妄下定论,杀对了还好,要是杀错了,这事情传出宫外,又不知道要被多少人耻笑。”离皇冷冷一哼,剑是收了,可脸色依旧难看:“怎么?你这是说我冤枉了他?”傅倾圣连忙抱拳跪下:“臣不敢!”他说着,“臣只是相信他,苏啸夏是臣的部下,臣相信,臣的部下不会做出这种忤逆天道之事。”傅倾圣说得诚恳,离皇拂了拂袖子,不回答。傅倾圣低下了头,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好一会儿,离皇才幽幽开口:“傅倾圣,如果最后朕查出,此时是你的部下所为,你该当何罪?”他问。傅倾圣想都没想,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以死谢罪。”苏小荷被这话一惊,猛然抬眼,前面离皇冷冷一笑:“哼,傅倾圣,你可知道,你这是在用人头来担保你这部下?”“知道。”他说着,然后突然又轻笑,许久才又开口,“但她值得。”他说着,那一刻,苏小荷的心,仿佛被石头击中了般,狠狠一惊,然后一紧,最后又是一疼。苏小荷还记得那日回军营的路,她一如既往地默默跟在傅倾圣的身后。她脑子一片空白,低着头,直到鼻尖突然撞上了前面人的背,在猛然停住,错愕抬头。此时的傅倾圣背对着她站在前面,他逆着光,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苏小荷突然发现,他的影子正好能包容下自己的影子,可这发现,却让她莫名的鼻子一酸,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想哭的冲动。傅倾圣好听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话里还带着笑意,语气好是不正经:“苏啸夏,这下我的命可都在你手里了。”他说着,声音是故作的轻盈,“你说怎么办?你要输了怎么办?”苏小荷吸了吸鼻子,跟着强颜欢笑地开口道:“什么怎么办?什么输了怎么办?”她吐了吐舌头,“将军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干,你不可能输?”她说着,前面傅倾圣”扑哧”笑出声:“那就好。”他说着,“苏啸夏,你要知道,你要让我输了,可是一下子就把我的心给输了呀......”说这一句话时,傅倾圣突然变得正经起来。苏小荷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傅倾圣的背影,直到几个士兵们突然出现,拉着苏小荷就往屋里走,苏小荷努力挣扎,傅倾圣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军长,你帮我看着她,在我回来之前,她要离开屋子一步,我先摘了你的脑袋!”窗外的雨就这么淅沥沥地下来了,傅倾圣转身离开她的一瞬间,天公也跟着不作美。苏小荷拿起屋内的伞,想追上去把伞递给他,无奈站在门口的军长一把将她拦下:“苏啸夏,傅大将军刚说的,要你别出门。”苏小荷抿抿嘴,一脸的诚恳:“我只是送下伞,雨这么大。”军长无奈地摇摇头,拦着她的手依旧没有放下。眼前,傅倾圣的背影越来越小,在雨中越来越模糊,而苏小荷手中的伞,被她撑起放在门口,雨下了三天,伞便立着三天,雨水顺着伞沿”嘀哒”落下,如同苏小荷的心,一点一点沉沦......程天阳在军营里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选拔赛,主办方是炊事房,选择条件是有力气、有勇气、有智慧,而选择目标则是保密。由于身份与场地的限制,这场选拔赛在背地里悄悄举办,每日巳时开始,子时结束,地点在炊事房后院废弃的柴火屋,赛制采取循环制度,坚持到最后的三名勇士将胜出。这场比赛经过程天阳的宣传,轰轰烈烈地在军营里流传开来,众人悄悄议论纷纷,而柴火屋的蜡烛更是整整三晚未灭。第四夜,程天阳翘着腿坐在柴火屋里,眼看着子时就要过了,柴火屋,依旧没有一个人出现。程天阳郁闷了,他想了各种比赛会出现的可能与应对的方式,唯独没算到这个军营里的人竟然会这么无聊,对比赛提不起任何的兴趣!柴火屋的烛光独自烧了三夜,第四夜,程天阳终于忍不住将它吹灭,不料门口却突然来了一个人,探头探脑地看着里面。程天阳错愕地挑眉:“东子?”东子媚眼一弯,用着军营里最娇嫩的声音说着:“听他们说,这里有比赛?”他说着,嘴巴又是一撇,“可是好像他们是骗我的。”东子说着转身就要走,程天阳一把上前将他拦下。程天阳的话里充满了激动:“有比赛,有比赛!”他说着,东子又是一愣,“有比赛!冠军就是你呀!”东子如果知道程天阳想做神马,他一定会举起手中的剑,分分钟捅腹自杀。可是很明显,他并不知道程天阳想做什么,所以此时,他被骗着穿着一件淡粉色的低胸单薄外衣,弯着腿坐在军长身边,用最轻柔妩媚的声音在军长耳边说着吴侬软语,纤细的手指夹着葡萄轻轻送向军长嘴里。东子看着军长的表情是一片柔情,接着他回过头,看向趴在门口悄悄张望的程天阳,眼里立刻充满了杀机。东子向程天阳打着手语--你叫哥在这么做什么?程天阳连忙双手合十一脸可怜地看着他--求求你了!帮我拖住军长。东子再一咬牙,继续眨着眼睛--信不信我出去杀了你!程天阳的眼里都要流出眼泪了--东子!哥就只剩下你可以靠了!东子是真的要受不了了,他直接站起来就要往门外冲,可军长却以为这只是一个游戏般,一把将东子又拉回,笑嘻嘻地和他继续打闹着。与此同时,站在门口的程天阳朝着东子虔诚地三鞠躬,接着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程天阳的步子跑得飞快,直直朝着后院的方向,原本还和东子打闹的军长像是换了个人般一把推开东子,他斜着眼看着程天阳离开的方向,脸色一沉,没等旁边的东子叫出声,军长拔起剑就追了过去。东子的大叫声在后面响起,程天阳拔起腿就往前冲,他一把踹开苏小荷屋子的大门,拽着她就往外拖。军长的大叫声在后面响起,程天阳对着苏小荷大喊:“快走!你快走!”苏小荷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程天阳又继续喊:“你快走!快走!”他吼着,苏小荷这才反应过来,她撒开脚就往外冲,身后程天阳紧紧拽着要去追的军长。“苏啸夏!快跑啊!!!”程天阳吼着,东子跟着喊道,“跑啊!!跑啊!”整个军营瞬间沸腾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所有人竟然都站在了苏小荷的一边,帮着他拦下了军长的追赶,直到苏小荷的身影彻底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大家都激动地欢呼鼓掌。军长懊恼地将剑往地上一丢,气愤地朝着他们一吼:“你们都疯了啊!”他喊着,原本还在激动中的士兵们一愣,突然都沉默了下来。接着有人开口问道:“我们刚刚干嘛要放了苏啸夏?”这个问题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对啊!为什么要放了苏啸夏?“我们都是跟风的啊!大家不都喊着要他逃跑吗?”又是一个人站出来解释,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作俑始者程天阳的身上。程天阳连忙装佯害怕地缩了缩胳膊:“我也不知道啊。”他假装什么都不清楚,“可是帮助弱势群体,不一直是我们的目标吗?”程天阳的话让军长气得直接晕倒,士兵们一下子炸了锅,连忙围上去将军长拖回床,谁都没注意到,程天阳的嘴角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他趁着混乱之中,悄悄朝着门口跑去。意料之中,程天阳在军营后门的地方逮到了逃跑出来的苏小荷,她正愁眉苦脸地托腮看着远处,见到程天阳来,没有丝毫的惊讶,倒是像说着什么寻常事般:“你来了。”程天阳一挑眉:“你好像丝毫不在意我被抓了该怎么办。”苏小荷撇撇嘴,一脸的不在意:“还有你逃不出来的时候?”她这话倒是在理,程天阳点点头,不回答,又过了好一会儿,见苏小荷还是没用反应,他又继续开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苏小荷顿了顿,抿抿嘴,摇摇头:“不知道。”她说着,神情瞬间黯淡了下来。程天阳跟着叹了口气,他伸出手,如往常般揉了揉她的脑袋,嘴角轻轻一扯,扯开一个温柔平淡的微笑:“那就去找傅大将军吧。”他说着,苏小荷的一愣。“你疯了吧。”程天阳不可置信地耸耸肩:“那你不去,放心吗?”他问,苏小荷一下子被说中了心思,又抿了抿嘴。程天阳看出了苏小荷的动摇,拍了拍她的肩膀,再一次的鼓励道:“所以,还是去吧。”他说着,“我支持你的,一直,永远。”苏小荷错愕回头看程天阳,他微笑的样子莫名让她心里一暖。没有多想,苏小荷点点头,提起衣摆就往将军府冲去,直到将军府门口热闹的情景将她拦下,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场景,漫天的红色修饰着将军府,红花点缀着栏杆好是一派美妙场景,接着少卿卿傲慢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咬牙切齿地说着:“苏啸夏,你可总算是出现了。”苏小荷真是没有想到,再见到傅倾圣,竟然会是这样的场景,他在京城最有名的裁缝店里面试着新郎服,而她被少卿卿压着,站在门口等。少卿卿的表情冷得让人看不出情绪,苏小荷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她的胳膊:“傅大将军,是......是和平安公主......成,成婚吗?”她的话有些结巴,少卿卿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苏小荷便不敢再言语了,少卿卿冷冷一哼:“若不是你,我们傅大将军也不可能会去答应这门亲事。”这话让苏小荷的脸色更是一白,少卿卿撇撇嘴,不再言语。两人便这样僵持着,直到里面传来裁缝惊呼的声音,接着,只见傅倾圣一袭红衣诀决从里面走出,长发用红绳轻束起一半,他标杆般的身材修长又挺拔,配着这一袭红衣更是好看无比。他还低着头,修长好看的手指拨弄着腰间的红色流苏,傅倾圣伸手拉了拉松动的带子,“黄姨,这带子太松了。”他说着,再一抬头,便从铜镜里看到了身后的一张脸,正傻乎乎地瞪着他。傅倾圣拨动带子的手顿了顿,他没回头,只是这样通过铜镜,看着身后的苏小荷:“军长还是没看住你?”他问,苏小荷撇撇嘴不回答。傅倾圣无奈地摇摇头,又是苦笑一下:“也是,他怎么能看得住你。”“傅倾圣,你当真想娶平安公主?”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又同时一顿,最后还是傅倾圣先开了口,他的话里充满了一股苏小荷不懂的味道,只让苏小荷明白,现在的他心情不是那么的好:“怎么?难道我还不能娶平安公主了?”苏小荷只当傅倾圣是误会了她的想法,她连忙解释:“不是不是的,只是......”她顿了顿,脑子里再一次闪出那一晚桃花林的场景,“只是......傅大将军,是真心喜欢平安公主的吗?”苏小荷只是想确定傅倾圣是真心实意地想娶平安公主,即使平安公主已怀有身孕。可这话传到傅倾圣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原本还平静的傅倾圣猛然回头,一脸凶狠地紧紧盯着苏小荷:“你这话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苏小荷被吓得不敢开口,只能眨巴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傅倾圣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转过头,看着面前的铜镜,这一次,他不再多言语,直到苏小荷的脚都站酸了,他才慢慢开口:“你走吧。”苏小荷咬了咬嘴唇,不回话。傅倾圣叹了口气,给一旁少卿卿一个眼神,少卿卿知晓地点点头,不容苏小荷分说,强拉着她的胳膊,往外头拖去。说也奇怪,刚刚还死赖着不走的苏小荷,这一次倒是很乖地顺从着往外走了,少卿卿好意地一回头,才发现她竟然眼睛通红通红的,一幅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般。少卿卿看她这样,也终于是忍不住地摇摇头:“你这又何苦呢?”她道,无奈地叹了口气,“先就不说其他,就说你一男儿士兵,也是不可能与傅大将军有结果的。”她说着,苏小荷还是红着眼睛,继续不说话。少卿卿叹气的声音更大了,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又继续说:“苏啸夏,你还是走吧,走得远远的,连军营也别回去了。”苏小荷咬着嘴唇,双眼盯着少卿卿,还是不开口,少卿卿被她看得发毛,终于忍不住了,“好了苏啸夏!傅大将军这婚,他想成,也得成;他不想成,也得成!”她大喊了出来,“就是因为你,如果傅大将军不成婚,那么婚礼之日,就将是你魂断之日了。”苏小荷被少卿卿的话吓得一惊,连忙拽着她胳膊不放:“什么意思?”少卿卿狠狠甩开苏小荷的手:“傅大将军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苏啸夏。”她顿了顿,继续说,“离皇的心思你也能懂得一些的,平安公主出了这般大事,就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担起责任,而你,则是这人。”苏小荷因少卿卿的话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不明白,这个事情,分明不是我所为,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为什么翩翩落在我头上?”少卿卿一撇嘴,继续说:“不为什么,就因为你与平安公主的关系还不错,就因为与平安公主关系还不错的男人中,唯独你死,也不会有人追究。”苏小荷听罢一笑,突然觉得很是无奈:“那傅大将军呢?这又与他何关?”听到这话的少卿卿脸色忽得一变,猛然回头,双眼紧紧盯着苏小荷,苏小荷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少卿卿幽幽开口:“所以说,傅大将军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他愿意娶平安公主,来换你一命。”“所以说,傅大将军,并不是真的喜欢平安公主?”好一会儿,苏小荷才开口,嘴里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少卿卿被她这话给愣到了,她还想说什么,却又诧异地发现,刚刚还是一脸低落的苏小荷,此时竟然神采熠熠,一脸的开心,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少卿卿的心里蔓延开来,她连忙拉住苏小荷:“你笑什么?”苏小荷神神秘秘地朝少卿卿吐了吐舌头:“没什么。”苏小荷说着,接着莞尔一笑。而这一刻,苏小荷分明是在笑,少卿卿却莫名看到了她笑里的一抹悲伤;这一刻,苏小荷分明是军队里那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士兵,少卿卿却莫名觉得她竟然笑得无比的好看,胜过满街道喧闹华丽的场景,胜过两边行色匆匆的姑娘们,甚至让少卿卿心里突然一疼,很轻很轻,却异常分明。后来在刺客界一直流传着一个例子,反面例子。说是一晚有一个刺客,穿着黑色夜行衣,偷摸到皇宫。他游过了护城河、翻过了西城门、避开了巡逻的御林军、躲开了重重机关暗道、最后冲到安凝楼口,却在翻墙的时候,不小心一个踩空,从树上落下来,当场被抓住。通过这个惨痛教训,众刺客学会了一个道理--行刺的时候,面具只能带到鼻子之上不能遮住眼睛--换句话说,行刺的时候,生命第一,耍酷第二。众师父将这个故事列为”刺客成长记”的第一堂课,而此时,这个故事的主人公,正跪在安凝楼的正屋内,安宁公主一袭薄棉蓝衣坐在前面冷眼看着她,接着门口传来公公通报的声音:“皇上驾到。”众人连忙跪地请安:“离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离皇抿了抿嘴,做了一个手势,众人起身。离皇走到地上跪着的人前,伸手一把撵住他的脑袋,将他头抬起:“苏啸夏,你来这里做什么?”苏小荷冷冷一笑,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视线扫过离皇,最后落在前面的平安公主身上:“我来,是来找回我的孩子。”她说着,平安公主的瞳孔猛然放大,“皇上,平安公主的孩子,是我的。”苏小荷的话意料之中引起一片哗然,平安公主眼里满满是不可思议,而离皇的眼里则是前所未有的愤怒,他的下巴紧绷成一条线,手指紧紧扣着椅子边沿,离皇”哗”地一声将桌上的杯子扫落在地,玻璃碰地应声而碎,满地的碎渣随着离皇的怒吼声而轻微颤抖着,离皇气愤得脸色都变得青紫:“苏啸夏!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平安公主拽紧了衣角,苏小荷的脸上却是一片淡然,她跪在地上,朝着离皇深深地磕头:“是罪民苏啸夏的错,还请离皇不要迁怒与平安公主。”“荒唐!”离皇勃然大怒。平安公主连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跟着一起跪在了地上:“皇兄,不要听他的瞎话,我肚子里的孩子与他无关,我--”“公主!”苏小荷打断了平安公主的话,并一把拉住了平安公主的手,“我的错,就让我来承担,公主不需要再为我遮掩。”苏小荷说得真诚,平安公主却还是满脸的焦急,她还想解释,却被离皇的话打断:“苏啸夏,你真当皇宫戒律是儿戏,你知不知道,朕现在就可以要了你的命。”“离皇息怒,罪民该死。”苏小荷连忙磕头求情,“苏啸夏区区小民,本就死不足惜,但只求离皇不要迁怒于平安公寓,不要怪罪于傅大将军。”离皇听到这话,瞬间心里明白了一半,他冷冷一哼,好笑地看着苏小荷:“敢情你这是来为傅倾圣求情的?怎么?他是看不起平安公主,觉得公主不配他大将军的身份了?”苏小荷连忙磕了两个响头:“离皇言重了,罪民如此做,傅大将军是完全不知情的。罪民只是想自己的事情自己来承担,不想拖累傅大将军罢了。”“哼!”离皇狠狠一拂袖子,“苏啸夏,你目中太无王法,你可知你现在这么做,要承担怎样的后果?”苏小荷咬咬牙:“要杀要剐,苏啸夏毫无怨言。”离皇再是一哼,大手一挥:“来人啊!把苏啸夏拖下去!斩了!”“皇兄!不要啊!”平安公主一把扑向苏啸夏,让来的侍卫们都无法靠近,“皇兄,此事与苏啸夏真的无关,皇兄不要听他瞎说,他不过是想帮傅大将军罢了。”平安公主说着,红了眼睛,“皇兄,嫁给傅大将军,实在也非我所愿,皇兄就请将赐婚收回吧,不要再牵扯进苏啸夏这不相关的人,是我自己犯的错,就让我自己承担就好,何苦难为他们呢?”平安公主说得真切,离皇的脸色却被她说得越来越难看,死一般的沉默在这不大的正屋里慢慢蔓延开来,时间在这一刻过得异常之慢,每一刻都被拉长,直到离皇再一次开口,声音沉稳淡定了不少:“你们若要如此帮忙推脱,也好。”他笑了笑,让苏小荷莫名打了个颤,“傅倾圣,我就先放他一马。”他顿了顿,苏小荷松了口气,“平安,你就好好给我待在这安凝楼,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许进出。至于你,苏啸夏。”他再一次停了停,平安公主下意识地握紧了手,离皇低下头,冷冷一哼,“来人啊,给我把他丢进地牢里,关起来!”地牢里阴冷阴冷,常年透不进一丝光来,钰静端着一小篮食物,撵着小步子来到地牢口,打赏了门卫两个银子,四周又看了看,确定没人后,连忙一溜烟地跑了进去:“苏啸夏。”她叫着苏小荷的名字,还闭着眼在休息的苏小荷连忙睁开眼,惊讶地看着她。“天啊!你怎么来了。”苏小荷不可思议地摇摇头。钰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一个小宫女,在宫里也是认识不少宫人的,这点事情,我还是可以办好的。”她边说边把手中的盒子递给苏小荷,“我做了些好吃的,想你在这地牢里肯定受苦。”苏小荷接过食物,却没吃入口,她的神情很是担忧,钰静看出了她的心思:“你是不是在担心平安公主与傅大将军?”苏小荷连忙扒在监狱栏杆上:“他们怎么样了?离皇还有为难他们吗?”钰静的表情有些犹豫,苏小荷连忙拍着她的脑袋:“你快说!实话实说啊!”钰静想了想,咬咬牙,干脆什么都说了出来:“不好,不是很好。”她抿着嘴唇,敛下眼,“离皇表面上是不催平安公主与傅大将军成婚了,可毕竟没有真正收回成命,这毕竟不是长久的法子。平安公主肚子的孩子一日无真正的父亲,这傅大将军是迟早要娶公主的。”苏小荷听到钰静的话,沉默地低下头,钰静轻轻叹了口气,好奇地问苏小荷:“说也奇怪,平安公主哪里不好了,傅大将军又哪里有多好了,为何傅大将军娶平安公主,你就如此的心不甘情不愿的?再者说,这宫里比不得宫外,人人都巴不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平安公主与傅大将军的私事,又关你苏啸夏什么关系?你苏啸夏如此尽心尽力,你可知,这是要付出代价的。”钰静好言相劝,苏小荷却摇摇头。苏小荷的思绪回到了曾经一次出征前的下午,她一如既往地偷懒坐在屋顶上吹风,不料那日,傅大将军正好来军营检查,他见她在偷懒,也没吭声,只是悄悄爬上屋顶,坐在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往前面的街道上看去:“在看什么,那儿有什么好看的?”苏小荷并没有回头,只是随口解释道:“看到街道那快牌坊没?那里是个当铺,今日是当铺人家女儿出嫁的日子,你看,当铺匾额上的红绸花缎,多好看。”傅倾圣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远处街道上隐隐约约有一点红色,只是这街道太过繁华,而那红色又太过于小,若不是用心盯着去看,当真是看不出一点味道。傅倾圣突然心里一乐,笑着拍了拍苏小荷的脑袋,语气里充满了调侃:“怎么,苏啸夏你这是想娶媳妇了?那么一点红色你都能看得清?”苏小荷却没去理会身边人的打趣,她甚至都没回话,只是依旧看着前方,那一点微乎甚微的红色,傅倾圣的笑容渐渐也收敛了下来,许久,两人都没说话。最后还是傅倾圣打断了苏小荷的思绪:“有人在家里等你回去吗?”他突然问,苏小荷的身子明显一怔。一个男孩的身影渐渐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他穿着灰色的长褂,干净利落的脸上,一双凤眼深邃飞如眉角,他肤白甚玉,一头黑发用白绳随意束起,几缕落下,衬得五官更是精致。苏小荷还记得他的字,若不是亲眼见过,她真无法想出,一双那么纤长好看的手,竟然能写出如此刚硬狂野的字。苏小荷曾说过他的字与他长得太不符合,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说:“好师弟,你若喜欢师兄的字,师兄教你便好。”苏小荷也记得他的笑,温柔又暖暖的。他总爱笑,虽然每次笑都没什么好事,但苏小荷还是沉迷在他的笑容中,即使被他捉弄,即使被他耍,她也心甘情愿。就像他对她的承诺般,他说他会掷下千金换取她一袭红装,他说她千丝挽髻只能为他一人,他说,他说......他说了许多许多,苏小荷都一一牢记在心,可如今,他走了,他忘了,他失约了。苏小荷的心里默默喊着这个名字--何尔翎,何尔翎,她的心如刀割一般,她暗暗想:“何尔翎你又耍了我,而我又被骗得心甘情愿。”要不是傅倾圣狠狠拍了拍苏小荷的脑袋,她怕是要一直沉沦在回忆中醒不回来,她连忙抬起头,回答刚刚傅倾圣的问题:“有吧。”她顿了顿,然后猛然点点头,坚定无比,“嗯,有的。”傅倾圣诧异地挑挑眉:“哦?那这女孩儿肯定很漂亮吧。”他坏坏一笑。苏小荷一愣:“女孩?”她连忙又反应过来,“呵呵,是啊,女孩,很漂亮。”傅倾圣知晓地哼了哼,随即打趣道:“所以啊,要不怎么能让你这么分心。”接着,他话锋一转,“苏啸夏,你知不知道,你又旷训练了!”傅倾圣的话突然变得严厉无比,苏小荷这才恍然大悟,她胆颤惊心地侧头看着来人,一看到确定是傅倾圣时,她连忙大叫着”将军饶命啊”,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下屋顶。其实后来,八卦的苏小荷还是问过傅倾圣的,问他有没有一个女孩,等着他回家。傅倾圣被她问的话一愣,好一会儿,才回答:“有,很小的时候,她就答应嫁给我。”他顿了顿,然后幽幽道,“一袭红妆,她只为我一人穿。”这话好是熟悉,苏小荷忽的又苦笑一下,心里只觉得天下女孩都一般的傻,但又忽得羡慕起傅倾圣口中的女孩来,所以她突然拉住了傅倾圣的胳膊,傅倾圣错愕地回头:“傅大将军。”苏小荷喊道,“明日咱可得打胜仗,平安归来。”傅倾圣挑挑眉,不以为然,苏小荷又继续说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活着回来,才不能辜负了等你的女孩。”傅倾圣听到此,跟着一笑,这笑容,虽不大,却让苏小荷永远都无法忘怀--淡然,轻和,却温柔入骨里:“我会的。”他道,“这生,这辈,就是死,我也定只会死在她的身边。”这生,这辈,就是死,我也定只会死在她的身边......这生,这辈,就是死,我也定只会死在她的身边......这句话如咒般,一直盘旋在苏小荷的脑海里,哪怕到了现在,这冰冷的地牢里,她还清晰地记得这句话,与说这句话时,傅倾圣的表情。有人在等傅倾圣回家,所以,傅倾圣不能娶平安公主,死也不能。不知为何,当苏小荷想到有人在等傅倾圣回家时,她的心也会莫名疼一下,可她还是要制止傅倾圣与平安公主成婚,哪怕是付出她的性命。苏小荷咬咬牙,然后招呼钰静靠近一点,她趴在钰静耳边,轻声地说下几句话,意料之中,钰静听后脸色大变,直直挥着手不肯答应,苏小荷想了想,拔下腰间的玉坠:“这可是我花了几个月赏钱买的,可是值点钱的,我现在给你了,你就帮我--”苏小荷的话还没有说完,钰静便一把抢过玉坠,一脸大义凌然地说:“成交!”她紧紧握着苏小荷抓在监狱栏杆上的手,像是要上战场的英勇战士般:“以咱两的交情,你苏啸夏的事就是我钰静的事,咱们的友谊与金钱无关,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办成!”钰静握着拳,迈着步子就往外走,两秒钟后,她突然又回头,一把抓住苏小荷的手:“苏兄,这玉坠,可是真的好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