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故人重逢意外多 月楼故事再次现
离国边疆城,梁氏布料铺内,伽洋子正摆着门框外的大白花,心里默默地开始伤心。今日是苏小荷离世半百之日,按到常理,到这日子,门外白花早该卸下了,屋内白窗花也早给揭下了。可伽洋子,却依旧将这白窗花贴上窗户,将白花挂好在门框。木司南穿着一袭黑衣,扶着门口的梯子,看着梯子上摆弄着花的伽洋子:“为何今日还要摆白花?”伽洋子低下头,神情忧伤:“小荷姐姐爱花的,她曾说过,若她一日离去,定要我摆上鲜花整整三年,才不枉她生前貌比花美。”“貌比花美?”木司南一愣,扶着梯子的手跟着一抖,上面伽洋子差点要掉下来,伽洋子怪罪地丢给木司南一个白眼,木司南连忙又开口,“你是说,在你心里,她就只是貌比白花美?”伽洋子哭丧地撇撇嘴:“你以为呢?难不成真要我去摆鲜花?那鲜花知道我把它们貌比小荷姐姐,鲜花不得哭死呢......”伽洋子说得伤心,下面木司南无奈地摇摇头,而门角外,苏小荷抱着胳膊听着伽洋子对她的“深情表白”,冷冷一哼,趁着前面木司南和伽洋子两个人不注意,一个侧身,闪回店内。当伽洋子和木司南好不容易“边对苏小荷深情表白”,“边骂这梯子怎么这么抖一定要换个新的”地将这白花挂满匾额之后,两人互相搀扶着进了里屋,一进门,便见床上有什么东西般,被窝被鼓起成了一个球。伽洋子好奇地将被子一把揭起,只见里面有一个人正蜷缩在床上,她好奇地探过脑袋,一张熟悉的脸苍白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张脸的双眼紧闭着,伽洋子倒吸一口气,鼻尖一卡,想说什么,可最后出嗓子的,竟然是一声尖叫:“啊--!!!!!”木司南跟着探过脑袋,他瞳孔一瞪,也跟着大叫出声:“啊--!!!!!”苏小荷发誓,她本来是想坐在这床上等这两人上来好好商讨他们一番,说怎么能把自己那么好看的人比喻得连白花都不如,可没想到,这两人也不知道在楼下磨磨蹭蹭什么,让她等着等着实在等不下去,然后往床上一栽,就睡着了!若要问苏小荷是怎么醒的?别笑话了,这木司南和伽洋子叫得那么大声惊悚,她苏小荷又不是神仙,能不被吓醒吗?当然,她苏小荷也不是凡人,当她再睁开眼的瞬间,伽洋子的尖叫声瞬间停止,她瞪着硕大地眼睛看着苏小荷,然后很意料之中地,“噗通”一声晕倒在地。木司南连忙一把搂住晕倒的她,回头看着错愕中的苏小荷:“苏姑娘!快去叫医生啊!!”苏小荷刚想下床去叫医生,木司南连忙又一把将她拦住:“不对!苏姑娘,你现在半百日回来,能见到阳光吗?不会被晒着化成烟灰了吧?”就这样折腾了一个下午,好不容易等三人都清醒且冷静了,可以坐在一张圆桌上静静地说话了,已经过了差不多有两个时辰。这时天色已然变黑,伽洋子命侍女们做好了一桌饭菜,三个人边说边聊。苏小荷从自己被程天阳看中当小荷小姐开始,一直说到了回到京城又返回边疆城来找他们结束,当然,自认为聪明如苏小荷,只将程天阳看中她归为“一场意料之外的一见钟情的邂逅”,再将她逃婚,比喻成“一场意外之中的意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逃婚了”,再再将与何尔翎的重逢,比喻成“正好遇到了一个幼年好友,大家便聊开了在他府上小住几日”。伽洋子听完这段苏小荷自诩是“惊心动魄”的旅程后,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又连忙撞醒了一旁趴在桌上睡着的木司南,木司南连忙睁开眼睛,顺势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啊?苏姑娘?故事讲完了?”他一愣,“好精彩啊!”木司南假兮兮地拍了拍手,苏小荷无趣地哼了哼,她看着伽洋子一脸无聊到爆的样子,跟着踹了踹伽洋子的脚:“你们两个太不够意思了。”伽洋子“嘿嘿”一笑:“小荷姐姐,实在是你的故事太无聊了。”她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但是我还是很开心,你终于算是回来了。”苏小荷哼了哼,木司南跟着开口:“苏姑娘,我立刻回付文国王宫告诉耶律王子,说小荷小姐回来了,我想,耶律王子定是会激动得连夜赶来的。”木司南说着就要起身,苏小荷连忙瞪大了眼睛,拉着他的衣袖将他叫住。简直是笑话!她苏小荷好不容易逃出了付文国王宫,制造了假死来骗过付文国所有人,她怎么可能会在现在要突然回去嘛?但苏小荷又知道,她是不能直接这么和木司南说的,所以她装作是很忧愁的样子,好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和木司南开口:“还是先别和程天阳。”她顿了顿,“我是说,耶律王子,还是先别告诉他我回来了。”木司南很是奇怪苏小荷的话,他挑挑眉,苏小荷连忙又摇摇头:“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我离开的事实,现在告诉他我又回来了,万一他一下子接受不了,那可怎办?”木司南一愣,心想苏小荷的话虽然是没错,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听着又觉得很奇怪。他刚还想开口,苏小荷连忙又打断他的话:“还是准备给耶律王子一个惊喜吧如何?”她笑嘻嘻地看着木司南,“别告诉他,等我自己去找他,给他一个惊喜!”苏小荷说得真诚,木司南也点点头,但末了,他还是不忘嘱咐她:“小荷小姐可得快点告诉耶律王子,耶律王子现在日夜思念王妃,人渐消瘦,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很快就扛不住的。”苏小荷听着,脑海里跟着浮现出程天阳那张坏笑痞痞的脸,苏小荷跟着心里一紧,她面上虽承诺木司南会很快就去找程天阳,但她心里却又清楚,她是这辈子都不会去再找程天阳。她苏小荷,终于也有一天,如此负了一个男人。苏小荷在心里默默地念着,此时窗外天终于全黑下来,苏小荷撵灭蜡烛最后一丝火光。梁氏布料铺最近在界内很是活跃,尤其是离国边疆城的那一块,说是那儿老板娘,不对,是新老板娘伽洋子还举办了一个叫什么“买一匹布,赠送一匹布”的活动,更是打破了界内的先例,吸引了不少人前去观望。苏小荷坐在屋顶之上,敲着二郎腿,嗑着瓜子看着这下面人熙熙攘攘地要往屋子里钻的场景,而屋子里面,伽洋子和木司南正被挤成面条还要帮别人算着帐,苏小荷不禁嘴角露出一个坏心的微笑,她只道,自己是真的有先见之明,表面上说,是不想让众人知道她苏小荷并没有死并且已经回来了,实际上,是她预料到了这会火爆的场面,她才不傻去跟着被挤成面条呢!所以她辞去了梁氏布料铺的老板娘位置,让给了伽洋子这个小屁孩,果然,苏小荷看着下面人山人海的样子,接着一个穿着蓝紫花长裙服的女子慢慢从远处走近,最后跟着人潮一起走到了梁氏布料铺的里面。这女孩儿打扮的可真精致。这是苏小荷的第一想法,蓝紫色的长裙色彩渐变很是考究,银色发钗上有着水滴流苏样式,蓝紫色的碎花发饰轻点缀在她的发间,女子纤纤细腰微微一拧,她抬起头,往上面屋顶看了一眼,她一双漂亮的葡萄眼便这样落进了苏小荷的眸子里,女孩儿的眼里有一些苏小荷不懂的东西。苏小荷微微一愣,只觉得这女孩儿的轮廓远远看去有些眼熟,但她一会儿没想起来,便没多想,继续叼着狗尾巴草坐在屋顶上,直到突然原本所有待在屋内的人突然全部都出来了,苏小荷忽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她连忙一把坐起,揭开屋顶的一片砖瓦,只见里面蓝紫色裙衣的女子正坐在伽洋子的面前,她的声音清晰有力地传来:“我要见你们老板。”她说着,放下一块金子,“这是赔给你们,刚刚我赶走了你们所有客人。”伽洋子的身后,木司南刚想开口,伽洋子举手示意他不要开口,她眯着眼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的女子:“这位姑娘出手真是大方。”伽洋子挺了挺腰杆,冷冷一笑,“姑娘要找我们店老板,我就是。”对面女孩儿将手中茶杯放下,摇了摇手中的玉坠:“我要见你们真正的老板。”她顿了顿,“苏老板呢?”伽洋子下意识地捏了捏手中的茶杯,脸上刻意装出一抹笑容:“小荷姐姐已经逝世多日了,梁氏布料铺便转交再了我手上。”她低了低头,然后又抬头露出微笑。对面姑娘将手中玉坠放下,冷冷一笑:“我要见苏小荷。”伽洋子尴尬地撇撇嘴:“姑娘有什么事与我直说就好,小荷姐姐已经逝世。”“是吗?”蓝紫色长裙姑娘轻一撵手,“我只见苏小荷。”伽洋子的手握得更紧了,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身后的木司南,木司南的神色跟着变了变,但他很快又调整好自己的面色,依旧带着微笑,看着面前的女孩:“姑娘真对不起,若你是真心来与我们做生意的,那梁氏布料铺非常欢迎你;但若姑娘是来纯心砸场子的......”木司南顿了顿,“姑娘,那只能恕我们不奉陪了。”蓝紫色长裙的女孩轻笑地低下了头,她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面前伽洋子走去,木司南下意识地伸出手护住在伽洋子前面,这女孩只是冷冷一笑,一手便将木司南的胳膊打开:“我要见苏小荷。”她道,木司南刚想开口,她却猛然一抬头,直直看上屋顶上方。苏小荷还趴在那儿看着下面的场景,她这一抬头,苏小荷没处闪躲,惊慌的眸子便与她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对上了。这一对不要紧,苏小荷终于是看清了她的脸。原来是故人来访。苏小荷在心里想着,只是这故人来访的方式,也未免太过奇怪。还没等苏小荷多想,这女孩便笑着开口:“苏小荷。”她顿了顿,“哦,不,苏啸夏,好久不见。”“钰静,别来无恙啊。”苏小荷跟着一笑,从屋顶翻了下来。苏小荷朝着伽洋子做了一个手势,伽洋子端上两杯茶,苏小荷坐在椅子上,伸手递了外面一杯给钰静:“请。”她道,心里却在想着这钰静是如何知道她苏小荷就是苏啸夏的事实。不过话又说回来,钰静之前是平安公主的贴身侍女,后来又与平安公主一起嫁到付文国,她也算是见过苏小荷即是苏啸夏男儿的样子,又是苏小荷女儿的样子。苏小荷在心里想着,她钰静在偶然时间,知道她苏小荷又是苏啸夏,也不奇怪。她顿了顿,然后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钰静姑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对面钰静笑了笑,伸手跟着放下茶杯:“苏姑娘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吗?”名字?苏小荷一愣,随口答道:“难道不是钰静吗?”钰静摇摇头,伸手将头上发钗摘下,苏小荷这才注意道,这发钗不是普通的一个发钗。上面有一行小繁文繁花细细爬在钗身,苏小荷定睛一看,这繁花纹路她并不陌生,这是一家族的滕图,而且,看样式,还是......果然,苏小荷翻过钗身看到后面的几个大字--月华楼层。对面,钰静莞尔一笑:“我的名字,叫月楼钰静。”月楼这名号苏小荷听得不多,但绝对不陌生。说是近百年前西湖丝绸最鼎盛时期,其中最出名的除了苏氏与何氏,还有一家便是月楼氏。甚至于在当时,月楼氏的名号还超过了苏氏与何氏,成为了离国皇宫御用丝绸。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月楼氏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说,连月楼的丝绸和月楼的后人也跟着消失不见,市面上流传着各式各样的传言,可最终没有一个能流传过三天,整整只是一周后,曾经鼎盛的月楼氏竟然彻底在人们的生活消失,准确说,是遗忘。月楼就像一场梦,若不是苏小荷曾亲眼看到家中还有一件月楼氏的丝绸衣裳,她当真要以为月楼氏只是一场海市蜃楼。再之后,苏氏便代替了月楼氏成为了新的一代离国皇宫御用丝绸,成了一个新的“月楼”神话。苏小荷的思绪从回忆中走出,她看着面前的钰静,哦,不,是月楼钰静:“所以,你是西湖月楼丝绸世家的后人?”“是的。”苏小荷点点头:“我都不知道,月楼竟然还有后人在这世上。”她小声喃喃着,话刚说完,又突然觉得不对劲,所以她连忙又抬起头,对着对面的月楼钰静摇摇手,“不是,我的意思是--”月楼钰静打断了她的话:“没关系,很多人都不知道月楼还有后人在世上,这不怪你。”她笑着,苏小荷跟着低敛下了眼,月楼钰静的声音继续响起,“月楼的后人们一直生活在付文国,只是无奈香火不旺,到我这代,月楼只剩下我与我表哥二人。”原来如此,苏小荷在心里想着,接着又好奇起来:“既然月楼族都在付文国,你怎么会去离国皇宫,成了平安公主的贴身侍女?”“啊!那个你就当我是年少不懂事,只想逃离家去玩儿吧。”月楼钰静莞尔一笑,面前苏小荷沉了沉眼,月楼钰静继续说着,“小时候不想待家里,便跑出去玩,不料到了现在,我最终还是要回到家里。”她说得很是无奈,苏小荷倒不是那么被她这无奈的样子所打动。月楼钰静见苏小荷还是纹丝不动地端着茶杯,便也不再多言语,她轻轻摸着茶杯口,随即又缩回,伸手将身后的包袱拿来,接着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推到苏小荷的面前。苏小荷挑眉:“这是什么?”月楼钰静微微一笑:“打开看看。”苏小荷抿抿嘴,伸手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一片金色晃晃闪着她的眼睛,她下意识地眯了眯眼,对面月楼钰静满意地点点头:“这是一百根黄金条,足以证明我们月楼氏,对梁氏布料铺的诚意。”“你们想做什么?”苏小荷问,将盒盖盖下。月楼钰静轻轻一笑:“我们只是想与梁氏合作。”苏小荷一挑眉:“为什么。”月楼钰静抿抿嘴:“月楼丝绸本是离国第一丝绸,其精美与细腻若称第二谁敢称第一,可如今,月楼丝绸却只能在付文国边境的地方苟延残喘地存在着,做着一些小生意养家糊口。作为月楼氏的后人,我又怎能再放纵其如此?”苏小荷轻轻点点头表示明白:“可是你要如何与梁氏合作?”月楼钰静眯了眯眼,伸出一个手指:“这个很简单,我们可以布料与丝绸混合一起,做一种新型的布艺料,定能取代现在离国纯丝绸的市场。”取代?苏小荷被这个词听得一愣,心中瞬间明白了半分:“月楼氏的野心不小啊。”苏小荷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甚至带着点讽刺的味道,可月楼钰静却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她依旧只是微微一笑,歪着脑袋,看着面前的苏小荷,等着她的决定,苏小荷倒也不再与她绕弯子,将盒子轻轻一推,推回月楼钰静面前:“付文国布料商那么多,就更别说离国。梁氏虽然是小有名气的布料商,但也绝对排不上一个好名次,月楼若真是想再次崛起,就该去找一家大一点的布料商,找到梁氏,并不能帮上你太多忙。”月楼钰静笑弯了眉眼:“苏小荷果然还是聪明。”苏小荷没有回话,依旧看着她,月楼钰静低眼再是一笑,“苏小荷,因为你是苏氏,这一点,就够了。你就不恨何氏吗?”何氏?这两个字如一根针一般,狠狠刺进苏小荷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但她依旧面不改色地看着面前的月楼钰静,月楼钰静跟着又是一笑:“何氏丝绸,苏小荷,你不恨他们,用那么卑鄙的手段,将苏氏丝绸推下跌入谷底,让苏家家破人亡吗?”月楼钰静的话,字字诛心。苏小荷放在做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她紧紧地盯着面前的月楼钰静,面前人依旧轻轻晃着手上的玉镯,手镯敲打着茶杯,发出好听的节奏。苏小荷的眸子低沉了下来:“你是想说,苏氏丝绸的衰败,与何氏有关?”苏小荷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一双眸子,墨黑色的丹凤眼,明亮好看璀璨如星辰,她下意识地低敛下眼,对面月楼钰静的笑容越发灿烂。“苏小荷,你说呢?”她说着,举起茶杯,就要喝茶,对面苏小荷突然扑过身,一手将她的茶杯拍下。“月楼钰静,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苏小荷,你的好姐妹上官清流可还在付文国王宫呢。”月楼钰静笑着,时间好似在这一刻都静止了下来,苏小荷紧紧地看着月楼钰静的眸子,月楼钰静轻轻一笑,“放心,她好的很,耶律王子待她如待你一般的好。”月楼钰静冷冷一笑,苏小荷还看着她,眼里是月楼钰静看不懂的坚定,还有一丝莫名的惊慌,但却只是一闪而过:“你要答应我保护上官清流的安全。”她说着,“要不我不会相信你的。”月楼钰静轻轻一笑她抽出被苏小荷压在杯盖上的手:“苏小荷,不管有没有上官清流,你不已经相信我了吗?”她道,苏小荷微微眯了眯眼。月楼钰静轻轻一笑,笑容里带着不可言说的自豪:“因为这杯里有毒。”她指了指苏小荷正盖着杯子的手,对面月楼钰静莞尔一笑:“苏小荷你也知道,平安公主算是我害死的,我曾冒充她去刺杀席易王子,在席易王子的婚礼上大闹一场,也正因为此,最后落得她不得不命丧他乡。而你恨我,是因为平安公主,你今日本想毒死我,直到现在。”她说着,一把将苏小荷的手从茶杯盖上掀开,“你现在不让我喝这毒茶,便是认可了我的说法。苏小荷你还想着留我,不过就是觉得,我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她说着,一把拍在桌上,脸“忽”地一声凑到苏小荷的面前,“苏小荷,你已经相信我了。”“是吗?”苏小荷冷冷一笑,接着一把将茶杯从她掌下抽出,接着还没等她惊呼出声,苏小荷便一昂头,一股脑地将茶水喝下肚。空了的茶杯应声而碎,月楼钰静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苏小荷冷冷一笑:“我原本只是怀疑是你害了平安公主,而如今,你倒自己说了出来。”她道,顿了顿,“茶杯里没毒。”她笑着,然后将呆愣中的月楼钰静一把推倒在椅子上,苏小荷放大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月楼钰静:“是你心太狠,觉得这一切都有毒。”苏小荷顿了顿:“上官清流我相信耶律王子会看在我的面子上,都待她不薄。”她说着,月楼钰静呆愣地看着苏小荷越走越远,直到好一会儿,伽洋子才走进来,将她面前的盒子取走:“小荷姐姐说,你给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苏小荷一直在做梦,梦里,她又回到了七年前,何尔翎抱着胳膊一脸坏笑地揉着她的头发:“好师弟可长的真是师哥的菜啊。”她傻乎乎地看着何尔翎揉碎她的头发,她笑嘻嘻地伸手去揽住面前人的脖子,前面人虽是一手搂着她的腰,可另一只手却绕过她的脖子,举着一把刀紧紧抵在了她的后脑勺。接着,便是鲜血如注从苏小荷的后脑勺飙出,苏小荷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何尔翎,何尔翎的笑容越发模糊,越发惊悚,苏小荷尖叫地惊醒,原来只是梦,她松了一口气,面前却见有一个恍惚的黑影在晃动:“谁?”苏小荷心里一紧。一丝火光在这黑暗中袅袅升起,面前人笑着单纯地看着她:“小荷姐姐,是我。”伽洋子还晃着手中的蜡烛,“我听见小荷姐姐在叫,所以过来看一看的。”苏小荷见来人是伽洋子,瞬间松了口气。她将被子掀开,然后走下床,接过伽洋子的蜡烛:“你快去睡觉吧。”她道,“我送你回去。”伽洋子愣了愣,苏小荷一手拉着伽洋子的手,一手拖着蜡烛:“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苏小荷随口说的,后面伽洋子一愣,下意识地开口:“因为我没抢到被子!”“啊?”苏小荷一愣,没反应过来地看着后面伽洋子,伽洋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遮住嘴,“我是说。”她兮兮地笑着,“我的被子还没搬出来呢,所以冷了。”苏小荷一抿嘴:“都要深秋了,还不把被子搬出来,伽洋子你是想练武功避寒术吗?”苏小荷笑着说了一个冷笑话,然后拉着伽洋子就往楼上走,“我帮你把被子搬出来吧。天冷了,受不了寒的。”伽洋子一听,眼睛瞪得更大了,她连忙喊住苏小荷:“小荷姐姐!不要啊!”她大叫着,硬是把苏小荷堵在楼梯口。苏小荷一愣,看着伽洋子的表情很是奇怪,伽洋子的眼珠跟着一转,然后又转,好几下后,才笑嘻嘻地看着苏小荷:“小荷姐姐,我是说。”她顿了顿,视线落在身后半开着的房门上,苏小荷顺着伽洋子的视线,刚想看回去,又连忙被伽洋子掰了回来。苏小荷错愕地挑挑眉,伽洋子笑嘻嘻地看着她:“小荷姐姐,我是说麻烦你了,这个被子事情我自己能做成的。”伽洋子的笑容很急促,苏小荷眯着眼满脸怀疑地看着她,她尴尬地撇过眼,一会儿,苏小荷心里便有了谱。她心想这伽洋子肯定是有秘密藏着不告诉她,苏小荷许久没冒出的小坏心在这一刻爆发开来,她笑嘻嘻地趴在伽洋子的肩头:“伽洋子,你有事瞒着姐姐呢?”伽洋子一听,脸色跟着一白,连忙挥着手:“没有没有啊!”她道,苏小荷哼了哼,撇撇嘴:“是吗?”苏小荷一挑眉,“你确定没有事情瞒着姐姐?”伽洋子的脸跟着变得通红,苏小荷怀疑的眸子看深了。眼看着伽洋子都快急哭了,苏小荷这才收住笑容,拍了拍她的脑袋。苏小荷是想,小孩儿到了伽洋子这个少女的年纪,多半都是会有自己的秘密的。所以她苏小荷也不会笨着去拆穿她,就当她是小孩子的脾气,笑笑看着伽洋子:“真是小女孩脾气。”她道,将手中的蜡烛塞回伽洋子手中,“自己好好盖好被子,我就不上去了。”伽洋子的脸色瞬间跟着开心起来,她跳起脚狠狠地朝着苏小荷脸上亲一口,还不等苏小荷反应过来,便举着蜡烛“啪啪”地跑上了楼,苏小荷无奈地看了一眼跑远地伽洋子,摇摇头,刚扭头想着回屋睡觉,不料楼上突然响起有人说话的声音:“喂,你在干嘛?”这是伽洋子小声怪罪的声音,苏小荷猛然回头。“伽洋子,怎么了?”她好奇地伸过脑袋,伽洋子连忙又探出脑袋,尴尬地看着苏小荷。“小荷姐姐没事呢。”伽洋子嘿嘿一笑,“就是看到有虫子。”虫......虫子?苏小荷一愣,伽洋子和虫子对话,问它在干什么?苏小荷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她放轻步子,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朝着伽洋子开着的门探过脑袋。这不探不要紧,一探可谓是吓呆了苏小荷--伽洋子正趴在床上,拼命按着什么东西,而她的身下,一个人正“呜呜”地挣扎着,还没等苏小荷反应过来,身下人便一个翻身将伽洋子压到身下。“小样!你竟然敢和哥哥抢被子?”“木司南?!”苏小荷和木司南的声音同时响起,接着木司南与伽洋子惊恐地看向门口。伽洋子连忙起身要去解释,一抬脚,露在地上一半的被子便被将她绊倒在地,伽洋子下意识地要去抓桌子边沿,木司南一急,跟着伸手去捞她,这不捞还好,一捞两人纷纷摔倒在地上,伽洋子的手跟着打到了桌边,将桌上的蜡烛“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一小团火花跟着在地上布料边沿蔓延开来,接着一缕明亮之火点燃了满地的布料,“噗”地一声在桌边燃起了一个圈,趴在地上的伽洋子和木司南呆愣地看着这火圈好一会儿,直到这火苗烧到了伽洋子的衣角,苏小荷尖叫出声:“着火了!!灭火啊先!!”当一盆冷水直接从伽洋子的脑袋浇下来时,伽洋子的头发已经被焦干成了一盘枯草。她苦着脸地坐在地上,苏小荷尴尬地吸了吸鼻子:“其实......”她顿了顿,伸手扯了扯伽洋子的头发,“这发型,也挺时尚的。”“时尚?”伽洋子不可思议地挑挑眉,冷眼死死盯着苏小荷,“我说小荷姐姐,我都说了要你不要过来,你干嘛要跑过来找我?”伽洋子的声音里透满了不满和气愤,苏小荷理亏,刚想安慰伽洋子,向她道歉,可瞬间又发现不对劲。诶?这次分明是伽洋子这个小屁孩莫名带了个男人木司南回屋子,要理亏觉得不对的,该是伽洋子,不该是她苏小荷啊?所以苏小荷很理直气壮地往烧焦了的椅子上一座,随着一声“咔擦”轻微的响声,这椅子的一脚跟着裂开一条缝。伽洋子的神色有点紧张地看着苏小荷:“小荷姐姐,你别坐这椅子了。”她顿了顿,“椅子腿,怕要断了......”苏小荷一愣:“伽洋子!你这是在说我重,会压断椅子腿吗?!”“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小荷姐姐!”伽洋子刚想解释,苏小荷却“啪”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之上,接着便是屁股下“咔擦”一声,随着苏小荷的尖叫声,她直直坠落在地上。苏小荷卧床了整整三天,准确说,是趴在床上整整三天。伽洋子叹了口气,好心端着茶水站在她身边伺候着她:“木司南是那天太晚了,便懒得回宫,所以说在我屋子里借宿一个晚上而已的。”她顿了顿,“小荷姐姐,真的是你想多了,那日是木司南在和我抢被子罢了,我和他,还不是小荷姐姐你想的那种关系呢。”伽洋子说着微微红了脸,苏小荷看着她的样子,突然玩心大起。苏小荷伸手捏了捏伽洋子的脸:“伽洋子,你喜欢木司南呢?”对面,伽洋子一愣:“喜欢?”她顿了顿,随即呆呆地看着苏小荷,“我当然喜欢木司南呀。”她说着,苏小荷刚想开口,她又打断苏小荷的话,“就像我喜欢小荷姐姐一样,我也很喜欢木司南的呀!”伽洋子闪着一双大眼睛,丝毫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苏小荷在心里为木司南苦命呐喊,心想敢情伽洋子对木司南的感情,就像她对自己的感情一样,只是亲人罢了。苏小荷叹了口气,她在想木司南若一天知道了这消息后,会不会郁闷地痛哭流涕。不过也好,苏小荷转念嘿嘿一笑,这木司南胆敢跟着伽洋子一起笑话她从椅子上掉下来,也就该让他尝尝这种滋味。苏小荷嘿嘿一笑,心里幻想着无数次,若木司南知道伽洋子对他只是兄长之情时的场景。或许木司南会激动地大喊;或许会伤心的大哭;甚至也许会以脑袋撞墙咚咚响。只是苏小荷想过千个万个感人或者是奇葩的场景,直到三天后,苏小荷终于可以下床,站在窗口呼吸新鲜空气,她的视线落在大门之外,无意间看到,木司南轻轻牵起对面首饰铺老板女儿青青的手,而那一刻,苏小荷跟着僵硬在了原地。敢情这一切又是她苏小荷在自作多情?苏小荷咬牙切齿地看着门外牵着手羞涩的两人,她的脑子里又闪现出伽洋子与木司南在一起的种种。敢情这两个人,本身就双方都没有意思,而是她苏小荷自己看错了?天啊!苏小荷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却没看到,门外,青青探着脑袋看着这梁氏布料铺楼上:“苏姑娘貌似进屋了。”她小声地和木司南说,木司南跟着探过脑袋,然后连忙放开手,松了口气。接着,木司南往青青手上塞了一个银子:“谢谢你,青青姑娘。”青青笑了笑,然后摇摇头,挥了挥手中的银子:“你这银子也太好赚了。”她莞尔一笑,“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你们要骗伽洋子的姐姐呢?”“伽洋子姐姐?”木司南一愣,忽的又反应过来,这是他之前为了不让青青知道苏小荷还活着的事实,便与她说楼上之人是伽洋子的远房姐姐。所以木司南耸耸肩,指了指礼物:“是伽洋子不愿意呀!”他道,“伽洋子说,她姐姐是个大嘴巴,若她知道了我和伽洋子的事情,几乎整个边疆城就要知道啦!”青青恍然大悟,木司南连忙又嘱咐青青:“你也记得,千万别把这事说漏嘴说出去了啊。”木司南说着,青青点点头,连忙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接着,还没到一个时辰,离国边疆城便流传着一个流言,说是梁氏布料铺的老板娘伽洋子的远房姐姐,是一个极其大嘴巴之人,而伽洋子,深受其害......离国边疆城,梁氏布料铺内,突然多了很多人,她们不是冲着这梁氏布料而来,而都是冲着梁氏布料铺老板伽洋子的远方表姐,叫什么小荷的姑娘而来。说是要麻烦这个小荷表姐,去帮他们寻人,比如是跟青楼女子私奔许久的丈夫;被对面少爷带走的自家儿子;还有出去溜达一圈就不见的白毛小狗;甚至是掉了三年的发钗!苏小荷一撇嘴:“这都是什么玩意儿?找丈夫?找儿子?我又不是找人达人,这可怎么找?”对面,伽洋子端来一叠小点心,然后用红绒线布垫好,悉心地推到苏小荷的面前:“是他们听说,小荷姐姐特别能说会道,消息又多,传得又远,便各个私心小荷姐姐能不能利用这让他们寻人的消息传得更远,帮他们找到失去联系多年的家人。”伽洋子说着,顿了顿,对面苏小荷好奇地探过脑袋。苏小荷看着伽洋子的表情很是不相信:“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她挑挑眉,“伽洋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伽洋子嘿嘿一笑,连忙摇摇头:“小荷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有事瞒着你呢?”她道,然后伸手夹了一块点心,“我是听对面首饰铺的人说的,你也知道,那些人平日没什么事情可做,都是八卦的很。”这话倒也是,苏小荷一想到对面首饰铺的青青姑娘,轻轻拉起木司南的手时的样子,心里便跟着激动了一番。伽洋子好奇地看着对面苏小荷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要和吃人般气愤,她连忙拉了拉苏小荷的胳膊:“小荷姐姐怎么了?”苏小荷回头看着伽洋子的眸子,这小丫头,真是丝毫对木司南没心思。苏小荷又在心里懊恼着,喊着自己多管闲事,可很快她又回过神来,冲着伽洋子撇撇嘴:“话又说回来,就算这些人觉得我手上的消息多且能传得远,要我去帮忙找人也就算了,这找狗是什么意思?还有,找发钗又是想做什么?”苏小荷一挑眉,“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伽洋子连忙走过来捏着苏小荷的肩膀,讨好道:“小荷姐姐别生气,若是看着这些东西嫌烦,我帮你去丢掉就好了。”伽洋子讪笑地说着,伸手刚想去拿走这些纸,苏小荷却突然站起,一手将这些东西给拍回桌上。一个绝妙的点子在苏小荷的脑子中油然而生,她弯了弯嘴,将这些上门求事的帖子全部收起放好,然后微微一笑,在伽洋子耳边说了些什么,伽洋子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而一天后,梁氏布料铺突然打起了一个“伽洋子远方表姐寻人处”的牌子,说是什么寻人处,其实就是布料铺侧边的一个小屋子,屋子里黄色绸帘隔着一张椅子在外,客人们坐在椅子外讲着自己需要寻找的人的故事,而里面坐着的伽洋子远方表姐则会将客人的需求记下,并帮忙寻找。这“伽洋子远方表姐寻人处”还有一个特色,就是屋子旁边一溜都摆着一种新式的衣服样式,底料为布制,而拼接处、面料或是暗花却皆为丝绸。由于来找伽洋子远房表姐的客人过多,所以排队的人们便在这一溜的新式衣服前逛着,逛着逛着逛多了,渐渐觉得新奇买的人也多了;而买的人越来越多后,问这种新式衣服叫什么名字的人也跟着多了。伽洋子歪着脑袋,然后开口:“这是付文国月楼丝绸与梁氏布料铺最新合作出的衣服,取名为‘两月衣裳’,意思是这衣服穿着舒服,样式又新颖好看,两方面俱到,又正好谐音‘梁月’。”伽洋子说着,“如果客官们喜欢,还可以在我这里定制,价格优惠,多定多便宜。”伽洋子的话音刚落,前面便瞬间多了好一堆订单,伽洋子拿着这订单脸上都笑开了花,心里直夸苏小荷这个点子想得真好。虽然说之后,大家发现“伽洋子远方表姐寻人处”其实并不能帮他们寻到失散已久的亲人,这个小屋里便渐渐少了客人,最终干脆都没人再来,但这“两月衣裳”,却在离国边疆城爆红,一时间盖过了所有其他类型衣裳,夺得了众人的青睐。而在这“两月衣裳”的生意越发红火,甚至已经蔓延到周围城时,一身材高挑,带着斗笠、身穿紧身白色长裙的女子,抱着一个银色的长剑,骑着一匹烈马从远方而来。她纤纤玉手轻推开门,伽洋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吆喝着木司南给她做好吃的,她只感到一阵冷风吹进,伽洋子猛然一抬头,便见面前人伸手将斗笠取下,一张张狂妖美的脸出现在伽洋子的面前,白衣女子微微一笑,嘴角一勾,好是妩媚。白衣女子将银色的长剑放下,双手抱拳:“你好,在下京城少卿卿。”她道,楼上,穿着紫灰色渐变色的苏小荷一手举着发钗,一手托着长发,边绑着发髻,边朝着楼下走来。苏小荷惊讶的眸子正好对上少卿卿妖娆的双眼,少卿卿轻轻开口:“姑娘好。”苏小荷手中的发钗“当”地一声掉在地上,满头青丝“唰”地一声披散在肩头,发梢打着卷儿扬起眯了苏小荷的眼睛,少卿卿的嘴角,依旧是一如既往地一抹上扬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