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十生九死绝命谷 官人你可是旧人

那一双凶狠的眸子看着她慢慢是防备和不屑。

苏小荷惊得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对面人还笑呵呵地看着她,这个人,有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睛,可鼻子,却不是如傅倾圣的坚挺;而嘴巴,也不如的来得完美。

苏小荷僵硬在原地:“你是谁?”她颤抖地问。

对面人冷冷一笑:“我是傅倾圣啊!”他道,手中的剑就要出鞘了。

苏小荷倒吸一口气,腿跟着退后了一步:“你开玩笑,你不是傅倾圣。”她顿了顿,“你究竟是谁?”

对面人哼了哼气,声音很是不屑:“我是......”他顿了顿,突然抬起头,眼神狠狠扫过苏小荷,“我是一个,让你送命的人。”这人说着,还没等苏小荷再反应过来,便见他的剑已经出鞘,在苏小荷尖叫声发出的前一秒,将她一剑挡回身后,那一个凹进去的地方。

再接着,便是一张巨大的网从天而降将苏小荷紧紧地盖住,苏小荷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地上,一袭紧身红衣的女子正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挣扎中的她。

少卿卿!苏小荷心里一愣,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心底蔓延开来。

少卿卿的脸上净是得意之色:“苏姑娘。”她抿抿嘴,“在下总算是把您给请来了。”

苏小荷撇撇嘴,心里瞬间明白了一些,心境也跟着一冷:“看来着一切都只是少姑娘的计谋了。”苏小荷哼了哼气,“先是去离国边疆城,找到了我,所谓‘双月衣裳’的创始人,你找我做这‘双月衣裳’,明里看着是好奇我的手艺,崇拜我的处事态度;而这里头,便是少姑娘想侧面地告诉我苏小荷,这傅倾圣,是并没有逝世的。”苏小荷顿了顿,看着面前的少卿卿,继续道,“你知道我是喜欢傅倾圣的,我若知道他没有死,别说是做一个‘双月衣裳’了,我肯定会抛下一切,追着这双月衣裳的线索,找到傅倾圣!”

“可是......傅倾圣是假的。”苏小荷的眼睛又红了,她抿了抿唇,自嘲地笑了笑,“少卿卿,傅倾圣为什么会是假的,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个凹地,这张大网,便是你处心积虑所得到的对付我的东西!”她吼着,声音撕心裂肺地,“你说你究竟在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这里什么都没有!而且,傅倾圣究竟有又有逝世,我能不能见见他?少卿卿,我是真的很想很想见到他......”

苏小荷说得真诚,一旁少卿卿却冷冷一笑:“你说你很想见他?”她顿了顿,“哪儿见到他,都可以吗?”她问,苏小荷想都没想,便狠狠地打打头。

少卿卿坏坏一挑嘴:“很好。”她说着,然后轻轻挑了挑眉,“那如果,傅倾圣在阴曹地府呢?”少卿卿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凌厉,“苏小荷你还陪不陪他?你还陪不陪他!”

苏小荷,傅倾圣在阴曹地府呢,那你还陪不陪他,陪不陪他?

苏小荷,傅倾圣在阴曹地府呢。

傅倾圣在阴曹地府呢。

阴曹地府呢!

阴!曹!地!府!

苏小荷猛然瞪大眼睛,“呼”地一声抬起头,她不可思议的眸子直直对视面前少卿卿冷漠的脸,少卿卿的声音继续传来:“苏小荷你是不是不敢相信,傅倾圣已经逝世了。”她说着,嘴角扯开一抹残忍的笑容,“可是他的离开,你不该是知道的吗?”她顿了顿,“小荷小姐。”

小荷小姐。

小荷小姐?

这个称呼,让苏小荷瞬间呆愣在原地,她不懂少卿卿到底在想什么,知道少卿卿的声音继续响起,少卿卿那一袭红衣在这显得如此刺眼,而她的话更是直直戳人心:“苏小荷,你是与傅倾圣一起上战场的人。”她说着,苏小荷下意识地点点头,“可是战场之上,所有人都死了,唯独你苏小荷。”

“那是因为--”苏小荷下意识开口就解释。

上面,少卿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那是因为,你苏小荷,是付文国的奸细!”

少卿卿“奸细”二字说得尤其之重,苏小荷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少卿卿的意思,可少卿卿哪里给苏小荷解释的机会?她直接对着苏小荷继续喊着,“苏小荷,不!是小荷小姐!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认识傅大将军傅倾圣的,是真的用你说的什么上山采蘑菇受伤,然后傅倾圣来救你的吗?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的,我不知道,也没兴趣去知道。但我知道一点,就是你是心怀歹意,故意混进与他相识。苏小荷,是你害得傅大将军傅倾圣和他手下万人部队逝世,你只能你的命来抵......”少卿卿的话一字一句如针般刺进苏小荷的脑子里,苏小荷猛然抬起眼,只见眼前突然明晃晃地一片--原本围着她的人,各个手中都举着火把,脸上都是一副要将她吃掉的表情。

苏小荷在心里大叫不好,身上的绳子可又太过结实,她怎么挣脱也挣脱不开。苏小荷的脑子跟着一团糟,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要直接开口大喊自己就是苏啸夏的事实,可苏小荷的话,才说到“我就是苏--”之时,少卿卿率先将手中的火把“哗”地一声扔了下去。

熊熊烈火一下子顺着围在她身边的稻草燃烧了起来,明晃晃地看着苏小荷难受,她感到四周的温热波动着,她大叫说是误会,可她怎么再怎么喊,上面的人都无法听到,只有周围的人不断地大喊着:“傅大将军安息吧!”的声音,和不断往下丢的火把。

浓浓的大火就这般将苏小荷包围,上面人还在喊什么苏小荷已然听不清,她只感到烧,非常非常的烧--火苗沿着树枝一点一点迅速地朝着她的方向蔓延而来,她身上的绳子也跟着开始变黑变焦,接着便有绳子被烧断,苏小荷终于挣脱开了这些恼人的绳子。

可是她还是无法逃掉,这里面是一片火海,上面的人的身影她已然有些看不清......不,该说她的脑子,已然有些神志不清。

她还是回想,过去的事情就和说书人说书一般,一幕一幕地在她的脑海中闪现回放,最后一幕,便定格在滔滔黄沙战场之上,傅倾圣穿着一袭金色盔甲,举着沾血的长剑向前冲去。她就站在他的身后,与他一般举着带血的剑,苏小荷发誓,她真的是只有三脚猫的功夫,而在那一日,却异常发挥如第二将军般威猛。

她知道他要向前冲,她知道他要杀出一片天地,她支持他便好,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便好。他尽情地冲,她在身后替他阻断一切危险。

苏小荷的眸子渐渐变得酸楚,她的泪还没流出,便被这熊熊烈火给烧干。她的双手紧紧地扣着自己的皮肤,努力将自己缩成一个球试图逃开这烈火,但苏小荷知道这是徒然,火终究还是蔓延到了她的外衣......

苏小荷就懊恼了,这真是一个极其难看的死法。回头有人来帮她收尸的话,还要找不到她的尸体了,这满满都是灰烬,她的骨灰要和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灰烬交缠在一起......

苏小荷无语地在脑子里想着,回头要是有人把这满地的一堆灰烬,随手就抓了几把放进骨灰盒里,那她到了奈何桥之上,别人都是身子完整地去找孟婆,唯独要她,只有一个脑袋,然后还有一个绳子、稻草、灰尘混在在一起的身子......

啊啊啊啊!苏小荷在心里大叫,她才不要变成这个恐怖的样子啊!所以她不要死啊!

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理智和力量,苏小荷挣扎地想站起来想办法怎么逃出去,可是她还没站起,便觉得双脚丝毫没有知觉,她最终也只能是从躺着变成了趴着,然后直到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她看见眼前的大火之中,突然多了一道金色。

苏小荷突然想起了之前少卿卿的话:“傅倾圣在阴曹地府,你去陪他啊!”

眼前的金色离她越来越近,他还是骑着他最爱的黑色汗血宝马,马蹄上是双层马钉,他还穿着她初见时的一袭金色盔甲,他的眼睛如她初见般的深邃好看,此时却写满了担心。

傅倾圣。

苏小荷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三个字,这个名字。她的嘴角扯开一个凄惨的笑容:“傅倾圣,你终于来接我了。”苏小荷念着。

苏小荷心想,她这是快要到阴曹地府了,否则她最爱的傅倾圣怎么会出现,他正站在这地府的门口,骑着马儿,来接她。苏小荷突然便又释然了,她只觉得,这地府,若有着傅倾圣在,也不会是多么恐怖或者无聊之处。

只要她能再找到他,又何必担忧是在哪里呢?

眼前的金色越来越近,苏小荷轻轻地闭上眼,直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从地上拖起,接着是有人拼命地晃着她的脑袋,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小荷,不要睡。”

傅倾圣说着,苏小荷只觉得意识越来的迷糊,接着,傅倾圣的声音在喊:“苏小荷,快醒醒!你振作点,不要睡!听到没有,不要睡!!”他道,苏小荷只觉得很累,很累。

这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还很熟悉,苏小荷只觉得莫名地安心,新鲜的空气再一次围绕在她的身边,她感到她的呼吸又顺畅了,接着便是脑子慢慢地静了下来。

她的身边还是傅倾圣,傅倾圣不断地喊着她名字的声音,再接着,便是热闹街道的嘈杂声窜进她的脑子里。苏小荷只觉得好吵好吵,她是真的好困好困,然后便感到傅倾圣将她从马上抱起,一路狂奔到了一个地方。

随着门“砰”地一声被砸开的声音响起,苏小荷听到傅倾圣大喊:“大夫!大夫!!”

接着便是一个老头儿的声音:“来咯!”然后她感到自己被平放在了一个床上,还是那老头儿的声音响起,“这是怎么了?这姑娘外衣怎么被烧成这样?是哪儿火灾了吗?”

傅倾圣焦急地忽地啊:“大夫别管哪儿火灾不火灾了,快帮我看看她还有没有救!”

“有没有救?”老头儿话音一挑,“什么有没有救?她都这样了,你问我有没有救?”

“大夫!”傅倾圣大声喊道,“你一定要替我救救她!多少钱都不是问题,大夫,我求求你了!”傅倾圣的声音里是苏小荷从来没有听过的悲痛和伤感,苏小荷只能在心里不断地大喊。

喂喂喂!苏小荷在心里吼着,她还没死呢,还没死呢!

苏小荷在心里吐槽着:傅倾圣!别在喊了,她真的还没死呢,啊啊!别趴她身上哭了,她肚子好像被烧伤了一点,他这一哭,泪水打在伤口上好疼好疼呢。

苏小荷在内心狂叫着,可面前人丝毫听不到她的声音,接着,便是大夫的声音响起:“小伙子,别哭了。”大夫说着,拍了拍傅倾圣的肩膀,“哭也没用的。”

傅倾圣的声音哽咽了:“可是......”

大夫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什么?这姑娘只是太累,睡着了。”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身上还有一点皮肤烧伤而已,我帮你开几个药方子每日按时间擦抹擦抹就好。”大夫说着。

躺在床上的苏小荷听到耳边响起一阵纸张摩擦的“悉悉索索”声,接着便又是傅倾圣的声音响起:“大夫你是开玩笑的吧?她只是睡着?她分明刚刚经历一场火葬呢!”

大夫无奈地摇摇头:“可能是这姑娘运气太好了,或者是皮太厚了吧?”

傅倾圣煞有介事地感叹道:“哎,我就原来说,你这家伙是皮太厚,现在一看,果然如此。不过还好,还好你皮太厚。”傅倾圣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摸着苏小荷的头发,苏小荷一听,真真是想站起来对着这两人大喊一顿。

竟然有人说她苏小荷皮太厚,皮太厚?皮太厚诶!!

苏小荷不断地在心里骂着,接着她猛然坐起,冲着面前大喊一句:“死人!谁敢说我皮太厚!”

她大喊出声,然后才猛然怔住......

苏小荷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端着药要给她擦胳膊的男子,他披肩的长发高高束起,金色的盔甲在烛光下熠熠发光。

苏小荷错愕的眸子便落进了傅倾圣深邃的丹凤眼中,接着,还没等傅倾圣开口,苏小荷便“哇”地一声扑进了他怀里,傅倾圣手中的药打翻洒了满床都是:“傅倾圣!”苏小荷哭着开口。

对面傅倾圣猛然一怔,苏小荷继续哭着吼着:“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死。你怎么可能会忍心抛下我一个人在这里嘛,你怎么会忍心嘛。”苏小荷哭得撕心裂肺地,被她抱着的傅倾圣子犹犹豫豫地,最后手还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傅倾圣那一双丹凤眼里,是苏小荷看不懂的悲伤和复杂,待苏小荷渐渐平静了下来后,傅倾圣细细地帮她擦了擦胳膊上的伤。

傅倾圣一直守在她的床边,听着她絮絮叨叨这段日子来的故事,待苏小荷讲累了,她便又睡了。傅倾圣仔细地捏了捏她的被角,看着熟睡中的人儿,又是轻轻一声叹息,然后站起身来,推门而出。

而他的身后,他看不到的是苏小荷幽幽再一次睁开的眼睛。

了解傅倾圣如苏小荷,怎么会看不出他几次欲言又止的表情,傅倾圣有事情瞒着她。苏小荷清楚,所以她也不去问傅倾圣是如何逃出沙场的,又是如何在这半年多内生存下来的,她也更不去问傅倾圣为何现在要来找她。其实不是她苏小荷不好奇,而是她苏小荷怕。

苏小荷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她只知道,也许当答案出来时,她会忍不住再一次撕心裂肺地心疼。

那一种感觉,曾经有过一次就好了。

苏小荷回想起在沙场上,她亲眼看到搂着他的傅倾圣慢慢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苏小荷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她不想再回到那一个时候......

这小镇叫平安镇,是坐落在洛阳城旁边的一个小镇子。

这是苏小荷第二天睡了一个饱饱的觉后,出门和街坊老太聊天时知道的,这小镇子常年来都是安详平静,所以大家都管它叫“平安镇”。

苏小荷打心里还是挺喜欢这镇子的,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第三天,她没有在这镇子上看到这个什么“赏金寻人告示”之外。

苏小荷还记得那一天的早上,阳光是一如既往的明媚耀人,镇上街道上已经开始有了稀稀拉拉的人群,对面老人家院子的公鸡已经开始鸣叫。这时,街道的人另一端,反常地挤满了人群。

大家都围着一个棕色柱子张望着,而好奇八卦如苏小荷,是如何也不会错过这一般好消息,所以她想都没有想,便跟着开心地跑过去,扒过人群,挤过脑袋,然后看出,这是一张悬赏寻人告示,苏小荷想都没有多想,便直接扒下这两张告示,然后翻到柱子最上头,如盖世英雄般,将告示高高举起,苏小荷的声音大而又响:“大家都快来看!谁看到了这告示上画的两个家伙?!”

众人一听召唤,纷纷过来挤了挤脑袋,接着,便是突然万籁寂静,原本闹哄哄的人群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的眼神都奇怪地看着面前的苏小荷。

苏小荷错愕地挑了挑眉,看着下面都莫名安静下来的人:“你们这是怎么了?谁看到了画像上的人?”她好奇地问,接着便是下面有一个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手,然后指着画像上的人:“姑娘,这个画像上有一个人,和你长的好像呢......”

?!苏小荷一挑眉,不解地歪了歪脑袋,跟着转过了画像。

这不看还好,一看真可谓是吓坏了苏小荷--这哪里是什么像不像的画像问题,这画像上的人,分明就是她苏小荷嘛!

这画像说是平安镇边上发生了一起劫持事件,所以这次大家需要寻找两个人,一个劫持了人质的犯人,还有一个是被劫持的可怜人。画像上还画着两个人的头像,一个是劫持了人的是苏氏长女苏小荷;还有一个是被劫持的可怜人傅氏长子......傅倾圣。

呀!苏小荷倒吸一口冷气,猛然间反应过来,这是少卿卿在找她和傅倾圣啊!

几乎是同时,在柱子下的人要冲上柱子之时,苏小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下画像,直接踩着各个人的肩膀,就朝着外头奔去。

而前面,还在贴告示的士兵们听到了动静,一个个跟着丢下手中的告示,直直朝着苏小荷逃跑的方向跑去。一时间,白色的告示随风飘散在空中,而苏小荷,则是踩着满地白花花的告示,飞速地朝着前面她与傅倾圣住着的酒家跑去。

傅倾圣此时正在马棚里洗着马儿,他的刷子才是刷在马背上,耳边便响起了苏小荷大吼的声音:“傅--倾--圣--!!!”

傅倾圣猛然抬起头,奇怪的是,这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就更别说什么苏小荷了。

他摇摇头,只当是自己听错了,便继续刷着马背,接着,又听到了苏小荷大喊的声音:“傅--倾--圣--!!!傅--倾--圣--!!!傅--倾--圣--!!!”这一次,苏小荷喊着的声音很大,傅倾圣忍不住地放下了手中的马刷,再一次四周张望着。

这不看还好,一看,便把他吓了个够呛,只见面前一片喧嚣声起,泥土飞扬,一群人如疯了般朝着前面扑来,而最前面,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呼喊着他自己的名字,她的刘海飞扬跋扈地遮盖住整张脸,看着就很想是驱鬼舞中带着面具的那个恶魔人。

“傅--倾--圣--救--命--啊--!!!”

最前面的小人儿吼着,傅倾圣倒吸一口气,心里一个名字慢慢蔓延开来:“苏小荷......”他小声地喃喃着,脑袋跟着不禁大了起来。

一匹黑色的汗血宝马在众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几乎是同时,苏小荷只感到腰上一紧,接着一双手绕过腰际将她整个人拖起,苏小荷跟着被人往肩膀上一砸,她被倒挂在了傅倾圣的背上,然后正好可以看着身后的众人--那些原本朝着前面去追苏小荷的众人们,没料到傅倾圣竟然会带着苏小荷朝着反方向跑走,他们各个为了领到那赏钱,都拼命扭头转身去追两人,却不料最后一个接着一个摔倒在地上,引得满地尘土飞扬遮去了一片视线。

苏小荷“咯咯”地笑着,傅倾圣狠狠拍了拍她的屁股,命令她坐好。她连忙坐好在傅倾圣的背后,双手抱着傅倾圣的腰际:“喂,我们现在去哪儿啊?”苏小荷问,面前傅倾圣撇撇嘴:“不知道。”他顿了顿,“你有好主意吗?”

苏小荷抿抿嘴,耸耸肩:“我不认路。”她顿了顿,末了还加上一句,“你明明知道的嘛。”

傅倾圣无奈地耸耸肩,加快了速度,眼看着两人就要逃离开这群追着他们的村民了,苏小荷终于松了口气,前面不知怎么,突然又多了一道人墙,少卿卿还是一袭红衣,举着剑站在队伍最前面,她的周围都是跟随的士兵们。

苏小荷瞪圆了眼睛,少卿卿率先开口:“大将军!”

面前,傅倾圣却丝毫没有想慢下来的迹象。苏小荷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少卿卿挥了挥手中的剑,继续大声喊道:“大将军!快停下来!是不是苏小荷劫持你了?我们去帮你!”少卿卿继续吼着,苏小荷撇了撇嘴,更是无语地眨了眨眼。

她只心想,这年头怎么可能轮到她劫持傅倾圣?先不说这智商策略的差距,就比那力量与体能,他傅倾圣也是比苏小荷高好几个等级的啊!苏小荷暗暗地叹了口气,接着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她连忙探过脑袋拍拍傅倾圣的肩膀:“傅倾圣,为什么我们不和少卿卿回去啊?”她说着,然后转了转脑袋,继续道,“你想,少卿卿对你又没有伤害,更没有威胁,我们和她回去,你只要和她说明,说我并没有劫持你,对他们也没有威胁,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苏小荷问着,可前面傅倾圣丝毫没有想停下来的意思。

苏小荷抿了抿嘴,突然想到之前在付文国之时,程天阳曾与她说过,说傅倾圣是离皇的眼中钉,离皇费尽心思要傅倾圣从这个世上消失。苏小荷心里突然明白了三分,她想,傅倾圣是不是担心他若此时与少卿卿回去了,离皇便知道他还在世的消息,会继续对他甚至于是整个傅大将军府的人不利。

所以,苏小荷又在傅倾圣耳边讲:“我觉得少卿卿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她现在之所以总追着我们跑,是她觉得你有危险,我们要不要干脆下去和她说清楚,她要觉得你现在是安全的,也就不会再追着我们跑,而且只要与她吩咐好,我们再自行离开,我想少卿卿也不会多加阻拦,或许,还能成为一个坚强的后盾。”苏小荷絮絮叨叨着,见傅倾圣的侧脸还是一如既往地坚硬,没有丝毫表情,撇抿了抿嘴,继续道,“傅倾圣,少卿卿--”她顿了顿,“可是你坚强的后盾啊。”

这一句话,让傅倾圣勒马的手顿了顿,马儿跟着刹住扬起前脚,随着“吁”地一声响起,苏小荷差一点从马背上摔下去,她连忙抓紧了傅倾圣的腰,傅倾圣扯回马绳,扭过头,对着苏小荷莞尔一笑:“抓稳了。”他道,“我们要冲过去了。”

苏小荷猛然瞪大眼睛,她还没反应过来,便只看到傅倾圣将马儿骑得更快,直直朝着包围两人的士兵们冲去,少卿卿的脸色跟着变得难看,而傅倾圣的马儿像是认识少卿卿般,故意就朝着她的方向冲去。

眼看着马儿就要撞上少卿卿的马了,苏小荷惊得屏住了呼吸,少卿卿也跟着瞪大了眼睛,就在苏小荷以为,傅倾圣要与少卿卿绝一生死之时,苏小荷下意识地搂紧了傅倾圣的腰,跟着闭上了眼......

傅倾圣的马儿并没有撞上少卿卿的马儿,他的马儿腾空而起,跃过少卿卿,直接往前面冲去,当苏小荷颤巍巍地睁开眼时,便听见身后一群人大喊的声音:“快!去抓住苏小荷,救下傅大将军!”

苏小荷一听,心里更加感慨了:“傅倾圣,你为什么不停下来和少卿卿说清楚?我总觉得我们这么做,少卿卿会把我做成一个稻草娃娃,然后不停朝上面扎针......”

傅倾圣微微翘嘴,并不多言:“现在不能去找她,找不了了。”他顿了顿,在苏小荷问出“为什么”之前,连忙又开口,“不要问我为什么。”

最后,当两人终于甩掉了身后一帮少卿卿带着的士兵时,已经跑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小村里。

这个不知名,不是说两个人不知道这村子叫什么名字,而是这个村子,真的是已经偏远到没有任何名字。苏小荷无语地看着面前一片荒芜,空荡荡的草地上,就只有零星的三户人家,其中还有一户已经空了只剩下围墙。

傅倾圣的脸上表情比苏小荷好不了多少:“我们去借宿?”他挑眉问。

苏小荷撇撇嘴:“你确定人家有地方借给我们吗?”她挑眉,指了指一旁的小户人家--这小户不带任何的贬意,而是这屋子,是真的只有一个房间的小户人家。

傅倾圣也跟着叹了口气,一旁苏小荷倒是乐观地耸耸肩,她只道既来之则安之,便拉着傅倾圣坐在草堆之中,仰身看着满天星空。

傅倾圣扭头看着躺在身边的苏小荷,苏小荷笑嘻嘻地回看着傅倾圣:“你还记得我们原来在京城,也看到过一次这样的满天星辰吗?”

苏小荷说得动情,傅倾圣歪着脑袋想了许久,然后才糯糯地回答一句:“记得。”

苏小荷莞尔一笑:“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吗?”

傅倾圣撇撇嘴:“你迷路的时候。”

“对的!”苏小荷笑得好是灿烂,“那时候我坐在街头悬崖之上,看着满脸繁星,看着悬崖之下的点点烛光,我当时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天空与地面会是一模一样的?如果整个世界颠倒了会如何?天上的东西飞下地面,地上的人儿都生活在星空......”

“那么,会不会我们也换了身份?比如你苏小荷是一个男将军,而我傅倾圣是一个西湖丝绸商之女?”傅倾圣抢过苏小荷的话,“那样可就惨了,就你这智商和体力去打仗,离国肯定要败了;就我这手工技巧去织绣,你们苏家丝绸也要败了。”傅倾圣笑嘻嘻地说着,苏小荷扭过头,细细地看着傅倾圣的眉眼。

黑夜之中,她看不太清他的样子,但他的五官,早已在她的脑海里反复出现了无数次,她静静地看着满夜星空倒映在他深邃的丹凤眼之中;静静地看着他薄薄的嘴唇因说话一张一合;静静地看着他的鼻子因为他的嘴巴动而跟着微微一耸一耸,后来傅倾圣说了什么苏小荷并没有听得太清,她只是幽幽开口,打断了傅倾圣的话。

苏小荷的眸子里是傅倾圣看不懂的东西:“傅倾圣,你后悔吗?”她道,傅倾圣侧过头看着她,苏小荷抿了抿嘴,继续道,“你俸离国如家,视离皇如主,最终,离国却将你抛弃,离皇却将你视为眼中钉。”她问,傅倾圣明显一怔,“傅倾圣,你后悔为傅大将军了吗?”苏小荷道,“你有没有想过,若这世上,真的是我苏小荷为离国的大将军,离国因我而灭,会不会你今日早已游山玩水独自潇洒,而不会是落得这个下场?”

苏小荷的话字字诛心,傅倾圣看着她的眼睛,这一双杏眼之中,是他难得见到的伤感,他下意识地伸手去覆住她的眼睛,直到他莫名感到手心有一丝湿润。

“你哭了。”傅倾圣说着,这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她轻轻叹了口气。

苏小荷抿抿嘴:“不,是你的手太热,我眼睛出汗了。”她道,傅倾圣只觉得一口气在喉咙里哽咽了一下,原本突然一切美好的意境,都给她这一句话打破。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苏小荷都觉得自己要睡着了,傅倾圣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苏小荷,那你呢?”他问,“你恨不恨?苏氏丝绸做的太过完美,所以才让人嫉妒,最终遭受陷害而走向灭亡,你有没有想过,若生为苏氏丝绸的长女不是手巧的你,而是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傅倾圣,那么苏氏丝绸便无法传承下去,这样至少是毁在自家人的手上,也比最终落得个家破人亡要好。”

傅倾圣的话让苏小荷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侧头望着苏小荷,苏小荷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扭过头,靠在了傅倾圣的胳膊之上。

她依旧是抬头看着满天的星辰:“傅倾圣,你后悔吗?”

傅倾圣反问:“那苏小荷,你后悔吗?”

苏小荷轻轻一笑,然后摇摇头:“不悔。”她道,“我不悔。”

苏小荷在心里轻轻念着,她不悔,不悔见到任何一个她如今认识的人。不悔爱上她这辈子爱上的任何一个人,不悔她这辈子遇见的任何一个人。

傅倾圣跟着扯开了笑容:“你也道不悔,那我怎么又会悔?”

苏小荷是真的困了,她趴在傅倾圣的肩头,只觉得又困又累,她眯着的眼睛缝越来越小,身旁傅倾圣的声音越来越轻:“苏小荷,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苏小荷的脑子无法转动了,所以对这个问题,她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习惯性地回问着他:“傅倾圣,那你呢?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傅倾圣,那你呢?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傅倾圣,那你呢?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傅倾圣许久都没有回答,苏小荷等得眼睛都睁不开,以为旁边人已经睡着了之时,傅倾圣的声音才幽幽传来,如从天边而来的不清晰,却让苏小荷的心跟着一紧:“苏小荷,我辈子,最悔的,就是与你相识。”

苏小荷,我辈子,最悔的,就是与你相识。

苏小荷,我辈子,最悔的,就是与你相识。

......

傅倾圣这句话说得太认真了。认真得,苏小荷都要想去睁开眼,看看他的表情,然后问他一句为什么说最后悔的,是认识了她。

可是她已然没了力气,她闭上眼,继续睡着着,直到第二天她睁开眼时,只有蔚蓝的天空在她眼前,和身旁绿油油的草地擦过她的胳膊。

昨晚的身边人早已经走了,连同他的那一匹黑色的汗血宝马,苏小荷望着空荡荡的远方,只想到昨晚身边人说的那一句话--苏小荷,我辈子,最悔的,就是与你相识。

是啊!苏小荷在心里想:我这一辈子,最悔的,便也是与你相识。她道,心里蓦然一疼,一个名字,三个字,狠狠划过她的心--何、尔、翎。

苏小荷的嘴角扯开一个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凄惨的笑,她的手轻轻张开,覆上自己的眼睛,就像昨晚,何尔翎躺在她的身旁,用手轻轻覆上她的眼睛时一般。

那时候,她告诉他,他的手掌心之所以湿润,是因为她热得出汗,其实,是她心疼得想哭。她问他,后不后悔是离国的大将军,其实她是想问他,后不后悔是西湖何氏的大少爷。

熟悉傅倾圣与何尔翎的她,怎么会分不出救她的人是傅倾圣,还是何尔翎?

所以这一个“傅倾圣”才不愿意去面对少卿卿,所以这一个“傅倾圣”才总是欲言又止。

何尔翎与傅倾圣长得再像,他伪装得再好,能蒙的过少卿卿,却永远蒙不过她苏小荷。因为只有她苏小荷,能从那两双几近完全一样的深邃丹凤眼之中看出细微的不同--傅倾圣的眼里,写满了复杂,可里面却是沉静与安详;而何尔翎的眼里,写满了寂落与平和,可里面却满满是复杂。

只是何尔翎与傅倾圣又太像了,像到苏小荷真的在搂着他时,都要以为,他就是真的傅倾圣了。

苏小荷很想问何尔翎一句,他有没有后悔,后悔他是何家唯一的独子,而她是苏家唯一的女儿,何氏丝绸与苏氏丝绸在面对“离国皇室御用丝绸”这一位置之时,必定二者只能存一,而他何尔翎,也必定要成为苏小荷的仇人。

但苏小荷又扪心自问,她后不后悔成为苏家人,让她如今只能与何尔翎成为仇人。她想了许久,也都没有想出答案,只觉得心里如之前一般得难受煎熬,最终,苏小荷慢慢地放下手,然后坐起,朝着草坪外走去。

她不想去想任何答案,只想在心里去记得与何尔翎见过的第一面--那是在西湖的河畔,她在调戏着黄二丫,而何尔翎走来,一手撑着树杆,一手搂过她的腰:“哟,你在欺负人呢。”他靠得她如此之近,近到她的呼吸变得凝重、心跳变得加速。近到她都可以细细数出他的睫毛有多少根。

“我姓何,西湖何尔翎。”他站在苏氏大门口,回头看着被赶出家门去学堂、拎着包裹一脸不满地她,“好师弟,你可以叫我师兄。”苏小荷还记得那一幕,他一袭蓝色的长袍,长发披肩,两股交错缠绕向后,这明明是一文静好看的发型,按在他的头上,却莫名多了一股邪气与灵动。苏小荷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他在笑,眼里都是让苏小荷着迷的韵味。

苏小荷想,那时候的她,该是要生气的,该是要大骂何尔翎一句,骂他怎么就把她从家里给骗了出来,骂他怎么就把她给丢到学堂里去了,骂他怎么就这样在她家人面前装作一幅“好好学生”的样子,而在她面前便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

她本是该狠狠地骂他一句的,可那时候的她,却只能是呆呆地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与他那回眸地一笑,阳光透过树枝洒下在他身上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圆,硬着他脸上的灿烂笑容......这是苏小荷记忆里的样子,其实那真的是一个饱含深意而坏坏的笑容。

那时候,苏小荷停止转动的脑海里,只有一句话--这个人,长得可真是好看......

第八章十生九死绝命谷 官人你可是旧人
将军娘子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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