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荷再成荷王妃 月楼姑娘现猫腻
西湖湖畔最近有一个新传说,说的是曾经西湖湖畔一大家人女儿,竟然成了邻国付文国王子的王妃!这消息的源头,必然是翠花楼的黄妈妈,她一如既往打扮得花枝招展,将手中的丝绸纱往客人头上轻轻一丢,用着甜腻的声音笑道:“怎么,你们这还是不信我的消息了?”客人一听黄妈妈要生气了,连忙笑着围了过来:“怎么可能呢!”众人笑着打哈哈,“黄妈妈是谁?黄妈妈说的话,怎么可能会是假的?”黄妈妈一听,跟着一哼:“你们最好是这般想的,我黄妈妈是谁,我说出的消息,怎么可能会是假的?”黄妈妈说着,作势就要将手中丝绸纱一收,扭着圆滚的腰就要往外走,客人一看她生气了,连忙伸手将黄妈妈拉回,笑嘻嘻地一手搂住她的腰:“大家只是说着玩玩的,黄妈妈别生气呀。”客人笑着,从腰中掏出一个银子,硬是要塞进黄妈妈的手中,“黄妈妈,好妈妈,你就快告诉我们,这嫁入付文国王宫的厉害女子,究竟是谁家的姑娘呀?”黄妈妈看着众客人急切的表情,跟着微微一偷笑,这表情在这些客人眼里来说简直是妩媚至极,他们哪里还顾得去问什么嫁入付文国王宫的西湖传奇女子,直接拉住黄妈妈的手,将她往床上一扯,一倒。而与此同时,付文国王宫之中,书坊殿里,原本在吃着点心的苏小荷突然觉得鼻子一痒,跟着一个“哈秋”打了个喷嚏。这一喷嚏本是没什么,可没想到她口中含着的点心碎片,跟着这个喷嚏,“呼呼”地向前飞,苏小荷瞪大了眼睛,眼看着这点心碎片就要飞到面前镂花的房门之上了,房门突然被打开,没见着人进来,倒是先听到了声音:“小荷姐姐,小荷姐姐--啊!”苏小荷倒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却见伽洋子头顶着一脸点心碎片,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她的身后,木司南也呲着嘴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接着便是伽洋子“哇”地一声回头哭着朝木司南怀里钻:“木司南!你快去帮我收拾小荷姐姐!她就这样欺负我!!”伽洋子哭得喊得煞是伤心,木司南手上虽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可脸上的表情却煞是尴尬,他嘿嘿一笑,朝着伽洋子耸了耸肩:“伽洋子你也知道的,我也想替你报仇,可是苏小荷是耶律王子的小荷小姐,而我只是耶律王子的贴身侍卫总领呀。我......”他顿了顿,朝着伽洋子露出了不好意思的惋惜表情,这表情不露还好,一露,更是让伽洋子“哇”地一声哭得更大,伽洋子一脸痛心痛恨的样子,她的身后,黄二丫无语地张了张嘴,然后跟着翻了个白眼。黄二丫身后侍女手中还抱着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苏小荷探过脑袋,一猜便知道那是黄二丫新生的小女儿。苏小荷的心情跟着好了起来,她最喜欢这种乖巧的小婴儿了,她刚想站起身,去抱抱这小婴儿,不料小婴儿却突然跟着“哇”地哭出声,那声音的频率和幅度,竟然像极了伽洋子。果然,黄二丫的脸色瞬间就青了下来:“伽洋子!”她恶狠狠地吼着,“我一路说了多少遍了!要你不要在我家女儿面前哭,不要在我家女儿面前哭,小孩子的模仿力是很厉害的,包括哭的模仿力!”伽洋子被黄二丫这么一骂,虽然是不哭了,可还是不断地耸着肩,样子看着无比委屈:“我......我不哭就是了.......你,你不要凶人家嘛......”黄二丫被这丫头搞得脑子发晕,她直接甩门朝着身后侍女一喊,带着女儿就朝偏房里头走去,而伽洋子却还在因为黄二丫生她的气而伤心,她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引得木司南满满是心疼,不用多说,木司南拉着她的手,也朝着自己的府上走去。而这偌大的书坊殿,独留下为了迎接这几位老朋友,而盛装打扮了一上午的苏小荷。苏小荷呆呆地坐在桌边,还没反应过来这短短五分钟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然后无语地看了看桌上的点心:“我晕啊......”她小声地抱怨着,一旁原本端着盘子的侍女一听,手中的果盘跟着一摔,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然后一手扶着苏小荷喊:“小荷小姐,你没事吧?你怎么晕了?”一边还对着外面大喊,“太医啊!来太医啊!”苏小荷一听这话,原本还没弯的腿,跟着就往下弯了,她只觉得脑袋发晕,心想着明明她幻想了一份和谐美好的旧朋友相聚之景,怎么到头来竟然成了这一闹剧?这后来也成了付文国王宫中的一场传说,说是小荷小姐在成婚的头三天,早上因见到亲朋旧友,而激动得晕倒,硬是卧床了三天。与其同日成婚的静王妃,在这三日带家眷旧友游遍了付文国王宫,而小荷小姐的家眷旧友,只能站在床头照顾着小荷小姐。后来还有人说,这小荷小姐身子这么弱,会不会是因为到过异世界的原因?导致其身体不适,时常晕倒。然后又有人说,这小荷小姐虽然身体不好,但但耶律王子却还是爱小荷小姐爱得死去活来,想必耶律王子定是喜爱柔弱女子之人。接着又有人说,大家肯定是想多了,想想前两日见到小荷小姐,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活泼开朗,还连连爬上三棵大树,怎么看都不像是按照大家所说的柔弱之人,搞不好其实是小荷小姐怀孕了,但是因有说“三月怀孕不外露”之言,所以大家都将这个秘密保护了起来。可是又有人反问了,这小荷小姐还未与耶律王子成婚,之前也是拜堂都没拜完便消失不见,两人从未同房,何来怀孕之说呢?这时候就有人冒了出来说,大家可都别忘了啊,这小荷小姐可是之前跑到过异世界的人啊!这人话音刚落,瞬间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大家的脸上都露出“这可是一个不能多说,不能多问,不能多想的秘密啊”,然后再一哄而散。而这之后,当苏小荷得知这个所谓“三不能”的秘密时,这个秘密俨然变成了如此版本--小荷小姐在异世界有了身孕,回到付王国王宫后,爱她如命的耶律王子宽宏大量,丝毫不在乎她已有身孕的事实,毅然继续娶她为妻。这段故事,不仅仅感动了付文国王宫之人,更是让整个付文国的人都津津乐道,苏小荷知道后,直直朝着外头大吼:“不是说秘密吗?为什么不仅仅付文国王宫之人知道,连整个付文国的人也知道?!不是说秘密的吗?秘密的吗!”苏小荷只觉得满心的不爽,一旁侍女见状,齐齐跪下身:“小荷小姐息怒,小心肚中孩子。”苏小荷一团火就这般在心中无法发泄,她抱着胳膊,跺着脚打算去找罪魁祸首伽洋子好好审讯一翻,却见在后花园之中,伽洋子正摆了一桌酒菜,招待着这满园的小侍女侍从,讲这她从离国来的故事。伽洋子说,她是离国鼎鼎有名的梁氏布料铺家侍女,从小生长在西湖。一旁有付文国王宫的侍女好奇了:“离国西湖?”然后扭头看着别人,“诶,听说耶律王子小时候就在离国西湖湖畔,还与那儿的一个一户黄姓人家做了拜把子兄弟。”伽洋子一听,跟着点点头:“是的,我来的这家梁氏布料铺家的少夫人,就是这黄氏人家的小姐,而且,这小姐,还是我们小荷小姐的好闺蜜呢!”众侍女一听,便更加来劲了:“啊!那小荷小姐与耶律王子是不是小时候就认识呢?真可是天赐良缘啊!”伽洋子歪着脑袋想了想:“他们小时候认不认识我倒是不知道,但是现在大家的关系都很好啦。”伽洋子笑呵呵地说着,一旁又有一个粉衣侍女好奇地探了探脑袋,八卦道:“那小荷小姐,究竟是什么家底来头呢?伽洋子姑娘可知道?”这侍女的话一下子引起了好几个人的起哄,苏小荷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摇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个我还真没听他们提过。”她道,然后顿了顿,“但我总觉得,小荷姐姐的家世不简单呢。”伽洋子自言自语地喃喃着,一旁站在树枝后的苏小荷轻轻捂住想笑的嘴,苏小荷的身后,她的贴身侍女不满地望着前面在胡言乱语的伽洋子。苏小荷的侍女不满地撇撇嘴:“看看这个伽洋子,什么话都敢乱说,还有这一群不懂礼节的畜生们,小荷小姐别急,看我怎么去把她们的嘴撕烂!”苏小荷一听,连忙拉住自己的侍女:“唉唉唉!别去别去。”苏小荷笑着道,“挺好玩的,让她们去说说,别激动啊。”苏小荷的侍女见苏小荷都这么大度不在意,便也不好发作,只是乖乖地点点头,然后扶着苏小荷就要走,直到那边谈话的侍女间不知谁突然开口问:“伽洋子姑娘,我听人说,离国西湖最著名的是丝绸,那儿有好几个著名的丝绸世家,其中就有一家姓苏。”然后侍女顿了顿,一脸神秘地看着伽洋子,“伽洋子姑娘,你说,这小荷小姐,会不会就是苏氏丝绸的后人?”这侍女的话让苏小荷瞬间停住了脚,苏小荷的心莫名一紧,跟在她身后的贴身侍女也好奇地停下了脚步:“小荷小姐怎么了?”贴身侍女问。苏小荷撇撇嘴,只是挥挥手示意她下去:“你先走,我再在这站站。”苏小荷说着,她的贴身侍女还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被苏小荷的眼神给压了下去。苏小荷站在树杆后面,而树杆前,伽洋子正好奇地撑着下巴,重复着刚刚粉衣侍女的话:“你是说,丝绸苏氏?”她顿了顿,随即又摇摇头,“我听人说过,说丝绸苏氏有一儿一女,但最后丝绸苏氏被封之时,两名幼子也没幸免其难,所以小荷小姐,定不会是丝绸苏氏的后代。”伽洋子推理得头头是道,一旁听故事的侍女们跟着点点头。树枝后的苏小荷轻轻低下了头,她暗自笑话伽洋子的傻乎乎,不料一旁又有侍女开口问伽洋子:“伽洋子姑娘可知道西湖丝绸世家之间的故事?听说苏氏的被封,与何氏有很大关系?”伽洋子一愣,然后扭头看着问话的侍女:“如果说苏氏的被封与何氏有很大的关系的话,那么之前呢,苏氏之前的丝绸世家月楼,月楼的灭亡,也与苏氏是脱离不了关系的呀。”伽洋子的话,让树杆后面的苏小荷猛然抬起眼,苏小荷下意识地看着对面不远处的伽洋子,伽洋子扭了扭脑袋,继续开口道,“你要说,西湖曾经三大巨头,月楼、何与苏,这渊源可不只是现在这一代,要追上去,可谓有百年多的历史,它们时而和,时而分,又时而对立,这其中的门道,也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完的。”伽洋子说得好是深沉的样子,苏小荷听着轻轻叹了口气。苏小荷的思绪跟着回到了八年前,苏氏一夜被封时的情形,还有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何氏大少爷的计谋所致。苏小荷本以为,现在再想起这些,心会如止水一般,没有丝毫涟漪,可没想到,再一次听到想到这一段往事时,心里还是如针刺一般疼得难受。苏小荷不想去多想,她慌忙扭过头,跌跌撞撞地只想离开这儿,不料伽洋子的声音再一次从后面传来:“而且,你们不知道,外面都传说苏氏丝绸的被封,是因为何氏人家的告密,其实不是的,这一件事情,何氏是帮着苏氏不少的。”苏小荷被伽洋子的话说得一愣,她猛然回头,伽洋子身旁,粉衣的侍女也跟着好奇地问出口:“什么意思?为什么何氏帮了苏氏不少?”伽洋子抿抿嘴,歪了歪脑袋:“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人家说的,都说苏氏其实是拖了何氏的福的。”苏小荷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可置信地听到伽洋子的话,她一直只道这苏氏被封的一切过错,都是何氏所陷害,而如今,竟然听到了一个完全相反的版本传言,苏小荷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她也只当是伽洋子听错的传言,或者是理解错了什么东西,并没有多想,连忙定了定神,然后慌慌张张地跑出了后花园。第二天就该是成亲礼了,苏小荷站在前椒殿的门口,拼命地对着自己喊着:“苏小荷,你不能多想,你不要多想,你一定不能在现在退缩,一定不能!”苏小荷不断地对着自己小声喊着,直到她紧紧握拳的手掌心都捏出了汗,她才松了口气,顺着栏杆,跌坐在地上。是啊!苏小荷对着自己心里喊着,什么时候都可以退缩,唯独现在不能退缩。苏小荷反复地问着自己,还想不想回到曾经那种慌乱复杂的生活之中。一个内心的声音告诉她,她不想,非常非常地不想。所以苏小荷拼命地摇摇头,然后强迫自己淡定下来--苏小荷只想,现在的生活很好,非常的好,平静又安定,不管过去的真相究竟是如何,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去知晓了。如果苏氏真的是何氏所害,那么很好,她苏小荷已经报仇了;如果苏氏不是何氏所害,那么无所谓了,就当她苏小荷报错仇了。她苏小荷是谁?还会怕报仇报错了人吗?不怕的!苏小荷在心里吐槽着自己,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再怎么宽慰自己,可想到何氏,她的心还是会跟着撕心裂肺般地疼。但是她已经疼够了,彻底地疼够了。苏小荷在心里想着,她已经不想再去尝试这种感觉了,所以她坚定地站起来,然后满脸笑意地看着面前的前椒殿--管他什么何氏,管他什么何尔翎,那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的苏小荷,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安安定定地做好荷王妃,平平静静地过完这一生。苏小荷满意地点点头,对自己现在这个上进状态是非常的满意。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完美,也必定会这般完美的继续下去......如果,是说,如果。如果,苏小荷,没有遇到接下来的这些事情般。听说离皇也应邀来参加付文国两位王子的成亲礼,还听说,离皇这一次包了一大份彩礼送给两名王子,说是要好好祝福他们在经历了千辛万苦之后,终于找到了真爱。当离皇带着彩礼,亲自送去前椒殿之时,苏小荷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因为她在想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她苏小荷,到底该不该去给离皇请安。论礼仪,她是必须要向离皇亲自拜谢的;可是论脑袋的安稳性,苏小荷有着强烈直觉告诉她,她绝对不能去与离皇见面。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其一,苏小荷曾经是离国西湖苏氏丝绸的大小姐,苏小荷本该被贬为军妾,倘若她被发现掉包了,那么必定是砍头之罪。当然,苏小荷也侥幸地想,离国一生贬人无数,怎么可能会还记得八年前一个小小的苏氏丝绸世家的大小姐苏小荷,甚至于,就算他记得,这么八年过后,再次见她,也未必能将她认出。可是原因还有其二,那就是在上一次席易王子与紫荆郡主的成亲礼之上,苏小荷还以“刺客”的名义在婚礼上大出风头,最后,还是傅倾圣站出来以“自家未婚妻”的名义将她保护住。苏小荷还记得那时候离皇看着她与傅倾圣的表情,她实在是不想以“付文国耶律王子王妃”的身份再一次见到离皇,她似乎都能幻想离皇若是见到她时的表情,即是复杂,又满满是疑惑。苏小荷想到此,便觉得鸡皮疙瘩瞬间全起,她连忙哆嗦地抖了抖,然后躲到一旁。眼看着离皇带着贴身侍卫走进了前椒殿的大门,躲在树后的苏小荷终于松了口气,她趁着巡逻的侍卫不注意,蹑手蹑脚地偷溜出殿门。苏小荷游晃在付文国王宫,她知道现在前椒殿肯定是派出了不少人到处找她回去见离皇,可她必然是不能被这些人给找到的。苏小荷半蹲在墙角,啃着指头,想了好一会儿,一个地名突然窜出她的脑子里,她猛然打了一个响指。对啊!苏小荷一愣,书!坊!殿!今日的书坊殿也是人来人往,若苏小荷在书坊殿中,那必然是会有人主动通知前椒殿的。就冲着这一点,找人心急的前椒殿,肯定会自动忽略来书坊殿寻人以节约更多时间,更快找到她。所以苏小荷兴冲冲地朝着书坊殿冲去,顺利躲过所有巡逻的侍卫,闪过书坊殿门口站着的下人,直接麻利地翻上墙边的大树,然后满意地窝在树上,悄悄躲着。苏小荷对自己这应急处理能力是非常的满意,满意到她在不知不觉之中,眯着眼睡着了都不知道。而当她再一次醒来之时,天已然渐渐变黑,书坊殿内静悄悄的,哪里还有半个客人的身影?苏小荷心里一惊,大叫不好,她连忙一个跟斗翻下树,刚想悄悄离开,不料书坊殿门口竟慢慢走进一个人影,苏小荷定睛一看,呀!这不是离皇吗?真是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到哪儿都躲不开离皇啊!苏小荷在内心呐喊着,然后在离皇发现她的前一秒,再一次溜回了树上。只是这一次,苏小荷不敢睡觉了,她紧紧地拽着树枝,趴在树上,透着树叶的缝隙密切地观察着下面人的一举一动。奇怪的很,不同去前椒殿的兴师动众,离皇来书坊殿只带了一名贴身侍卫,甚至他在进书坊殿正堂之时,还挥手示意这名贴身侍卫退下。苏小荷瞪大了眼睛看着离皇这动作,突然觉得他这样子,不像是来送成亲礼,倒更是像来探亲的。苏小荷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笑到了,她只当是自己瞎想,毕竟离皇怎么会和书坊殿里面有什么人是亲戚。只是苏小荷没有想到,这瞎想,竟然成了一半的事实。透着镂空的窗户,苏小荷亲眼看到月楼钰静笑嘻嘻地从里屋走出,她只是朝离皇简单地俯了俯身,然后两人便坐下,像是朋友一般,不知讲着什么。但苏小荷很明白,他们讲的,肯定不是朋友之间的寒暄话,因为月楼钰静的脸色是如此的严肃,而离皇紧紧皱着的眉头都要可以压死飞过的小虫了!一种莫名不安的感觉从苏小荷的心里慢慢划过,她直觉这两人有事瞒着大家。所以,苏小荷便在这漆黑的书坊殿上空上演了一场她的拿手好戏--“空中跳树”,为了躲避侍卫视线,她直接从一颗树上,跳到另一颗树上,最后又跳到书坊殿的屋顶之上。苏小荷在屋顶上找到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她轻轻移开一片砖瓦,正好可以看到里面月楼钰静与离皇的动作,也可以清楚地听到两人的对话。月楼钰静微微低着头:“苏氏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苏小荷明日就要嫁于耶律王子为妻。”对面离皇点点头:“朕今日去了前椒殿,竟然是没见到她。”月楼钰静轻轻一笑:“想必是她怕了,不敢见皇上吧。”离皇冷冷一哼:“确实,当初她竟然能想到用掉包的法子,让自家侍女顶替她嫁作军妾,若这笔账朕与她细细算了,怕是她几个脑袋都抵不住。”离皇说着,端起茶杯,轻轻一抿,“她也算聪明了,知道不要来见朕。”“离皇英明。”月楼钰静妩媚地一笑,伸手又替离皇添上了些茶,“何氏那一边,我也已经整理的差不多了。”她笑着,“苏小荷至今都以为当初害到苏氏的,完完全全是何氏何尔翎所为,她痛恨何尔翎入骨,根本没用丝毫怀疑。”离皇听她这么一说,满意地点点头:“所以,何氏丝绸与苏氏丝绸现在算是狗咬狗,互相咬得不可开交咯?”离皇冷冷一笑,“月楼钰静啊月楼钰静,你可真有你的。”月楼钰静跟着一笑:“那还是离皇信任奴婢。”离皇摇摇头,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推开:“月楼丝绸现在是离国皇室御用丝绸商了,月楼钰静,你也算是完成心愿了。”月楼钰静莞尔一笑:“可离皇呢,不也是去除了一个眼中钉吗?”离皇眯着眼看着月楼钰静,月楼钰静低下头,接着道:“离皇是好手段,傅倾圣这个居心拨测的人,早该被如此处置。”离皇跟着站起:“月楼钰静,你怎么让朕相信,你当初给朕的那一些所谓‘傅倾圣密谋造反’的证据都是真的?你就不怕撒谎被朕发现,而掉脑袋吗?”月楼钰静一听,连忙也从椅子上站起,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低着头:“可是傅大将军傅倾圣已然为国捐躯。”她顿了顿,“离皇,不早信了奴婢吗?”一瞬间,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一旁蜡烛火光轻轻摇动,离皇背着手站立着背对月楼钰静,月楼钰静还低着头,她而紧抓着的双手,泄露出她此时的紧张。接着,离皇幽幽开口:“月楼钰静,你知道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自古女人都不能太聪明。”月楼钰静没有回答,只是将紧握地双手松开,高举过头,然后再慢慢地朝着离皇磕了一个响头:“月楼钰静明日便将嫁于席易王子为妃,便将终日在此相夫教子,不再踏入离国半步。此后,世上只有静王妃,不再有月楼钰静。”她说得字字分明,也字字清晰。离皇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背着手,踏出了书坊殿的大门,而他伸手,月楼钰静深深了松了口气,她跌坐在椅子上,呆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月楼钰静的手轻轻地摸在一旁的凤冠之上,那是她明日成亲要戴在头发之上的。月楼钰静的眼里满满是笑意,充满了释然与轻松,还有一种得意洋洋的笑,颇有小人得志的味道。而她却不知,在她这书坊殿的屋顶之上,还有一苏小荷正不可思议地坐在那儿。苏小荷呆愣了好一会儿,才从这一番月楼钰静与离皇的对话之中,提炼出了几个重要信息。其一,离皇与月楼钰静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利益关系。其二,傅倾圣的死,与月楼钰静有很大的关系。其三......苏小荷一愣,八年前,苏氏丝绸的灭亡,并非全部都是何氏丝绸的错,甚至说,很有可能,与他们的关系并不大。苏小荷一愣,被自己这最后一点推断狠狠惊住,她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下意识地摸了摸心脏的位置,接着,一股疼痛朝着她手的位置处袭来,苏小荷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苏小荷在思考,她在想,这个谜团,她要不要去解开。她在想,苏氏丝绸与何氏丝绸八年前的真相,她究竟要不要去知道。如果她去解开了这个谜团,那么真相带给她的,又将会是一个怎样的结局?会是另一场腥风血雨,还是说会是一场意料之外的平和安详。苏小荷不知道,这将会是一个赌,而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赌赢。明天就是她大婚的日子,而她能做的,要不是逃婚去赌,要不就乖乖做荷王妃。她要怎么选择?她不知道。夜晚的风越发得深了,苏小荷闭上眼,双手并拢,她要将这一个决定交给老天,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她要数三下。“一、二、三......”第三声默念音才是刚落下,便听见远处传来侍从与宫女们的叫唤声:“小荷小姐,小荷小姐......”这些人都是前椒殿的宫人们,他们各个都打着灯笼,拼命地喊着她的名字,而走在他们最前面的,那一个穿着黑色衣服,光着脑袋的人,是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程天阳。苏小荷的这一个赌,老天爷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苏小荷轻轻一笑,趁着没人注意,悄悄从树上溜了下来。她理了理头发,拉了拉衣服,拍干净身上的树叶,然后嘴角扯开一个笑容,在程天阳还满心焦急地看着四周,查看是否有那一个熟悉人的身影之时,苏小荷便从角落里冲出,直接扑进了程天阳的怀里。程天阳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怀里人是谁。他的心先是狂喜,随即便是兴奋,他紧紧地抱着苏小荷,声音里满满是担心:“苏小荷,你跑哪里去了?怎么一整天都没见人影?吓死我了。”他说着,苏小荷吸了吸鼻子,装作万般委屈地样子嘟着嘴。苏小荷的眼里都要溢出泪了!她撇了撇嘴:“人家是迷路了嘛......”她道,“你也不想想想,人家才来这付文国王宫几日,哪里知道这儿这么大,连回前椒殿的路都找不到了。”程天阳反问:“那你不会问宫人吗?你随便问一个,他们总是能带你回来的。”苏小荷不满地哼了哼:“我好歹也是要成为荷王妃的人,我哪里能把这么糗的事情到处告诉别人嘛。”程天阳见苏小荷满脸不开心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那也罢,以后我就把你当成小人儿,拴在腰上,我去哪儿,你便去哪儿,这样你也不会走丢了。可好?”苏小荷一听,假装变恼:“为什么要我是小人儿?为什么不你是小人儿,我天天把你装在袖子里,要是找不到路了,就拎你出来问问。”程天阳一听,无所谓地耸耸肩:“要我是小人儿也行,那你可不能只把我放在袖子里,你要把我放心里,这样迷路了,再问问心就好。”“啊!程天阳,你好肉麻!”“苏小荷,这是你逼我的!”他道,一本正经地说着,“喂!你笑什么?难道你迷路还很开心吗?”苏小荷摇摇头,主动用手勾上他的脖子:“不是,我在笑,我刚刚打了一个赌。”“哦?什么赌?”“我在赌,我数了三下后,你会不会出现来找我。结果,我刚是数完三下,你果真就出现了诶!”程天阳一听,跟着挑挑眉:“那赌注是什么?你数了三下我出现了,有什么好处吗?”“好处?”苏小荷弯了弯眉,“没有!至于赌注嘛......”她顿了顿,然后趴在程天阳耳朵边悄悄说着,接着程天阳的脸色跟着“唰”地变得惨白。“好你个苏小荷!你竟然耍我!”“啊啊啊!程天阳你不要搔我啦,赌注真的是‘程天阳是个笨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