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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妈的,你小子挺大岁数,还真能跑。”刘晓宇此时也赶上来,一起制住了李万有。“你跑什么呀你?心虚啊?”陈九霄拽着李万有的领子将人拎起来,让他靠着墙边,“站好咯。”“你们谁呀?抓我干啥呀!”李万有此时蔫了不少,嘴上却也不饶人。“我们谁?我们警察!”刘晓宇将警官证亮到李万有眼前,然后押着他回到了那间快递站。“警察怎么了?警察就能随便抓人啊?”李万有一边走,一边低下头嘟囔道。“我们没想抓你啊,本来是想找你了解点情况,没想到你见了我们就跑啊,”陈九霄说道,微微眯起眼睛,“怎么,心虚了?干什么亏心事儿了?”“我——”李万有贼溜溜地瞟了一眼陈九霄,什么也没说。“你主动自首,我们说不定能帮你争取宽大处理,所以你最好说实话。”刘晓宇说。李万有被押着回到了快递站,手铐的另一端被陈九霄拴在了快递架子上。他闷声寻思了半天,最终还是缴械投降,“行了行了,我说还不行吗?我不就是在后屋跟他们耍了几把钱吗?你们说判我多久,我服从还不行吗?”“什么?”刘晓宇说完,转头和陈九霄对视了一眼。“不是警察同志,不带你们这么吓唬人的啊,你们不就是因为这事儿才来抓我的吗?”李万有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怎么?听不懂啥叫耍钱,啧,就是赌博。”“严肃点儿!”刘晓宇喝斥了一句,抬头看了一眼陈九霄的眼色,然后继续拽着李万有的领子问道,“除了这件事以外,还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想清楚了再回答!”李万有哭丧着脸道,“真没了,真没了,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呀警官!”“顾长山认识吗?”陈九霄直截了当地开口。李万有愣了一下,随即答道,“当然,当然认识啊。”“他半年前失踪了,你知道吧?”“知道啊,我们当时还找了好一阵呢,他老婆天天以泪洗面的,也不知道现在咋样了。”李万有说完,探头看向陈九霄,“警官,顾长山怎么了?”陈九霄对上顾长山的视线,沉吟了片刻,“他死了。”“什么?”李万有的嗓门极大,那双眯缝似的小眼睛也瞬间像是被什么撑开了一样,瞪得老大。“装什么惊讶?这事儿你不知道?”顾晓宇忍不住说道。“我上哪知道,我......”李万有说到一半,才似乎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不是,你们不会觉得是我杀的他吧?”陈九霄和顾晓宇都没有回答,只是眼睛一直盯着他看。李万有被盯得心里直发毛,“这咋可能呢,你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干那种事儿啊。”“别说这些没有用的,”顾晓宇直接打断他,“今年2月1号,也就是临近过年你们工地聚餐的时候,你都干了什么?”“我,我想想——”“快点儿说!”“你这问的这么具体,时间过了这么久我不得好好想想啊!”李万有急吼吼的,忍不住架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想起来了!我不在工地!对,那时候刚发完工钱,我觉得在工地过年没啥意思,就跟几个工友领完钱之后提前走了,就在聚餐的前一天。”“走去哪儿了?”“去,去大保健了。”李万有低下头,说这话时有些难为情。“你——”顾晓宇被噎得一时有些接不上话。“谁能给你作证?”陈九霄面不改色地问。“好几个呢,刘老五,杨大建,付广智......”李万有忙不迭地报出这几个人名,“反正就绥河来的那一批兄弟。”“顾长山不也是从绥河来的吗?我听说当年你俩是一起去绥河的,然后你又介绍他来了临江,怎么,后来关系掰了,连大保健都不叫上人家?”陈九霄的后背倚着墙面,语气饶有兴味。“害,确实,我们后来关系有点僵。”李万有赔笑道,又赶紧补充,“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说的那天,我确实不在工地呀,不信你可以找那些兄弟们挨个去问,他们都能给我作证!”陈九霄没答话,只是递给刘晓宇一个眼神。刘晓宇二话没说,押着李万有就往外走。“跟我们回趟警局。”“不是警官,冤枉啊!”李万有挣了几下,发现挣脱不动,又开始哭天抹泪,“我真没撒谎!”“没说是因为这事儿抓你,”陈九霄开口道,伸出手指了指身后的那片连排房,努努嘴道,“你自己承认的,聚众赌博,够不够我带走你?”李万有得知原来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忍不住“哎哟”一声。刘晓宇看他这样,冷笑一声,“上车!”*东信报社楼下的咖啡厅里。邹玉和秦玏在咖啡厅紧里面一处安静的角落相对而坐,看向彼此的眼神中不再是之前的亲密无间。“怎么这么着急,非要在这里约我,”秦玏翘着二郎腿,啜了一口咖啡,显然心情不错。“我这刚从雪原回来,还有挺多事情要忙呢。”“我问你,你真的要帮那对夫妻发报道吗?”邹玉的指腹不安地在咖啡杯壁上游走。秦玏抬眼看她,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可那个女孩被强奸了,她是受害者,你为什么还要......”“谁跟你说她一定被强奸了?”秦玏没等邹玉说完,径直打断了她,“你好歹也跟了我不少时间了,难道不知道做记者的,基本态度就是对一切保持质疑?我如果是那种随波逐流的人,就不会走到今天了,我的稿子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总编也审批通过了,你恐怕,没有权利阻止我。”邹玉沉沉地看着秦玏,片刻后似是觉得有些讽刺,直接咧开嘴嗤笑了一声,“你还好意思把记者挂在嘴边?是需要我提醒你摸摸口袋,想想你之前收别人的那些’车马费’吗?”“你什么意思?威胁我?”秦玏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他昂起下巴,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邹玉,“不过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关心?”邹玉的心里咯噔一下。秦玏随即冷哼了一声,他站起身,离开之前朝邹玉丢了最后一句话,“不管到底为什么,我劝你最好别管这么多,别忘了,现在人力系统里给你的考核打分的人,还是我。”邹玉冷冰冰地瞪着他。秦玏说完,便整了整西装的下摆,转身离开。就在秦玏刚刚推开门往外走时,咖啡厅也有一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站起身,跟着秦玏走了出去,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直到一起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临江分局审讯室外。刘晓宇正在向陈九霄汇报刚刚了解到的情况,“头儿,我刚才跟李万有他们县城的民警沟通了一下,那条巷子后面的连排房确实是那一片儿的人聚众赌博的据点,李万有就是那儿的常客。”陈九霄坐在转椅上,眼睛盯着白板上的人物关系,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他刚才交代的,能给他作证的那帮人,联系到了吗?”“小张已经去找了,目前暂时还没有什么结果,”刘晓宇说完,观察着陈九霄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头儿,你觉得李万有说的,能是真的吗?”“目前看来,不太像假的,他又不傻,当然知道他说出来这几个人之后,我们第一时间就会去核实,如果撒谎的话,很轻易就会被拆穿,那样反而对他更不利。”陈九霄的指尖一下下地敲打着白板的边缘,“但如果他没有撒谎的话......”刘晓宇没等到陈九霄的后半句,就看见他站起身,往审讯室走去,刘晓宇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跟了上去。“警官,我该说的都说了,您还想让我怎么地啊。”李万有看见推门进来的陈九霄,本来蔫巴的脑袋一下子立起来,巴不得陈九霄现在就能把自己放出去。“你先别这么激动嘛,”陈九霄弯腰接了杯温水,递到李万有的嘴边,好声好气地道,“关于顾长山的事儿,我还想再找你聊聊。”李万有见陈九霄的态度温和,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了,低头喝了口水,然后讪讪道,“哎哟,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不在场,人真不是我杀的。”“这一点呢,我们的同事已经去联系你刚才提到的那几个工友了,你的话是真是假呢,很快就会有定论,”陈九霄回到桌子前坐下,继续说道,“但也希望你能谅解我们一下,毕竟是有人跟我们说过,你和顾长山的关系呢,不太融洽,之前还有过冲突,所以我们暂时还不能解除对你的怀疑。”“大老爷们之间吵几句嘴不是挺正常的吗?谁还能为这种事儿杀人啊?犯得上吗我?”李万有见陈九霄不说话,像是不相信他的样子,忍不住“嘁”了一声,显然是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等到说完了之后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方才陈九霄的弦外之音,“不是警官,你说什么?有人跟你们说我和顾长山关系不好?谁呀?谁这么坏啊,往我身上泼脏水吗这不是......”李万有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要不是戴着手铐,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刘晓宇赶紧按住他,“冷静!消停点儿!””李万有整个人被压制住,可表情却依然愤愤不平,“警官,你告诉我,谁他妈说的?我非得去找他说道说道!”“你还是冷静点儿,是谁说的呢,我不能告诉你,”陈九霄走过去,拍了拍李万有的肩膀,“但是无论是谁说的,人家都只是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们,你要是真出去找人家的不痛快,就是你理亏了。”李万有的情绪渐渐平息了一些,重新瘫进座位,仰头看向天花板,捉摸着陈九霄的话,“等等,你说这人看见过我和顾长山打仗?那就是刘老五?”陈九霄没什么表情。李万有见他没有表情,又开口道,“付广智?”陈九霄依旧板着张脸。李万有“嘶”了一声,“我知道了,林大伟!那厨师是不是?”陈九霄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动了动,李万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表情这一细微的变化,差点拍案而起,“老子就知道是他!王八犊子,他咋不说他自己和顾长山打仗的事儿呢?还敢把脏水往老子身上泼......”“你说什么?谁和顾长山打仗?”刘晓宇打断了李万有。“林大伟自己啊。”李万有不服气地答道。“什么时候的事儿?”陈九霄赶紧问道。“具体时间忘了,反正就冬天那会儿吧,12月底?还是1月份我忘了。”陈九霄和刘晓宇对视了一眼,这个时间,正是顾长山失踪前不久。“他们两个是因为什么打仗的?”陈九霄问。“好像是顾长山调戏了林大伟他老婆。”李万有皱着眉回忆道,“当时林大伟不是在工地当厨子吗?他老婆给他打下手,好像是有一天打饭的时候,林大伟说顾长山占他媳妇儿便宜,顾长山不承认,俩人就干起来了。”陈九霄陷入了沉思。从审讯室走出来,后面的刘晓宇赶紧上前问陈九霄,“头儿,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让李万有猜到是林大伟在背后说他的呀?”陈九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却写满了“不然呢”。“头儿,你真厉害,没想到这林大伟看着挺老实,居然敢跟我们撒谎,只字不提他和顾长山闹掰了的事儿,把我们的注意力往李万有身上引,”刘晓宇忍不住念叨,“那我们下一步干啥去?去抓林大伟?”“你有证据吗?”陈九霄反问道。刘晓宇一下子闭了嘴。“之前让你找人看着林大伟和他老婆,还盯着呢吧?”陈九霄问。“放心,都盯着呢,但目前没什么异常。”“那就继续盯着,”陈九霄嘱咐道,“记住,接下来的几天再隐蔽一点儿,不要打草惊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