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夜:蜜蜂魂
唐陆出去了两天,夜里来人把他接着走的。来的人是城里郊区一个村子的村民。第二天唐陆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箱东西,还有一个书包。“呀,你这是采购去了?”唐糖好奇地問。唐陸面露微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那是一箱饼干还有一箱酸奶,唐陆放下书包,包里放着的是各种蔬菜,还有一只拔了毛的鸟。“村里人给的,他们太热情了。”“你合人家帮啥忙了,送这么大禮?还有水果呀!”唐糖挑了几个草莓拿到后面去洗。“并没帮到什么,我过去之后,那事儿就自己平了。”“自己平了?什么意思?”我不解唐陆说的什么。“我有没有跟你讲过灵魂附体?”唐陆问。他和我讲的故事很多,不过像灵魂附体,鬼魂附身在人身上这种很俗的鬼故事,倒是没说过。“真有这事?”我问他。“这次我去了就碰见了。”出事的是一个走夜路的女人。女人叫陈安丽,在服装店卖衣服,她上班的地方在城里的商场,晚上九点下班以后,在商场门口打出租到县城边上,然后再步行十分钟回村。这里有两个村子,东边的叫大榜村,西边的叫响榜村,女人是大榜村人。在回去大榜村的路上,要路过一片坟地。经常听唐陆讲故事的我太了解坟地这个事故高发区了,晚上在坟圈子旁边走夜路,必然没好事。果然,陈安丽即将走出坟地时,隐约听见有人在背后招呼自己。“帮帮我——”那是一个年迈的声音,似乎有气无力。陈安丽猛地扭头,身后一盏路灯在黑暗中显得十分乏力,照不亮周围的漆黑,但眼下看来身旁并没藏着人。陈安丽老老实实过了一辈子,从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也没有遇见过,因此一点也不害怕,并未朝鬼魂作怪那方面去想。她转身要离开,但是心中隐约不安,如果就这么走了,真的有人需要自己帮助怎么办?陈安丽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她决定返回去找找求救声的来源。“帮帮我们——”陈安丽这回听清楚了!那求救声来自一个老妇,那老妇人似乎就藏在对面的坟地中央,那是路灯照不到的黑暗所在!怎么办?尽管陈安丽不愿意相信那些妖魔鬼怪狐狸老仙之类的传说,但是谁会大半夜里跑到坟圈子周围求救呢?她心中稍有些慌乱,但还是谨慎地向前摸索,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她就打开手机的闪光灯,手机灯光照明范围十分有限,低头就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坟地十分安静,除了陈安丽走路踩断枯枝烂叶的声响,再寻不到其他声音。陈安丽能结结实实地感到脚下踩过了几座坟头,一向不信邪的她也开始紧张地小声嘀咕:“各位老前辈,我无意打扰各位休息,只是想看看是谁在求救,我做了一辈子好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希望各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过去吧——”“快帮我!”那老妇的声音忽然尖利起来,似乎就藏在陈安丽脖子后面,一阵阴风吹过,似乎是那老太婆趴在陈安丽背后向她呵气!陈安丽猛然回头,向后踉跄几步,手机险些掉在地上,此时她浑身发麻,后背冷飕飕的,仿佛有一股热气在不停往脑门上蹿。那个说话的人到底在哪儿?“你是谁,你在哪儿?”陈安丽颤着嗓子问道。“帮我!”那声音再度传来,陈安丽这次听清楚了,求救声竟是来自她脚底下!陈安丽再次后退几步,手机灯光向下照,地上平躺着一只纸人!声音传来的方向,躺着一只面目煞白的童女纸人,两腮圆红,眼珠黑亮,直勾勾地望着天,手里还拿着哭丧棒,陈安丽简直觉得这纸人盯着的正是她自己!陈安丽哪还顾得上许多,拔腿就要跑,但刚迈出去没两步,她就又听到求救声:“我让你帮帮我!”这是个老头。这次要求陈安丽帮助自己的,是个老头。陈安丽只觉得左脚异常沉重,迈不开腿,她低头一看,一只苍白的纸手正紧紧攥着她的脚踝!陈安丽失声大叫,慌乱中手机掉在地上,灯光恰好照在脚面前方,陈安丽清楚地看见,一个侧躺的童男纸人伸出手抓住自己,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陈安丽终于抵挡不住这潮水一般涌来的恐惧,眼前一黑,没有知觉地倒了下去。但是那天晚上,陈安丽的家人们发现,陈安丽依旧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开门回家时,陈安丽的丈夫发现妻子身上沾的又是枯叶又是灰尘,于是起身为她打扫,纳闷地问:“你这是在哪儿摔了一跤啊?也不知道自己打扫打扫。”丈夫无意中碰到陈安丽的手,发现她的手背冰凉。“你怎么了?很冷吗?”陈安丽的丈夫问。陈安丽也不回答,只是冷着脸说:“我不是陈安丽。”“你开什么玩笑呢?我今天没心情和你玩,我工作好累,我想先睡了。”陈安丽的丈夫还以为妻子想跟自己玩点睡前的情趣游戏,不过他今天是真的不想做。陈安丽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陈安丽,我是响榜村的老响,我老伴儿叫大梅。”“你在说什么?”丈夫意识到陈安丽不太对劲,她直愣愣地立在原地,眼神空洞,看着后墙上的壁画,无论男人怎么跟她打招呼,她后不回复自己。“我有事要告诉我儿子。”陈安丽又木然地道。陈安丽八岁的小儿子就站在一旁,他今天才看了一部恐怖片,此时妈妈的表情和行为完全跟自己看的鬼片里人被鬼上身一模一样!小儿子吓坏了,看着妈妈发呆。“我不是陈安丽!我是老响!我要找我儿子说事儿!你们听到了没有!”陈安丽忽然瞪着眼,血丝迅速充盈整个眼球,她盯着自己的儿子和丈夫,似乎他们不把自己要找的人找来,她就会吃掉这两个人。“媳妇,你在说什么啊?你儿子这不是在这儿呢?你要从哪儿去找?小头,去过去找你妈妈,你妈叫你呢!”丈夫试图把小儿子推到陈安丽面前,但是小儿子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肯挪动一步,马上就要哭出来。“这不是我儿子!我不要找这个人!我是响榜村的老响!我老伴儿是大梅!你们快把我儿子找来!不然我就掐死她!”陈安丽越说越口吐白沫,最后全身剧烈颤抖,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仿佛真要杀死陈安丽。“媳妇媳妇!”男人冲上前把陈安丽双手按住,将她抱到床上。小儿子不住地哭,哭喊着“妈妈”。很快,吵闹的声音引来了屋外的关注。陈安丽一家人住在大房里,陈安丽丈夫的母亲住在配房中,老妇人听到大房里的吵闹声,还以为是两口子又吵起来了,还有小孙子绝望的哭声,她最受不了的就是小两口打架。老太太拄着拐棍万进大房,只见陈安丽丈夫把陈安丽按倒在床上,陈安麗痛苦地嚎叫着,如同一只被绑在板子上的母猪,不停嚎叫,伴随着身体的挣扎。陈安丽的丈夫则用力控制住她的双手,全身压在她身上,不让她逃脱。小儿子还在哭,他跪在妈妈的床边,一遍一遍地呼喚妈妈。“哎哟哎哟!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反了!”老太太最看不过男人打女人,颤巍巍地走上前,举起手中拐棍,一棒子朝男人的背打下去。“哎哟!妈,你幹什么?”陈安丽的丈夫无暇顾及身后的老母亲。“你给我放开安丽,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老太太举着拐棍又要打。“不,妈,她不是安丽,她让什么东西给上身啦!”陈安丽的丈夫扭头想躲母親打下来的拐棍,又怕木棍敲在媳婦身上,于是又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棍子。正是这么一疏忽的功夫,陈安丽忽然挣脱出一只手,把丈夫的手塞进自己嘴里狠狠地咬下去。陈安丽丈夫大叫一声,一个翻身下床,顺便把手從妻子嘴里抽出来。陈安丽翻身站在床上,朝屋里的叁人高声大叫:“我不是陈安丽!我是响榜村的老响!我的老伴儿是大梅!我要找我儿子!你们快点去把他叫过来,不然我就掐死她!”说罢,陈安丽又把手放到脖子上,这次却没有下死手,而是要挟床底下的丈夫和婆婆。老太太毕竟在这附近过了一輩子,她听说过隔壁响榜村的老响,见过那人几面,却没有跟他家打过交道。乍一听儿媳婦说自己是响榜村的老响,她还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她就想起,隔壁村的老响不是三天前就已经死掉下葬了吗?而且下葬的位置就在儿媳妇每天上下班要经过的那个坟圈子中!这下老太太搞明白了,陳安丽肯定是经过坟地时被老响的鬼魂上身了。“老响,你别着急,我认识你,你要是有什么难处,隨时跟我们说,我们能帮的肯定帮你,你可别傷到我宝贝儿媳妇!”“快去把我儿子找过来!我有事跟他说!”“你有什么事,先跟我们说吧,到时候我再转告你儿子不行吗?”老太太试图拖延住陈安丽体内的老响。“不行!我就只跟我儿子说,谁也不行!”陈安丽一点也不煺步,说着用力掐自己的脖子,双颊登时红涨。“好好好,我文就马上叫人去找!你別动!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如果我儿媳妇出什么事,我就找人把你儿子全家都杀了下去陪你!”老太太不知听谁说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鬼谈条件,千万不能把话软着说,鬼最怕人说硬话。没想到这一招还真有点用处,那藏在陈安丽身体里的老响听闻,气势登时矮了一大截:“好好,好吧,你赶紧把我儿子找来,我待不久了——”老太太回头对儿子说:“去,把他儿子找来。”陈安丽的丈夫闻言头有点发蒙,他只知道响榜村,根本没听说过老响整个人,更别说他儿子了,他要去哪儿把老响儿子找来?陈安丽的婆婆说:“你四婶儿家儿媳妇是响榜村的,她肯定知道他们村老响,你去让那闺女打听打听老响,把他儿子叫来。”陈安丽的丈夫正要听母亲的去找四婶儿媳妇,忽然母亲又把自己拽住,在他耳朵边嘀咕道:“去城里让人把唐陆给请来。”陈安丽的丈夫听母亲说起过城里住着个半仙的事,那个半仙名叫唐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尤其擅长捉鬼作法,没有他摆不平的怪事。“啊?去哪儿找啊?”丈夫又愣住了。“笨蛋,去打听啊!要不你来拖住她?”陈安丽的婆婆眼神一瞥,望着陈安丽,此时她嘴角流涎,俩眼睛直发白,头发也蓬松着,跟平常安静淑女的样子截然不同,光看着就怪吓人的,他感觉自己应付不来,还得是交给母亲。“我这就去,我这就去打听!”陈安丽的丈夫转身出门,灰溜溜地往四婶家去了,现在就是要把唐陆请过来,同时还要联系那个什么老响的儿子。如果老响的儿子处理不了,就让老仙唐陆来解决,有了这个双重保障,陈安丽的丈夫也冷静下来,揣着兜匆匆地去了。老太太这边,她尝试和陈安丽身体里的老响套套话,但是那老响无论如何都只有一句话:“我不是陈安丽,我是响榜村的老响,你们快去把我儿子叫过来,不然我就掐死她!”说完便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壁。老太太见老响不愿意多交代,也不跟她说话,就是心里有点哆嗦:响榜村的老响和他老伴儿大梅,是村周围出了名的拼命,一年到头干活,从来没休息过,俩人省吃俭用,平时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穿,全把钱攒下来,结果前几天,老两口在屋子里烧了一个煤炭炉子,晚上炉子的火没封好,一氧化碳中毒,老两口在一夜间一命呜呼,连个后话都没给人留下。周围人唏嘘不已,都说老两口拼命拼了一辈子,到头来没享上福,这又是何必呢你说。老太太也听说了这件事,真没想到今天老响这个死东西就跟到自己家来了,不知道他要和他儿子说什么呢?是交代后事吗?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陈安丽的丈夫带着几个人来到院子里,那些人在门口迟疑着不敢进来。老太太迎出去问:“老响的儿子带来了吗?”她环视人群一周,只见绝大多数都是自己村的人,估计都是半道上看见,过来寻热闹的,老太太把嘴一瞥,心里十几个不愿意。这时人群中走上一个女人来,她来到老太太面前:“我是老响家的儿媳妇,我家那口子在外面打牌呢,叫不动他,就让我来了。”“嗯,也行,”陈安丽的婆婆眉头一皱,然后转向儿子,“唐陆请来了吗?”“马上就来,已经叫人往城里接人去了。”儿子回答道。“那你跟我进来吧。”老太太把老响的儿媳妇叫进屋子。那女人见床上站着一个人,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忽然高声叫道:“二红!”“啊呀——”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腿都被吓软了。她只听给她打电话叫她过来的人说,大榜村有户人家的兒媳妇被自己的公公上身了,她起初并不相信,毕竟长这么大没见过鬼什么样,还以为别人开什么玩笑,听电话里的人说自己的公公要叫儿子过去,但此刻老响的儿子还在隔壁打牌呢。女人可不敢去打扰玩得正嗨的丈夫,搅扰了他的兴趣,晚上免不了要挨一顿揍。于是女人并没有通知老响的儿子,对人们撒谎说他不方便过来,实际上是自己过来探探虚实。结果没想到,她一进屋,刚见到这个从不相识的东安丽,她便脱口而出,叫了自己在家叫的小名:“二红。”“你有什么脸過来见我?”陳安丽横眉立目,面色冷峻,凌厉地喝道。女人登时低着眼不敢说话,这个叫二红的女人,在老响家里地位十分卑微,公公婆婆都瞧不起她,还总是虐待她,只因为二红连着生了两个闺女,老响家三个孩子,两个闺女一个儿子,老响把继承香火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这个独子身上,结果娶了个媳妇二红,一点出息没有,是家里的煞门星,连着生了两个闺女,前年又怀了一胎,公公婆婆又是烧香上供又是找人给自家算卦,都说这一胎必定是个儿子,结果去医院做检查,发现又是个闺女!这次老响一家人万念俱灰,强制上二红把这个肚子里的闺女给打掉了。自那以后,二红在老响家再也抬不起头,老两口整日恶吾相向,还教唆儿子不要对二红好,让他多给二红点颜色尝尝,这是自己家的丧門星,专门来绝自家的种的。长此以往,连二红自己都觉得,是她不争气,是她克丈夫家,整日活在阴影里,有苦不敢言。因此,在刚一见到陈安丽时,她叫出那一声:“二红!”那个神态、语气和脸色,跟自己公公生前一模一样!一幕幕噩梦般的回憶涌上心头,二红啊哟一声,跌坐在地,随后跪在地上,深深埋着头。“我儿子呢!怎么是你来了!”“他,他有点忙,一时来不了,爸,有什么事您就跟我说吧。”二红脸紅了,说話都不敢大声,只是低着头。“你呸!”陈安丽一口浓痰吐到二红身上,在床上暴躁地又跳又叫,“你算你妈个什么东西你!你也配聽我家的事?你就是我家的一条狗!你给我滚!你不把我儿子找来,我就把你大卸八块!”二红的眼目瞬间就蹦出来,她不肯哭出声,只是用手捂着脸,从地上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转身时还不忘嘴里答应着:“哎哎——”她一个人奔回家去了。门外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靜,心中更加好奇,只是不敢上前查看,都在門外听陈安丽的丈夫在跟大家絮叨他的所见所闻,都觉得格外新奇,又有点恐懼。这时二红呜咽着从門内冲出来,众人想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但是和这个女人又不是很熟,所以都没敢跟她讲话。二红一路上哭哭啼啼,离开大榜村回响榜村的家,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受了十年他们家的苦,本来丈夫对自己也挺好,但是都因为每天被公公婆婆挑发,漸渐地开始对自己有了偏见,也跟那两个老人一样,认为是她断了家里的香火,他開始每日在家待着,白天睡觉,晚上出去打牌,全靠二红自己干力气活挣钱,有的时候挣钱不够丈夫花了,他还要家暴自己。最让二红感到幸福的事,无非是公婆双双暴毙,一夜之间除去了两块心头大患,二红还有点遗憾的就是这两口子死得太简单了,要是再惨一点该多好。不过总算是结束了这水深火热的生活,没有公公婆婆对丈夫的逼迫,想必丈夫也不会这么颓废,至少她还可以有时间劝说丈夫。二红怎么也没想到,这老头子活着不上自己好过,死了还要霍霍她!今天算是让二红在大榜村出了名了,因此二红哭着跑回家。她来到丈夫打牌的地方,把来去的经历全部合他讲了一遍,起初二红的丈夫也是不信,但是二红举着手向天发誓,绝对是老响的鬼魂上了陈安丽的身,倘若有半句假话,就让她家死绝,一个活人也不留。二红的丈夫见媳妇立这么狠毒的誓,脸上还挂着泪珠,把他吓了一跳,连一旁打牌的人都不打了,忙对二紅丈夫道:“你去跟着看看去吧,老两口走得那么突然,肯定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要嘱咐你呢!”二红丈夫点点头,开车载着二红再次前往陈安丽家。与此同时,唐陆先一步到达那里。“哟,这位就是赛半仙啊——”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录视频。“别瞎说,什么赛半仙,人家就是活神仙!把人家地位说低了,你看神仙怎么惩罚你!”旁边的人立即纠正最开始说话的那人。说唐陆是赛半仙的人一怔,像是丢了魂般杵在原地,仿佛知道自己已经得罪了神明,魂都被下飞了。唐陆并不理会这些一惊一乍的乡下人,他从来没把自己跟神仙一起比较過,但是总有人传他是赛半仙活神仙,刚开始唐陆会跟别人掰扯掰扯,让他们不要亂说,但是人们以为唐陆这是谦虚和低调,便更把他捧上天,谁让唐陆确实有这个本事呢。这么多年过来,从学校到社会,人们一直这么称呼,唐陆也就习惯了,见怪不怪,只要自己心里不去想,他们爱怎么叫怎么叫。唐陆不理会众人,在陈安丽丈夫的陪伴下径直走进屋子,一眼就看见立在床上的陈安丽。唐陆打量着她,少时便笑了。陈安麗看着进屋的唐陆,立刻警惕地道:“我不是陈安丽,我是响榜村的老响,我老伴儿是大梅,你们快去把我儿子找来,不然我就把她掐死。唐陆都没睁眼瞥陈安丽,坐在椅子上,把一张黑金符从怀中摸出来,放在桌面上。“你随便。”被老响上身的东安丽一看见那张黑金符,便浑身难受,脑仁里嗡嗡作响,几乎晕死过去。老响顿时明白这是遇见高人了,在床上跪下来向唐陆求饶:“老神仙,您饶了我,我不想下地狱啊——我不能下地狱,我们老两口子死得冤枉——”“冤枉?”唐陆又看了一眼陈安丽,“我觉得你没有多冤枉,恐怕就是在人间还有心事放不下,不愿意走吧。”“是是——老神仙,您看人,哦不,看鬼看得太准了,我们老两口走得太突然了,还有事没有交代啊,我们如果就这么走了,就是下辈子投胎也活不痛快!因此才守在坟地前,上了这个姑娘的身,打算把后事交代完了再走——”“嗯,我没有阻拦你们的意思,赶紧交代完赶紧离开。”唐陆云淡風轻地道。正在这时,老响的儿子从外面进来了,陈安丽看见他,一抬身从床上跳下来,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嘴巴一张一合,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陈安丽目光呆滞,环视满屋子的人,陈安丽的婆婆和唐陆一起反应过来:“屋子里人太多了,大家都出去吧,让老响跟他儿子单独说。”众人恍然,这是老响要给儿子说的秘密,当然不能让外人听见。人们出去半晌,老响的兒子挑帘对人们道:“大家进来吧,没事了。”陈安丽的婆婆和丈夫立刻奔进屋子,唐陆跟在后面,发现陈安丽躺在床上,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我爸跟我说完话,他就走了,然后她就躺下睡着了。”老响的儿子说道。有好事的人跟老响的兒子打听:“你爸跟你说什么了?”“嗨,倒是也没说什么,老两口一辈子干活,攒了点钱,全都埋在我们老房下面了,没人知道,结果这不是,前几天老两走得太突然,一晚上人就没了,这件事也来不及跟我说,因此放心不下,等到现在上了別人的身才告诉我。”“原来如此——”我听完唐陆的故事,觉得心中唏嘘,又说不出哪里不得劲,因此只感叹一句。“那你就是什么也没干,就把事儿平了呗?”我問唐陆。“我还能干什么,陈安麗醒过来说自己脑袋疼,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我给她开了点安魂的方子,吃两天就好了。”唐陆说。第二天,宠物店来了一个小孩子。男孩八岁多,被他马妈带着来的,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白嫩,妈妈三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时尚,手里牵着男孩。“请问唐陆大仙是在这里吗?”男孩的妈妈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她想象中唐陆待的地方应该是那种香火之地。女人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来到唐陆住的地方,发现是一家小小的宠物店,进店来全是些小猫小狗,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玻璃櫥窗边坐着一个很干净的女孩子,眼神澄澈,好奇地看着窗外行人来往,她怀里还抱着一只黄毛小狗,在女孩子旁边,还有坐着一个刷手机的男生。屋子的最里面,有一张黑色的办公桌,桌子上放着一台黑色的座机,旁边擺着几本老书,那个看上去就有点闷的男人抱着一本书,手里还拿着一支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活神仙老道人住的地方。“请问唐陆老仙住在这里吗?”女人牽着儿子的手问。“怎么了,我就是。”唐陆从椅子上站起来。“哦哦,真是,真是——”女人看见人们口口相传的唐陆老仙竟然只是个白净的男孩子,有些诧异,甚至说不出话来,“真是英才辈出,英雄少年。”“哟,这么有文化呢—”我心中想着,上下打量这个女人。女人还挺时髦的,就是她儿子稍微显得有些呆滞,被女人牵着,不说话也没动静。“您过奖了,请问有什么事吗?”唐陆问道。“您给看看我儿子这是怎么了,他好像魔怔了一样,就要吃蜂蜜。”“吃蜂蜜?”唐陆有点纳闷,孩子想吃蜂蜜就合他吃好了,这算什么毛病呢?“吃蜂蜜就吃贝,比吃糖好。”我打岔道。“不是——不是不给孩子吃。”女人朝我一摆手,“他这一个月都快吃了三罐子了,每天都吵着要吃蜂蜜,而且只吃桃花蜜,另的蜂蜜不吃,还有,我儿子吃蜂蜜都快吃呕了,但是还每天吵着吃。”“您看,我儿子他现在连话都快讲不清了,就要吃桃花蜜。”女人对唐陆道,顺便拉了拉儿子的手。“妈妈,我想吃桃花蜜,我要吃!”小孩子嘟囔道。女人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的是蜂蜜,她用吸管沾了一点蜂蜜,喂到孩子嘴巴里。“妈妈,我想吃桃花蜜!”孩子吃完一口,还想吃另一口。但是女人看了一眼唐陆,道:“不能再吃了。”“没事,再喂一口。”唐陆在一旁观察情况。“好吧,”女人把习惯又沾在蜂蜜罐里,喂到孩子嘴边,“吃吧儿子。”孩子舔了一口,还没咽下去,结果连连干呕,吃进去的蜂蜜混着唾液一起,不受控制地吐在地上。唐糖赶忙起身去拿拖布,我顺手把垃圾桶给男孩递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女人连连道歉,从唐糖手中抢过拖把。唐陆没说话,来到男孩身前,轻轻用手托着男孩的下巴,来回观察。“叔叔——我想吃桃花蜜——”男孩委屈地道。“这孩子一直没精神吗?”唐陆问。“不是啊,他就从最近开始,越来越没劲,整天就会说想吃蜜,我和丈夫领着他到医院看遍了,没医生能说出什么毛病来。”“叔叔,我真的好想吃桃花蜜——”“大森,别叫叔叔,叫哥哥。”女人觉得有些不妥。“哥哥——我真的好想吃桃花蜜啊——”孩子换了个称呼,又对唐陆道。“没事,让我看看,看完了就请你吃蜜。”唐陆转身回到桌子前,把抽屜打开,里面拿出一张黑金符,在手中卷成纸卷,如吸管一般大小,又从女人手里要来桃花蜜,用吸管沾了沾,喂到男孩嘴里。“哎——老仙?”女人怕兒子又吐了,忙把垃圾桶拿过来放在兒子身下。小孩嘴巴刚一咬住黑金符,唐陆在另一头用手指一弹,那小孩登时双眼紧闭,向后躺去。唐陆顺手把孩子揽在怀里,交到妈妈身旁。“老仙,我儿子他怎么了?”女人看到儿子暈过去,惊慌地问。“你儿子没事,唐糖,去后面接一盃凉水过来。”唐陆对唐糖道。不一会儿唐糖把凉水端过来,唐陆用手指蘸着水,在孩子额头上点了一下,又用手掌一抹,孩子立刻睁开眼睛,看看唐陆,又看看我门,随后扑到妈妈怀里。“儿子,还想吃蜂蜜吗?”女人问孩子。“蜂蜜?我不吃。”孩子从不想吃蜂蜜。“这里面什么蹊跷?”我问唐陆。“没什么蹊跷,就是小孩子受了惊了,给消消惊就好。”唐陆手里捏着那长黑金符,还卷成吸管状不撒手。“哦哦,原来是这样。”女人抱着孩子道。“那你儿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蜂蜜啊?什么时候开始的。”每次逢人逢事,我都想刨根问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打探清楚,万一以后写作能当个素材用呢。“我也没帶他去过哪儿,唯一跟蜂蜜有关系的地方,就是来凤街那家卖蜂蜜的店。”“卖蜂蜜的店?有点新鮮哈,很少见到这种专卖店。”我想了想,确实没见过这样的蜂蜜专卖店。“对,就是主要卖各种蜂蜜的店,里面还做点跟蜂蜜有关的东西,我也是看着新鲜,就带着我儿子去看了看。那天看见有桃花蜜,我寻思着沒吃過这样的,就买了一罐尝尝鲜,结果我儿子吃了以后,觉得挺好吃,就越吃越上瘾,不给他买吧,他就不开心,还又吵又闹,我没办法,就合他买,结果越买孩子越想吃,刚开始能吃,后来一吃蜂蜜就犯惡心,结果还是要吃。我实在没办法了,就找到您这儿来了。”“嗯,我都了解了,没什么事,以后别去那家店了。”唐陆道。女人向唐陆结了账,又给唐陆撂下了蜂蜜店铺的地址,随后便带着孩子回去了。唐陆手里一直捏着黑金符卷成的管子,等女人和孩子走远了,他才跟我举起手里的吸管道:“你猜这里面是个什么?”“里面有什么?”我不解,唐陆不是说孩子只是受惊而已嗎,这管子里面难道是从孩子体内抽出来的什么东西?“什么呀?我也看看。”唐陆抱着老三凑过来。老三嗅到吸管里的气味,张嘴嗷嗷呜地便咬过去。“咦,老三,别吵。”我把老三的头按住不让它碰到唐陆手里的东西。唐陆双手将黑金符卷成的吸管缓缓展开,在纸张中间,有一个乳色的白点,唐陆把黑金符抬到嘴边,轻轻吹一口气,那白点缓缓飘向空中,变成一个半透明的小球,唐陆伸出二指,轻轻捏住那小球。“这个就是小孩身体里的东西吗?”我问唐陆,同时也伸出手去接他手里毛茸茸的小球。“这个是动物的魂魄。”唐陆解释道,顺便把那只小球递给我。“是什么动物?”我又问,同时轻轻地把小球摊在手心,它在我手中轻柔地滚动,痒酥酥的,我试着用食指和拇指把它捏起来,又软又弹。唐糖看得新奇,也要拿过去玩。“我也说不好是什么东西的魂魄,没准是一种昆虫。”唐陆说着,眼神却离不开那小绒球。唐糖刚开始也很小心,嘴巴轻轻地凑过去,吹了一口气,结果那绒球便化作一丝丝白色的飞绒,消散在空中。“啊——怎么没有了?”唐糖把手一张,惊慌地四处寻找。“还好爸爸没有把衣钵传给你。不然唐家就毁在你手里了。”唐陆讽刺道,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口中默默念咒,深吸一口气,随后朝黑金符徐徐吐出,那符咒表面又出现了原来的白点。“等会儿我把这个小家伙超度了去。”唐陆把黑金符放在一个黑色的盒子里,放到书架上。“我有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蜜蜂的魂魄能上人的身呢?”我有些不解,按理说人的阳气肯定比虫子的重,就算昆虫死后,再怎么阴气重,也不至于附身到人身上,影响人的意识。“那可说不准,灵魂附体有的时候也不看阴阳二气的相冲程度,有的时候情况特殊,动物的灵魂也能附身到没有生命的物体上。”“所以你是说,蜜蜂附身到人体,情况特殊的时候也能发生呗。”其实这话相当于没说,照这么个解释,一切理解不了的事都可以用巧合来搪塞。不过说到灵魂附身物体,这件事就发生在我身边。虽说我没有亲眼看见,但我妈妈和唐陆都是看见了的。那时我刚毕业不久,还没有做作者,是一家公司的实习业务员,整天忙着出差,经常要去很远的地方。记得那一次我去南方出差,早上还没睡醒的时候,妈妈给我发来一段视频,视频里的地方是我大娘家厨房,在厨房桌子上,竟然立着几十根木头筷子!是完全地立在桌面上,一根一根的,如同整装待发的军队。倏地,视频里那群筷子开始不停抖动,上下左右来回跳动,在桌子上毫无秩序地走动,发出凌乱的声音。同时,连碗柜里的碗也哐当作响,几乎从柜子里跌出来。大娘家的厨房里,有一个老锅台,锅台还有吹火用的风箱,风箱的把手来来回回,一下一下地抽动,一切都异常诡异。我妈后来回忆说,她第一眼看到这些会動的家伙时,直感觉头皮像过电一样爆炸,发丝从头发根处“嘭”地一下炸开,整个人都吓木了,就盯着那些跳舞一样的碗筷,无法挪动四肢。没有人能解释为什么,就很突然,大娘家的碗筷和風箱,在傍晚經常自己动起来。刚开始給我妈妈说,她还不信,直到那天亲眼见到。后来我和唐陆打了个电话,说让他到我家去一趟,帮大娘解决这个問题,虽然说那些碗筷并没有要害人的意思,但是天天那么活蹦亂跳的,多少有些吓人。唐陆对付这種小问题,简直手到擒来,幾分钟便把那些碗筷制服了。后来我问他怎么回事,他便说:“你夏天见过门口两米多高的空中,总是盘旋着一群小虫子吗?”“见过见过,我小时候都管那个叫蚊子開会。”我们口中说的蚊子开会,事实上跟常见的吸血蚊子并不一样,这种文字叫搖蚊,不吸人血,生平很少进食,有的时候会喝含有糖分的水,而所谓的“蚊子开会”,就是摇蚊的婚飞行为,生物学是这么叫的,说通俗点,就是一群蚊子在你头顶上啪啪啪。最开始有几只雄性蚊子在空中盘旋,随后会吸引来一大批母蚊子,一对对蚊子在空中完成交尾,然后雄性就会死去,所以第二天我们能在原地看到一大批死蚊子的尸体。就是这群小虫子,我大伯曾经在一个傍晚,误认为这是吸人血的蚊子,怕晚上蚊子钻进屋吸血,因此点了一只火把,将这些蚊子通通烧死了。后来第二天就发生了这件事。唐陆解释说,那些被烧死的小虫子化作冤魂,不愿意离开我大伯家,最后附在碗筷和风箱上,才造成了那一幕。这就是灵魂附身物体的例子。“你是不是要去调查一下那个卖蜂蜜的店?”我問道。那家店似乎有些蹊跷,为什么小孩子吃了他家的蜂蜜,就每天都吵着要吃?肯定是在那店铺里被动了手脚,这昆虫的魂魄附着到他身上才导致精神意识不正常。“会不会是老板故意动的手脚?”我追问。“可能性很大,等我去调查调查再说吧。”“等等,那个妈妈刚才说,她儿子一直吵着要吃什么蜂蜜来着?”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从最初听到就觉得很别扭。“是桃花蜜!”唐糖记得很清楚。“你们吃过桃花蜜马?”我问唐家兄妹。他二人都摇头,唐击从不喜欢吃蜂蜜,唐糖表示自己只吃過桂花蜜,还没听说过桃花蜜。“我好像聽人说过,没有见过桃花蜜,因为桃花本身产蜜就太少了,蜜蜂自己都不夠吃,更不会专门去酿蜜了。市面上现在有的桃花蜜,多少都有点掺假的成分,连国家目前都没有专门地设立过这一样食品标准,因此有的商家会标榜自己的桃花蜜怎么怎么样,因为市面上也没人管。”“那他们家就是卖假货呗?”唐糖一边撸狗一边好奇地探着头问。“那谁知道呢,最好去观察观察。”我说道。刚好唐陆也有这个意思,穿上衣服准备出发。“那我是不是也能去啊?你们都好久没带我出去玩了!”唐陆一听我们要到店里去调查,她也来了兴趣。“我们什么时候去玩了,哪次不是去玩命,万一有个什么危险,你能照顾好自己吗?”唐陆最不喜欢唐陆跟自己去调查事情。“但是没事儿的时候,你们也没带我出去玩过啊?”唐糖又开始顽皮了。“你都多大人了,出去玩还要人带着,你自己不会玩吗。”唐陆朝她翻个白眼。“喊——我就知道是这样,你们真没劲。”唐糖把老三放到地上,独自坐到角落里去了。“算了,反正就是去卖蜂蜜的店调查一下嘛,总不能转转不买东西吧,你又不喜欢吃甜的,带上唐糖,买了让她吃。”我劝说唐陆道。“想去就去吧,不过别吃那家店的东西了,到别的地方去买。”唐陆说道。“好呀好呀!”唐糖一听要出去玩,立即来了精神,从衣架上拿来外套。唐陆也要去穿羽绒服,正在此时,唐糖向外瞥了一眼,只见一个裹着绿色军大衣的男人从外面苟苟嗖嗖的,徘徊良久,手里捏着一张纸,在宠物店门口站着,抬头看一会儿,向屋里张望一下,想进来,又往后退两步,左右为难。那人看上去就不像是城里人,也不想一般村子里的人,这种躲躲闪闪还带着点拘谨的神态,很像刚进城的山区老百姓。他终于有勇气伸出手,拦下一个路人,向他打听纸条上的地址,那个路人接过纸条,左右查看,最后向宠物店一指,表示纸条上的地址就是这儿。那个老大爷这才有勇气,迈步上前。这一切都被唐糖看在眼里,她眼中尽是怨气,想必知道这人不像是来买宠物的,大概率来找唐陆,一旦唐陆被这人拖住,那么今天出去玩的计划就又泡汤了。于是唐糖一个箭步蜜到门口,嘴里还道:“我得在外面准备一下关门,今天不营业了,一切人等咱们都不招待了!”唐糖挑帘推门出去,自己应付门外那个穿着破旧军大衣的老爷子。我和唐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都留在门里等她。唐糖来到外面,双手叉腰,正挡住那个大爷。大爷胡子拉碴,面色黑黄,脸上的皱纹见还清晰地见到很多沉积的泥土,一看就是在风尘里摸爬滚打惯了的,手指异常粗大,满是干裂的老茧,凹进去几条裂纹。看上去就非常有劲。老爷子被挡住去路,抬头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呀,丫头,你是谁呀?”老爷子问。“大爷,你是谁呀?”唐糖仿照他的语气回答。老大爷被问懵了,想了半天,才发觉不对劲,嘴里“噫”了一声,喃喃地道:“你问我是谁干嘛呀——”“那你问我是谁干嘛呀?”唐糖反着问,似乎是故意要挑逗这个小老头,学着他的样子,聳肩噘嘴,俏皮地回答。“哎呀,小丫头,你不要挡我的道啊,我有事的。”说着,男人就要往屋子里去,唐糖伸出一条腿,横在男人身前。“哎?你这人才有问题吧,这里是我的店,这是我家,你有什么资格进来?你的道难道经过我家不成?”唐糖倔劲儿上来了,非要跟大爷杠一下。“你,你,你是唐陆大仙?”小老头满眼不可思议,上下打量着唐糖。“我才不是唐陆,没人跟你说过他长什么样吗?”唐糖叉着手堵在門口。“没,没有,我就知道唐陆大仙法力通天,有什么难事都找他。”大爷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得了吧,什么事都找他,那你带够钱了吗?”唐糖又问。“帶钱?带什么钱?帶钱干什么?”老头不明白唐糖的意思。唐糖朝老头翻个白眼,把头一扭,“嗬,真是奇了怪了,你跟唐陆什么关系啊?能使唤他白给你打工?你以为谁有个什么事都能找唐陆嗎?钱不到位可不行啊——”唐陆有意逗弄大爷,想上他知难而退。“这,我也不知道要拿钱啊,那那那,要拿多少钱啊,我……”老人从口袋里掏出来翻过去,全是些零碎的散钱。“啧啧,我看您还是早些休息吧,换别人试试,这点钱是不够用的——”唐糖正说時,唐陆在屋子里等急了,挑簾出门,看见唐糖在和一个穿破日大衣的老头说话,于是上前去查看。唐糖回头见唐陆出来了,面色窘迫:“哥,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外面怪冷的。这事儿我来应付就行了。”那老头见屋子里又走出来一人,他本就不太相信唐糖这个油腔滑调的小姑娘,想再找个人问问,于是把希望放到这个刚出门的年轻人身上。“哎,小伙子啊,我和你打听个人,你知道唐陆大仙住在哪儿吗?”老头这么一问,唐陆自然是一手按住唐糖,不再上她调皮,谦恭地道:“老大爷,您過誉了,我是唐陆,但不是什么大仙。”“听见了吧?老大爷,这个人是唐陆,不是什么唐陆大仙,您找错人啦,快回去吧。”唐糖还不服输,就是不想让这个脏破的老头掺和自己和哥哥的出行计划。“你别说话。”唐陆一只手抓着唐糖两个手腕,稍一用力,唐糖便疼得直囁牙花。“唐大仙,找您帮忙是不是还要拿很多钱啊?”老大爷满脸失望,但语气中又帶着点希望,他把手里的一大把零钱递到唐陆面前问。唐陆只看了这大爷一眼,便知道他家境并不好,于是说道:“不,不用拿很多钱的,稍微意思意思就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不行,怎么能不要钱呢?不要钱我们吃什么,谁找你办事都不要钱,那以后饿死你我可不管,你别找我要钱!”唐糖也是认真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对着唐陆道。“不要就不要,你赶紧回屋,別耽误我。”唐陆也不是个不肯服软的主,对唐糖撒泼耍橫的态度一贯是坚硬决绝,从不肯惯着。“好!我走就走!你别回来了!”唐糖很用力地掀开门帘,又重重地摔下,气中冲地进屋。“啊,这又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我见唐糖黑着脸到里屋去了,无奈地道:“这兄妹俩,一天天的没完,我得到外面看看去。”挑帘出门,只见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老人颤巍巍地要合唐陸跪下,唐陆忙去攙着他双臂。我也忙上前,和唐陆一起把老大爷架进屋子。“大爷,有什么事您就说就好,能解决的我一定会尽力帮您,不用太客气的。”唐陆安慰道。“大爷?我很老了吗?”那人口音很重,一脸茫然地问。唐陆也被问懵了,愣了一会儿才说:“那,这个不重要吧,请问您遇见什么事了?”“我,我闺女不见了——突然就找不到了!”那人满脸失望,说着眼珠就要掉下来。“您先别着急,这件事,您应该去找警察局,我没办法管啊,他们找人比我专业。”唐陆一摆手。毕竟这种事他遇见的多了,这里我有必要说明一下,不是每个人来找唐陆,都是发生了稀奇古怪的事,很多大爷大妈不知从哪兒听说唐陆算命很准,经常有人带着儿子孙子的生辰八字来找唐陆算卦或者起名字,还有更离譜的,有人家里小猫小狗丢了,或者手机首饰找不见了,也要让唐陆帮忙算一卦。为此唐陆也是很头疼,耽误了不少时间,无论他怎么跟人们解释也没用,上门的人络绎不绝,既然传言已经传开了,想要收回是极难的。如此,唐陆也只得不断跟人们说明情况。这次唐陆也以为只是简单的人口失踪案件,建议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老汉去报警试试。“不是的!我闺女失踪绝对不一般!我怀疑有鬼!”那个老汉从怀里开始翻找什么东西。“有鬼?你见过鬼吗?”我问那人。他不答话,只是搖头,终于从怀中找出一个布包。男人把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紮得非常精致的稻草娃娃,娃娃的脸是用泥捏的,五官非常立体鲜明。“这个娃娃就是我家姑娘。”男人把稻草娃娃递给唐陆。“这个娃娃是你自己做的?还是花钱让人做的?”我問男人。男人很着急地摇搖头,眼中满是惊恐地道:“不,都不是,这个娃娃我从来没见过,是我女儿失踪的第二天,在我女儿房梁上看见的!”在房梁上发现的稻草娃娃?而且男人以前还没见过这个娃娃,偏偏在女儿失踪以后就发现了,更加诡异的是,这个稻草娃娃的五官,竟然和男人闺女的模樣出奇相像!简直就是照着他女人捏出来的!“会不会是你女儿自己捏的?”“不可能,我女儿没有出去过,也不可能是她自己花钱买的!”男人越说话,噪音越颤,看着那个娃娃,睹物思人,眼圈泛红,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我建议您先把您的情况都跟我们说一说,我们有个大概的了解,才好对症下药。”我说道,唐陆此刻正来迴盤弄那个稻草娃娃,他似乎在那上面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我知道唐陆一研究起东西来就不爱说话,为了节省时间,我打算先替唐陆打听一下情况。原来男人叫卢雄峰,他的闺女叫卢爱超,今年十六岁。男人岁数并不大,才三十八九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怪不得唐陆剛才叫他大爷,他会感到诧异。卢雄峰家住在县城西边的山区,那里有个小山村,山上的人们平时就靠种地種水果营生,很少下山来,只有集体采购或者需要卖货的时候,才有村里的买办下山,在山腳下的镇子上买卖。因此那个村里的人们消息都很闭塞,也没什么见识,卢雄峰长这么大也没来过几次县城,而盧爱超十六岁了,卢雄峰也只带她进過一次城。平时女儿就在山上家里做些山活,不怎么出门,十八岁就要嫁人了,卢雄峰把閨女看得很紧,他女儿本来就不难看,他盘算着在家里闷得白白净净的,一身嫩肉,那样在山脚下的镇子里嫁个好人家,他们一家也就解兑了,彩礼能不少要呢,隔壁老卢家閨女那不是嫁到山脚下去了,后来老卢家全家都搬到山下过好日子去了。卢雄峰也是这么打算的,閨女这两年里都没怎么出过门,也没有什么爱好,每天就是在家好吃好喝地静养着。这一天,村里来了个陌生人,那人背着一个大包裏,说什么自己是来山上旅游的,问村里有没有旅馆,村里人说上他去山脚下的镇子找,这个小山村什么现代设备也没有。结果那个陌生男人跟村里人说,现在已经傍晚了,再下山去恐怕半路天就黑了,他又不敢在林子里自己睡,怕遇到野兽,只好向村里人求助,说自己帶着帐篷,只要让他在村里搭个帐篷就好。山村人们没有多少心眼,看这个陌生男人又比较老实,因此没有推脱什么,就上他住下了。陌生男人扎帐篷的地方离卢雄峰家里不远,傍晚天快黑的时候,卢雄峰看见陌生男人坐在村口,不知道在干什么,手里拿着摄像机,不停拍照。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陌生人给卢雄峰一种很不踏實的感觉,他看到卢雄峰在盯着自己,禮貌地朝他微笑,卢雄峰被盯得心里发毛,不敢打招呼就回去了。等迴家以后,透过客厅的窗户,他看到陌生人竟然直直地看着自己家里,卢雄峰顿时覺得情况不对,他忧心忡忡地走进女儿的房间,果然,发现女儿也在看着那个陌生男人!卢雄峰气得要命,一把拉上窗帘。“嗬——”女孩受了惊,猛一回头,都没发现爸爸卢雄峰进来了。“那个男的老看我——”卢爱超对卢雄峰说,她揉着衣角,面容窘迫。“他看你,你就看他?你還是个黄花大閨女!不知廉耻!”卢雄峰一抬手,巴掌几度要落在女兒脸上。卢爱超缩起脖子捂着脸,瑟瑟发抖。但卢雄峰怎么舍得打这个宝贝疙瘩。他歎一口气,指着窗帘道:“不许拉开,听到没有?”卢雄峰出了屋子,迈出大门,打算跟那个陌生男人谈谈,接过来到外面时,那男人已经走掉了。卢雄峰也没太在意,只是看了一眼而已,还好自己及时止损。第二天一早,那个陌生男人便离开村子了,悬在卢雄峰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结果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卢雄峰发现女儿卢爱超不见了,门窗都是锁死的,可女儿如同蒸发一样消失不见了!卢雄峰每晚睡觉前都会把女儿的门窗从外面锁死,一是怕女儿自己私自跑出来,二是害怕有人会来他家偷女儿。可是女儿过了一晚便彻底消失了!卢雄峰面目惨白,颤抖着把女儿的被褥掀开,又打開衣柜,哪里都没有,他绝望地抬头,发现房梁上拴着一个稻草人娃娃,稻草人的脸是用泥土捏的,五官轮廓都和自己的閨女一模一样。娃娃用绳子吊着,冷漠地看着卢雄峰。“啊——啊——嗬!”卢雄峰被这突然出现的诡异娃娃吓得浑身软弱无力,从炕上滑下来,瘫坐在地。“你女儿不是走丢的,是突然消失的?”我有些吃惊,没想到卢雄峰的腦袋如此封建,还会把女儿的房间門窗都锁死,防止她外出。另外,卢爱超的消失究竟是怎么回事?密室逃脱?另外,那个陌生男人,究竟是好是坏?感觉这件事太不简单了,恐怕调查蜂蜜的事要耽误一段时间了,毕竟人命关天。唐陆冬于把目光从稻草娃娃身上移开,他朝我和卢雄峰打个招呼,“哎,你俩,看我。”我倆不约而同地望向唐陆,只见他右手攥着稻草娃娃,左手在娃娃的肚皮上轻轻一彈。“怎么了?”我们没看出什么奇特的地方,不知道唐陆又在玩什么。忽的,只见卢雄峰眼前一亮,表情转而變得愤怒起来,盯着墙角牙齿咬得咯咯响。我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只见空调边上忽然多出来一个女人!不是女人,是个女孩儿,很白嫩,身材丰满圆润,但不算胖,这身形放在城里也算是上等了。奇怪的是,我们都没发现她什么时候进来的,就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我们。再看卢雄峰,他已经把左脚的鞋子脱下来,使劲丢向那个女孩儿。“死丫头!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个天杀的!”男人丢出鞋子,眼泪便涌了出来。站在对面的女孩儿就是卢爱超?怪不得卢雄峰看见她便又气又心疼。可关键是卢爱超什么时候来的宠物店?我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只鞋子便穿过卢爱超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后面的宠物笼子上,顿时惊得全店猫苗狗狗上窜下跳。“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怔。卢雄峰愤怒的表情也一时凝滞,随后面容渐渐呆滞。我明白了,原来是唐陆搞的鬼,他钻研透了那个稻草娃娃身上的奥秘。用娃娃造出一个卢爱超的幻影!唐陸跟我们解释了这一现象,卢雄峰隨即瘫坐在椅子上,说不出的失望。“这个娃娃我感觉肯定和那个陌生男人有关系。”我说道,但其中具体什么蹊跷,我再猜不出来。“这个娃娃能解释为什么卢爱超会从家里凭空消失,而且和那个陌生男人的关系八九不离十。”唐陆把稻草娃娃的头和四肢拆开,从娃娃的肚子里抽出一张细长的黄色油纸条,纸條上还用红色的油墨画着複杂的符咒。一时间我也想明白了,那个陌生男人应该是在和卢爱超对视的那一段时间里对稻草娃娃做了手脚,随后在晚上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稻草娃娃放进他女儿的屋子里,等第二天提前离开制造不在场证明。等傍晚的时候,施展法术,先迷惑卢雄峰,让他看见女儿的幻象,其实这时候,卢爱超已经离开家里,被蛊惑下山了。等到第二天,术法解开后,卢雄峰才发现女儿不见了!唐陆点点头,“很大概率是这样。”卢雄峰听完,登时泄了气,过了一会儿才从椅子上跳下来,跪在唐陆面前,他意识到那个陌生男人的强大,一般人对付不来,于是他哭喊着求唐陆帮自己的忙,就算以后把女儿的彩礼分给唐陆一半也可以。我和唐陆忙把卢雄峰从地上架起来,对他言道:“没关系,钱不钱的无所谓,斩妖除魔,消灭外门邪术都是我应该做的,就算你不给钱,我也会主动去做,这件事迟不得,不知道那个人要用你女兒做什么,现在你就带我迴山上,我要详细调查一下,方便追踪那个男人。”唐陆说完,扭头对我说道:“这次你就不要跟着我了,我一个人就好,我感觉这次的对手很不好对付。”“毕竟是人不是鬼。”唐陆又补充了一句,让我不寒而栗。我忙点点头,表示听从唐陆的安排,比我厉害的鬼,我尚且可以有一战之力,但是比我厉害的人,实在是难以应对,如果真打起来,我跟在唐陆身边,只能算是累赘,这时候一加一小于二。不过我还有一个疑问,那个男人是怎么在门窗被封锁的条件下,把稻草人娃娃送到屋子里的?“这就是那个人更加厉害的地方了,他不仅可以用稻草人娃娃蛊惑人,还能操控娃娃。关于其他细节,我还需要去这个大哥家看看,你就在家好好照顾唐糖吧。”唐陆把照看唐糖这个重任交给了我,然后带着家伙跟卢雄峰一起踏上去山区的路程。我回头,看见唐糖。不知道什么时候,唐糖从后屋探出头来,泪眼蒙眬地扒着门框,我竟没注意到她。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茫然地找个地儿坐下:“不好意思啊,这次计划又泡汤了。”“没事儿,早都习惯了,反正从小到大,没有人跟我兑现过承诺。”唐糖擦去眼目,垂着手又坐到窗户边。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很理解她的感受,我小时候也经常认为我爸妈是骗子,每次都说等以后会给我买什么好吃的,去哪里玩,结果当我真达成那个目标時,他们似乎就忘了那个承诺,或者找一些很正当的理由,拒绝我,拒绝兑现承诺。而这个时候,你只要再哭鬧下去,爸妈绝对会骂你不懂事,而變懂事不挨骂的方法,就是乖乖地听他们的安排,然后爸妈会尝到甜头,下次继续使用这一招。久而久之,你就会发现,自己也變成了会哄小孩子的人。不过有的时候,确实是没有办法兑现承诺,比如今天,唐陆先跟卢雄峰离开,爽了唐糖的约。可是人命关天,唐陆不能违背自己的原则,想去玩,别的时候也可以,但卢雄峰的女儿卢爱超,全世界只有这一个人。也许唐糖是最理解那些警察消防员以及医生护士子女感受的人了。他们都一样,有一个不被家长兑现承诺的童年。“没关系,唐糖,想去玩的话,咱们两个去吧。看来我也没什么事做。好久没有逛商场了。”“啊?”唐糖淡漠地扭过头,看着我,眼中已经没有了当時的那份激情,毕竟那股中动已经被这突发事故压下去了,“咱们兩个出去,你不担心你女朋友吃醋嗎?”“没关系,她很懂事的,我跟她说一声就行。”我说的是真话,李明玉善解人意,只要我把事情解释清楚,她不会生气的。“嗯——”唐糖还是有些犹豫,我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她此时已经不是很想去了,不过又怕拒绝我后我会尴尬,愣了一会儿才假装开心地说:“好呀好呀,我们什么时候去?”“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都可以的。”“要不明天去吧?我今天有点累了,你也回去歇歇。”唐糖眼睛还是红的,看得出在屋子里哭了好一会儿,此时还没缓過劲来,我们只好约到明天。“好,没问题,那我先回家了。”我把老三放到寵物背包里,带着它回家去。第二天上午我疯狂码字,把下午的任务也完成了,这样一来就能空出几个小时和唐糖一起出去玩了。吃过午饭,我俩简单收拾后,我在手机上查出那个蜂蜜专卖店的位置,导航前去。我文次特意带上了黑竹简、唐刀冰红和夜行图,毕竟那个专卖店出了蜜蜂魂这样的问题,虽说白天还有别的客人在,不会出什么大事,但我还是不得不小心点的好,这可不是单纯地出去逛街玩耍。正当我们准备出发时,宠物店又来了一个人。唐糖把屋子里收拾好,给自己化了个淡妆,准备出发。结果眼神往外一瞥,随即又把包包扔在凳子上,丧气地道:“真扫兴,又来人了。”“来人?谁?”我正往外看时,那人便挑帘进来了,第一眼看到文人,我差点被吓得背过气去。“卢爱超!”我指着她高声叫道,但又不确定是幻象还是真人。面前这个女孩子,和卢爱超长得一模一样,这样说还不准确,应该说她和我刚才看到的幻象没有丝毫偏差。“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你爸爸疯了似地找你!”我对她道。但卢爱超一脸迷茫,还向左右两边看了看,确定我是在叫她,然后一皱眉:“小兄弟,你在叫我吗?我不知道卢爱超是谁呀,我不是卢爱超,我爸爸早死十三年了,我到这儿来找个人,你应该认识。”卢爱超一开口,我又细细打量她一番,心中更加迷惑,根据卢雄峰所说,卢爱超今年还不到十八岁,怎么说话的声线这么成熟?像四十多岁的样子,声线又粗又重。再看她的女容打扮,全身上下一素的墨绿色,脚跟隐约露出紫色的丝袜,还烫着一头大波浪,如果脸上皱纹多一些,脸色暗淡点,我就真相信她是个十四多岁的妇女了。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像是卢爱超的身体里,住着另一个四十岁的女人。我突然冒了一身冷汗,脑中浮现出一个诡异的念想,随即又把它按灭。眼下不能这么纠缠下去,我能力有限,这个女人背后很有可能是那个陌生男人在撑腰,我一个人不好对付,最主要的是拖住时间,深入了解这个女人,等待唐陆回来再解决。为什么唐陆死活不肯买一部手机呢,哪怕不是智能的,就算是个老人机,我也能和他联系上,现在我只能被动地等他回来。“啊,那个,没事没事,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哈,请问您要找谁呢?”我向女人赔个笑脸,搓着手打听道。唐糖在一旁看得一头霧水,不明白我在搞什么名堂,她当然不知道卢爱超的事,我可是一清二楚。“嗯,没事,”卢爱超忽然看着我一脸媚笑,那騷里骚气的笑容太过油腻,我无法形容,绝对不是我自己瞎想,她确实盯着我的脸走了神,“我来这兒是想找唐陆先生的,请问他在不在?”“他不在,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还有事要做,你可以回去了。”唐糖冷着脸对女人说。女人“哦”了一声,转身要走,我心中却一急,唐糖这时候怎么又开始搅了,现在可不能把卢爱超就这么放跑了。“那个,您留步,请问您有什么急事吗?我们可以帮您转告一下。”我对卢爱超说道。卢爱超随即又换上那副油腻的笑容,双臂抱于胸前,朝着我很刻意地把手臂托在胸下面然后往上挪了挪,朝我挺起她傲人的大胸。“这发了情的母狒狒到底想干什么啊——”我心中无语。她现在很像一只渴望交配的雌性动物,骄傲地向雄性卖弄自己的生殖器官。唐糖一看见这,更加气恼,瞪着眼看我,我心中焦躁,却也只能一会儿再跟她解释,现在顾不得理她,唐糖見状转身又要走,我手腕向后一翻,拉住唐糖的手不松开。“我实在受不了我那老头子啦,他整天搞一些歪门邪道,不正经得很啊,他还用这些东西祸害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想找唐陆先生,帮忙把他给收咯!”女人说起这些,笑容便收起来,左顾右盼,生怕别人看见一样。“歪门邪道?能说的具体些吗?还要祸害人是怎么个方法?您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等唐陆回来了我好第一时间跟您联系。”“这个,我也没碰过这些,也看不懂他在干什么,我就偷偷看他用那些血啊黄符啊之类的东西做法事,之后的我就不懂了,他发现我偷看以后,就再也没让我看过。至于我们家住哪儿,哦对了,你知道蜂王蜜蜂店吗?我们家就住那儿,我老头子是老板,我是老板娘。”“蜂王蜜蜂店?”我大惊,这不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那家店吗?那个叫大森的男孩子就是吃了他家的蜂蜜才變成那样。怎么这两件事都掺和在一起了?我现在脑子里一團乱麻,不过一切的真相似乎又都摆在眼前,我需要点時間来想明白。“那个,现在情况我都了解了,您可以先回去了,我们本来也是要去您的店里调查一下的,没想到,您先到我们这儿来了。”“啊?是嘛。到我家店调查啥呀,不会是我老头子卖假货的事被你们发现了吧?你们如果要出手的话,可不要留情哈,好好治治他,要不然他不知道改的。”“好的好的,您先离开吧,希望我去的时候您能接应我一下。”我对卢爱超说道,等她离开以后我要好好把思路理一下。卢爱超连忙答应,临走前朝我抛个媚眼,转身出去。“这女的真骚啊。”我不寒而栗,这时候唐糖一把挣开我的手,没好气地道:“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专情的人呢,原来也是个多情的种,看見骚货就被勾引得走不动路。”“不是,你不知道内情,他们家有问题。”“就是,没有问题能见个人就要勾引吗?我看你还挺开心的呢,要去逛街你去吧,我不去了。”唐糖说什么也不听,把包放回内屋里,又坐到橱窗边不说话。我没空跟她解释了,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先说这个跟卢爱超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她给我的感觉是绝对有问题,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份似乎也浮出水面——蜂王蜜蜂店的老板,擅长使用邪术,曾经上山把卢爱超拐骗到这里来,并且给她的灵魂做了手脚。至于蜜蜂魂的事,肯定也是专賣店的老板搞鬼。思路捋得差不多了,一切尚未解决的谜团都指向蜂王蜜蜂店,我不能坐等唐陆回来再一起去调查,我忍不住想把事情弄清楚。“唐糖,你还要不要去卖蜂蜜的那家店?”我起身准备前往,估计唐糖不会跟我去了吧。“你自己去呗,你们俩的事,我在一旁看着也不好啊,你就放心搞,我不会告诉李明玉的哈。”唐糖面无表情,朝我一挑眉。我顾不得哄她的小性子了,只身前往。那家店离宠物店不远,骑车子穿过两条街就见到店面了。广告牌很奇怪,鲜艳的绿色展板,上面用白色的LED灯写着几个字:“蜂王蜜蜂店”。还有一行小字:“真正的野蜂蜜,专注蜂蜜产品三十年。”在广告牌的左边,还有一个头像。是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长得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这个样式却引起我的注意,一般的店哪里会把人头印在广告牌上的?从街对面望去,蜂蜜店的生意并不是很好,我迈步走到店门口,只见那个男人头像正下方,放着一个花篮,花篮上全是新鲜的花朵,都是真的。“难道这些花每天都会换?”我心中纳闷,在门口就孤零零地摆这么一个花篮,并不能起到什么装饰的作用,反而会让人觉得有些突兀。我推开玻璃门,走进店里,温暖的花香味扑面而来,屋内装潢主体是暖黄色,到处摆着黄澄澄的蜂蜜和一些用蜂蜜做成的食物,香气浓郁。往里走,休息区摆着几个蜂窝形状制成的沙发,沙发上还摆着不少吉祥物,这个店的周边做得还算不错,让人一眼看不出这是一对几十岁夫妇开的店。店里有两三个服务员,今天店里客人不多,他们也懒得摆出热情给人们——介绍,仅有的几个大爷大妈在各种蜂蜜和食物的柜台前背着手转悠。这个店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暗潮涌动,藏着很多不能公之于众的秘密。我四处环视,找不到卢爱超,也看不见类似老板一样的人出没。“您好帅哥,请问您需要些什么?”面前的一个女服务员突然开口问,把我吓了他一跳,我回过神来才发现,差点走到人家脸上了。“哦,没事,我自己转转。”“哼。”女服务员冷漠地扭过头去,我没听清她说的是哼还是嗯,反正情绪不是很好。“那个,请问你们这儿有桃花蜜吗?”我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哎呀,要那个干嘛呀?”没等服务员说话,身后传来声音,此人正是卢爱超,她笑呵呵地一手搭在我肩膀上,手里还握着一杯蜂蜜茶,“那个桃花蜜都是假的,勾兑的,喝了对身体不好,你尝尝我们店最拿手的柚子蜂蜜茶。”“老板娘,您好。”女服务员忽然把脸转过来,笑着打招呼。我猛然回头,确实是卢爱超。“没事,我瞎看看。”我把肩膀一沉,躲开卢爱超那只又白又嫩而且圆润的手。“那个,小張啊,你去照顾照顾西区的那几个老太太,这儿我帶着他看看就行。”卢爱超把饮料硬塞进我手里,随即叉着腰指挥那个女售卖员。我心中一酸,“这女人想要干什么?上来就跟我套近乎,现在是在她的地盘,我可得小心点了。这妩媚劲儿明显跟正常人不大一样,这是在勾引我吗?她骚里骚气的,就差投怀送抱了。”我只想着不能越界出格,那样太对不起李明玉了,但是为了向她获取更多信息,又不能把卢爱超拒之门外。脑子里这么想着,卢爱超随即伸出一只手在我的杯子底一托,笑着说:“尝尝啊,你喝一口就知道有多好喝了。”我当时也是没反应过来,直接就民了一口,确实味道不错,然后又干下去一大口,咂咂舌,甜丝丝的,真别说,虽然卢爱超和她口中说的丈夫老板都有些猫腻,不过他们确实挺会捣鼓东西的,如果只是普通人,老老实实做生意,说不定能掙一大笔钱。“那是,我们用的蜂蜜啊,可都是自家酿的,山蜜蜂酿的纯蜂蜜,没有一点添加剂,还有蜂蜜蛋糕,都是我们找的外包,亲自监督做的,不好吃才難怪呢!一会儿你再尝一尝蛋糕哈。”女人说起话的腔调包括思路,跟她的外表太不匹配了,她看上去还只是一个十幾岁的小女孩,虽然发育良好,脸上还帶着一丝稚气,做起事来,举手投足,又那么老气横秋。“老板在哪儿呢?我能不能见见他?”我四处观望,没见他在哪儿。“哦,他啊,他不怎么上来的。”卢爱超一听我提她丈夫,脸上的笑容褪下去点。“上来?”我指了指地下,脑袋一团懵,心中想道:“地下室嗎?”“嗯对,他总是搞点奇奇怪怪的,别提他,我带你看看后面去,你不是想深入了解一下我,哦不,我们吗?”我能意识到,气氛到这一层,已经彻底變味儿了,这时卢爱超一直朝我抛媚眼,一只手伸过来端着我的水杯不停摩挲,偶尔碰到我的小手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要看看他们这店背后到底有什么古怪!”我这样想,脑袋却忽然有些发胀发沉,我略一低头,目光便落到了卢爱超的胸脯上。她穿了一件格子衫,我盯得久了,猛然感觉那肥硕的胸脯在我眼前自己跳动膨胀起来,忽大忽小,变化不停。我闭着眼摇摇头,顿时天旋地转,脚下踩着棉花一样,险些摔倒。“坏了!我這是中了那娘们的迷糊药了!”我奋力地挣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在向前倒下去,结果卢爱超顺手就来扶我。“这老娘们要占我便宜!”我登时清醒不少,双腳把自己一绊,向后倒去,坐在椅子上。卢爱超还要过来,我一把将她推开,往自己肚子上捶了一拳,“你别过来。”疼痛感缓了一会兒才涌上头,我彻底清醒。“好好,我不过去,你文是幹什么呀?”卢爱超被吓了一跳,小声地问。“你是不是给我的饮料里下什么东西了?”我也不敢大声说,毕竟她这样的做法,我也早有预料,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我还需要隐忍。“没有呀?我是那羊的人吗?我跟你又不认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卢爱超一脸惊讶,看着那杯饮料,端在手里,仰头喝光,又说,“你现在还想说什么?我找你们来只是上你们解决麻烦,不是解决老娘,小伙子你明白吗?”我没想到她会把那杯饮料喝完,难道真是我错怪她了?念及此,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跟有火在烧一样,尷尬地不敢抬头。“小伙子你是不是低血糖?还是血压低呀?有病就要去医院看看,別耽误了。”卢爱超不忘瘋狂补刀。“没,没事,你不是说要带我去后面看看吗?赶紧去吧,我逛完了就要回去了,回去休息一下。”我看着地板说道。“好,你跟我来。”卢爱超没再说什么,我低着头起身,跟在她后面,说完全清醒了是逞强,多少还有些晕,不过只要今天别发生什么事,就能平平安安地过去,等唐陆回来了。我走在卢爱超后面,依然埋着头,结果眼睛不受自己控制地瞥向卢爱超的臀,那么圆,左扭右扭。卢爱超把我帶到售卖大厅后边,从一个白色小门进到后院。门后连接着一条暗黄色的走廊,走廊两边还有不少关着的门,卢爱超把旁边的一个门打开,向我展示:“这个屋子是仓库,里面装的是蜂蜜。”“嗯嗯。”我大致看了一眼,都是些平常物品。“我看你家广告牌好像有些独特。”我想起上面那张人脸。“啊?怎么了?”卢爱超和我并肩一起走。“为什么广告牌上印着人脸?那个人是你丈夫吗?”“不是,是我丈夫的亲哥,我们用的蜂蜜就是从他那儿进来的,他自己养的山蜜蜂酿蜜。”“哦,那他现在在哪儿呢?”我问,“在山里边呢?”“没有,哥早死了。”卢爱超顺嘴说道。结果她刚说完這话,脸色瞬間變了,“不,不,咱们别说这个话题了。”我还纳闷她怎么忽然紧张起来了,随即一动脑子,如果老板他哥早死了,那这些野山蜂蜜是哪儿来的?我后背一禀,是有什么蹊跷吗?还是说,他们现在欺骗客户,用的是其他蜂蜜?既然卢爱超不说,那我也不问了,为了赶紧岔开话题,我看着她,不由得脱口而出:“你现在多大年龄了?”卢爱超一怔,在她看来,这个问题也许比上一个更难解答,她娇羞地把脸扭到肩膀另一边:“你真坏,哪有直接问女孩子年龄的—”我也愣住了,心中打个寒战:“你真的还只是个女孩吗?”“接下来去哪儿?”我問道。“你想去哪儿?”卢爱超朝前两步,肩膀靠在門上。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眼中增了一丝妩媚的笑意,一根手指头勾着我的口袋,把我往她身边拉。“糟糕,那股晕乎劲儿怎么又上来了?”我但觉脸蛋发红发烫,看着卢爱超的脸,心脏便一直嘭嘭地跳。卢爱超把门打开,这里竟然是她的卧室!卧室内的装潢全是粉白色,满满的少女心,靠墙的位置有一张粉红色的大床,床边还有乳白色的帷帐,梳妆台的架子花里胡哨,除了必备的化妆品,还摆着不少动漫的手办,其中有一个格外丑陋,是一个光着屁股敲鼓的胖娃娃,满脸堆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线,和那些酷炫唯美的手办格格不入。那个娃娃跷着脚,面朝房门方向,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它,让人有些心里发凉。卢爱超勾着我,进屋便把灯打开,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脸也红了,眼神迷迷糊糊的,嘴里听不清在嘟囔什么,她见我这时也没力气反抗,另一只手顺势便绕在我脖子上。她的脸也凑过来,卢爱超身上很香,却又不是浓郁的香水味,像是清晰的乳香混合着女人的体香,闻一口便让人忍不住在她脸上狠狠地咬下去。她手臂上的肉也很软,尽管隔着一层加绒的毛衫,那柔软滑嫩的感觉还是能传达到我脖颈处的肌肤。我已经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些什么了,现在想来,那杯饮料绝对是有问题,而且卢爱超为了打消我的顾虑,硬是把下了药的饮料一口闷了。我被带进卢爱超的卧室时,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下半身好像着了火一样,疯狂地想要寻发泄。抬头看见卢爱超,早就忘了她是什么人,眼里只有她那极品的身材,她的胸脯在膨胀,屁股也在跳跃,她全身上下每一块肉都在温柔地呼唤着我:“来吧,用你的嘴巴润湿我,抚摸我——”卢爱超此时也全不省人事,我敢肯定那杯饮料就是她下的药,这个女人真是骚得要死了,全然不知廉耻,见到男人就想勾搭。我也是恨自己上了她的套,那天是真的不受控制,她把我勾引到床边,我再也按耐不住,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把将她撞倒在床上。“啊——哟!”卢爱超惊出一声浪叫,但倒下去的时候随即便把手摸索到我身上,动作十分熟练,左手拉我的裤袋,右手勾住我的脖子,我根本没有力气反抗,整个人便贴在了她那一坨软嫩香甜的肉上。尤其是我的胸前,感受到从未体验过的压迫感,又软又闷,几乎透不过气来,但我就是喜欢这种感觉,恨不得钻进这个女人身子里!我的手也不自觉地向她身上摸去,两只手窜到上衣和裤子接触的那一丝空间,女人全身唯一的漏洞,和她同样熟练地钻进衣服中,要好好体会一把丝滑柔嫩飞上天的感觉!手掌刚一碰到卢爱超的身体,她便闷哼一声,随后惊恐地大叫,从我身边挣脱出去。卢爱超躺在床上,被我压在身下,两个人本来要缠绵云雨,结果卢爱超忽然瞪圆了双眼,惊恐地看着我背后,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然后不住地向墙边挪去。“怎么了?”我此刻脑袋虽然昏沉,不过尚且保存一丝人性,顺着卢爱超的目光向后望去,只见我的肩膀上,趴着一个婴儿的头颅!那颗头有拳头大小,脸是土黄色,全黑的眼睛滴溜望着我和卢爱超,它笑呵呵的,嘴角流下黑色黏稠的涎液,一直滴到我肩膀上。“嗬——”我被这小家伙下得全身冷汗直流,从卢爱超身子上躥下床,拼命地抖肩膀,试图把文颗鬼头抖下去。但这番挣扎毫无作用,那个诡异的婴儿头竟贴到我脖子上,冰凉滑腻的触感让我彻底冷静下来。腰间的唐刀冰红瘋狂颤动,似乎早已忍耐不住要出鞘斩掉这鬼胎。我摇摇晃晃勉强站稳,随即向后大步退去,肩膀用力将那大头娃娃拍死在墙上,结果后背冈一触碰到墙面,肩膀处便异常疼痛,好像有块石头挡在我和墙中间,而我硬往上靠一样,被略得生疼,眼目几乎都要流出来。我站立不穩,身子朝前趴倒在地,这时一只附在我背上的那个鬼娃娃也终于落了下来,在地上打两个滚。原来是个石雕娃娃!可是这个娃娃为什么我看着很眼熟呢?我抬头望向梳女台,原来是刚才那个眯着眼敲鼓的胖娃娃!我就说怎么看着就有些诡异,估计是卢爱超的丈夫特意安插在这间房里的,倘若这事儿闹大了,我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再看一眼卢爱超,她竟躺在床上,闭着眼把上下的衣服脱了一大半,两只手一上一下伸进衣服里蠕动,不断刺激自己,同时还不忘摆出一副很舒服的表情,嗷嗚嗷嗚地叫着。地上的石雕娃娃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它扔掉手里的鼓,只拿着两个鼓槌,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我,它仍然咯吱吱地笑着,不知要对我幹什么。我右手偷偷摸向唐刀冰红,握住刀柄以后,眼睛瞄准石雕娃娃,忽然大喝一声:“去你娘的吧!”唐刀冰红抽出,晶莹的刀刃在即将挥向娃娃脸上时,那个鬼东西却失了灵气,咕咚一声栽倒在地。“被下死了?”我有些诧异,不过唐刀冰红的刀刃仍泛着光,说明妖气尚存,指不定就藏在周圍哪个角落里。我拿着刀起身寻找,屋子里只有卢爱超的浪叫声,实在扰人心魄,我体内的欲火已经凉了大半,对她毫无兴趣,连看也不看一眼,只想赶紧逃离这里,不过眼下看来想离开应该没那么容易。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梳女台的手辦上,没料身后的墙上———根黑色电线宛如游蛇,悄悄摸摸地顺着我脊背,攀到我脖颈處忽然勒住我的喉嚨。我张慌失措,不敢乱动,忙向后贴到墙上,把刀划向自己。唐刀冰红快要接触到脖子上的电线时,它就又松开了,耳边刮过一道腥风,那就是附着在物体上的东西嗎?我忙用宝刀连砍幾下,都没有砍中,那阵妖风便又不知附着到哪兒去了。“这里是不能再待了,得赶紧出去。”我忙开门逃出去,往走廊門口方向跑,但结果門口的墙壁上,映出一个黑色的细长人影,仿佛从走廊入口一步一晃地向里面走来。我一怔,莫非是老板回来了?卢爱超不是说他在地下室吗?怎么从外面进来了?我当然不能被发现,只好躲进仓库里,顺手还帶上了仓库的門。这里空旷得很,四处都是撞在纸箱里堆积起来的蜂蜜,一罐一罐的,还有不少车間机器,看上去没什么特別的。我怕那人会先来仓库找我,于是提着唐刀冰红,躲在一堵包装箱堆积成的高墙后面。仓库中很静,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本以为躲出卢爱超的房间,就能摆脱那车妖风,没承想手中的唐刀冰红依然晶莹红亮,似乎比刚才又更亮了一些,难不成这个仓库的妖气更重?想到这些,我不由得打个寒战,不敢再靠着拿些纸箱,转身来到一台机器前面,机器的操作平台上,放着十幾罐蜂蜜,这些零散的罐子上还没贴标签,其中一罐蜂蜜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我离近了看,只见一只黑黄的蜜蜂被溺在蜂蜜中,不上不下。“还真是纯野蜂蜜哈,连真蜜蜂都有。”我凑近了再看,细細观察这只被淹死在蜂蜜中的小家伙。倏地,蜜蜂的几条小腿在蜂蜜中展开,像是游泳一样在蜂蜜中滑动!“我去!”我险些被下得腿肚子抽筋,后退两步,把唐刀冰紅横在身前。这罐蜂蜜明明被密封着,正常的蜜蜂绝不可能被淹在这里面还活着,我壮着胆子伸出手指,在蜂蜜瓶的盖子上抹了一把,手指上一层灰,说明这蜂蜜放了已经有段时间了。那只被泡着的蜜蜂越来越能折騰,在蜂蜜中翻来覆去,瘋狂地撞击瓶壁,整个蜂蜜罐也从平台的边緣摔下,在地上碎成几片,蜜蜂从罐子里逃出来,一点一点地舒展翅膀,不停翹起后退,梳理自己的翅膀。我见状不对,“先踩死这只鬼蜜蜂。”我在身边抽来一张纸板,铺在蜂蜜上,刚要下脚踩,机器桌面上剩余的蜂蜜竟然自己动了起来,纷纷从桌子边缘坠落下来,地上撒了一地蜂蜜。“这怎么都自己掉下来了?”说这些东西没有蹊跷是假的,不过我本事实在有限,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端倪。地上的蜂蜜渐斩聚集,缓缓向纸板下面的蜜蜂聚集寸去。蜂蜜越聚越多,逐漸汇聚成一个人形拔地而起,大概有一米高,和我面对面站着,这算什么?我见过堆雪人,还没见过拿蜂蜜堆人。手中的唐刀冰红震颤不已,我心知躲是躲不过去了,只能上!握着刀的手刚一抬起来,想不到那怪人的速度比我更快,只见它手臂向后一甩,那只手延长到机器上,从里面拽出一根钢管,迅猛地向我劈过来,唐刀冰红没办法抵挡这种实体,我只能向一侧躲闪。那怪人攥着钢管左右挥击,我不敢靠近,只能不断后退,钢管碰到地上便擦出黄色的火花,倘若打到我身上,指定是连骨头都酥了。等我退出纸箱墙,怪人才停止追击,它不断用钢管挥向那些整瓶的蜂蜜,管子被打碎以后,它的另一只手便攀上流出来的蜂蜜,将其吸收进自己的身体。眼见怪人越长越高,肢体也粗壮起来,它要是再这么长,一会儿我绝对弄不过它。我从口袋里掏出黑竹简,甩手丢向那怪人,黑竹简插入它的身体,立即在怪物的体内爆炸,产生的气浪将怪人身体内的蜂蜜四散溅开。我身上也星星点点被弄得哪儿都是,它手里的钢管也终于落了地,我趁机而上,凑到怪人的身前,挥动唐刀冰红大肆砍杀,刀刃接触到怪人的身体,便发出吡呲的响声,那些蜂蜜如同被烧开了一样,冒出丝丝的白汽,那股甜腻的味道充斥在鼻腔里久久挥散不去。这样的进攻似乎并不能给怪人带来多大的伤害,只见它肚子上鼓起一个包,那个大包随后长出一只手来,一把揪住我的衣服,把我往它身前拽。我不敢再攻击,反手唐刀冰红砍向那只肚子里伸出来的手,这才逃脱出来。没想到那怪人紧跟着攻过来,它把头当成锤子用,径直朝我砸来,我躲闪不及,被它砸中,结果整个脑袋便被淹没进了怪人的蜂蜜脑袋里。亏得我反应快,闭上眼睛和嘴巴,没有被呛到,否则肯定是成为第一个淹死在陆地上的人了。黑暗和压迫感一齐涌上心头,我慌乱中把唐刀冰红全部插进怪物的身体里,上下来回一通乱搅,终于,不知道碰到什么地方,怪人被碰到痛处,向后退去。我的脸也被解放出来,只是满脸都是蜂蜜,黏黏糊糊的,很是恶心,我大概这辈子再也不会吃蜂蜜了。我强忍着难受用手抹了一把脸,勉强能睁开眼。怪人又冲上来,这时我才发现唐刀冰红还留在怪物的身体里,我侧身闪开它,一只手戳进它身体里把唐刀冰红握住,这应该离刚才怪物的弱点不远,果然我定睛看去,只见唐刀冰红的刀刃旁边,蜂蜜里停着刚才看见的那只蜜蜂。怪人的攻击速度很快,它伸出蜂蜜围成的手,拍在我脖子上,黏糊糊的液体很快在我脖子上绕了一圈,并且迅速收紧,很快我便喘不过气来。这时我也再顾不得那蜜蜂会不会蜇人了,我一把攥住它,从怪人的体内剥离出来,果然,这个怪人离开蜜蜂后,便没了动力,迅速分崩离析,瘫软成一坨。蜜蜂在我手中不断挣扎,我用刀刃一把将它贯穿。“可算是死了。”我长吁一口气,身上全是蜂蜜,简直比夏天运动一周不洗澡浑身臭汗的感觉还要惡心一百倍,我这辈子都不再想吃蜂蜜了。地上的蜂蜜缓缓流淌,和碎玻璃瓶子混合在一起,那堵由纸箱子堆砌的墙,如今也塌陷了半边,被打破的罐子还在不住地往下淌蜂蜜,场面别提多狼狈。我心一凉,“这下可完了,要是被这店的老板看见,我要赔多少钱啊—”不过转念又一想,这家店的老板绝对有问题,光是诱拐人口,这就够判几年了,还在仓库里搞这么多歪门邪道,我这算是替天行道,为社会做贡献了吧?果然这样想就理直气壮多了,可眼下关键是怎么正常地离开这里,我身上已经全是蜂蜜了,就这么走出去绝对会被外面的售卖员拦住。“要不然回去问问卢爱超?她肯定知道店里的后门,我就从那里溜出去。”我脑子里这么想着,走向仓库門口。结果刚来到门前,还没走出去时,从门口地面冒出一个人影,人影的头恰好抵在我脚下。我本能地抬头看,门口却没有人,只有地上一个空荡荡的影子。“嗬——”我一惊,向后倒退几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全是这种不人不鬼的东西,那个老板到底藏在哪里?”会不会是,他已经发现我了,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我来不及多想,只见那个黑影飞速向我冲來,我將唐刀冰红的刀刃向下戳在地上,那黑影的头碰在刀面上,瞬间被反弹出去。这刀果然是好刀,能镇住一切邪物。那影子不敢再和我正面交锋,转而爬到仓庫的墙上,如鱼游水一般向仓库深處逃去。我一怔,竟没再想逃跑,反而有种中动想追上去,那个影子逃跑的方向似乎还有一道暗门,蜂蜜店的老板会不会就在里面?要不要追上去?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他心虚后卷铺盖逃到別的地方作孽怎么办?就算我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再加上我还有夜行图可以召唤陈第安,另外有唐刀冰红护体,怎么也能顶一个唐陆了。我提前把夜行图第一页扯下来,放在口袋里,以便待会儿能第一时间使用,手里攥着唐刀冰红,紧紧地向那暗门追去。暗门跟牆的样式一样,只安着一个门把手,从远处看绝对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道门,我亲眼看见那影子就是从门缝里钻进去的。我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拉开门,一股酸臭还帶着点甜的潮湿气味扑面而来,暗门后面,是一个全封闭的密室,密室的四面墙壁上,画着很奇怪的浮雕,各种妖魔鬼怪,和身穿道袍的仙侠道长把酒言欢,还有裸男裸女,手中持着果盘,跪在一旁,画面极其的妖异古怪。在暗门的正对面,是一个祭台,台子上摆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器,祭台后面是一张椅子,椅子上还笔直地坐着一个人。这间密室灯火通明,头顶摆的黃色纸灯笼似乎按照一定位置,一连摆了十几盞,灯笼上还画着符咒,光线把这间密室照得明亮,在那太师椅的两旁,还跪着许多用纸煳成的纸人,有男有女,从头到脚一身白,没有画衣服,只有用黑色毛笔画出来的兩幅面孔。我望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人,他没有抬头,胳膊肘拄在膝盖上,弯着腰,头看着地面。那人竟然没穿衣服?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乎是个裸男,而且灯笼光线照在那人身上,油亮地反着光,好像全身浸過油一般。“这是在进行什么奇怪的法事么?”我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迈步进门,刚才那个黑色的人影此时已经跑到对面的墙上,就站在太师椅后面,不像是那人的影子。我低头看了看脚下,室内的灯光布置很奇妙,我身边竟然没有自己的影子,这就说明墙上那个黑影就是我所见到的了。“你这个人不简单,竟然能找到这儿来。”对面传来一句中年男人的讲话声。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个怪人发出的声音,不过气势上不能输,挺起胸脯道:“不简单的是你吧,跑到山里诱拐小姑娘做自己老婆,在蜜蜂里动手脚,藏蜜蜂魂,都是你的‘杰作’吧?”“嗯?”那个神秘人的声调高了一度,有些惊讶,似乎还有点激动,“你是怎么知道的?想不到这小小县城里,竟然有如此多的高人,真是让我好生佩服。”“如此多是什么意思?他还知道哪些人?”我心中奇怪。“既然我都来到这儿了,阁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太师椅上坐的这位,想必不是你吧?”我大胆猜测道。“好,妙啊,今天应该是有幸和高手过过招了,您今天光临寒舍,肯定不是为了和我交个朋友吧?”那人说着,竟然从墙上的黑影里走出来!那人站在太师椅旁边,我盯准了看他,竟然只是个种地的男人一般,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打扮,放在人群里绝对没有人会注意他,他碰你一下你也只会认为他是个种地的農民或者进城务工的中年人。反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和这些诡异的术法联系在一起。“来说你的目的吧。”那个男人毫无表情地盯着我,说话时会露出一口黄牙。他的脸,我仿佛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样。“把人放了,以后不要再用这些术法害人。”我不忘迴他的话。“凭什么?”男人忽然笑起来,眼神却是冷漠。“你爱学什么就学什么,跟我沒关系,但是你只要危害到别人了,我就不会放过你。”我左手已经伸进口袋里,没想到现在就要独自面对唐陆口中那个强大的敌人了,我不会犯傻想要挑战极限,大话我来说,打架这种事,还是陈第安来比较好。“哼哼,”那个男人一阵冷哼,看着我道,“我是问你凭什么。”男人也看出来了,今天是必然要交手了,从他的表情看,似乎也很想和我过过招。他向墙上的黑影一招手,那影子便钻入太师椅上那怪人的身体里,紧接着,怪人开始机械地动起来,刚开始肩膀跟肢体的动作十分不协调,稍后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冷冷地望着我。我瞥了他一眼,那张脸,竟然和旁边那人出奇地相似,我想起来了,这个人,不就是外面广告牌上印着的人吗?也就是说,这是蜂蜜店老板死去的那个兄弟!他的尸体被男人拿来做成了浑身布满油光的怪物!怪人的眼睛闭着,他抬起双手,身上鼓起一个个核桃大的包,那些肉包越来越大,最终破开,从中吹处百十股恶臭的腥风,那味道和我刚才在卢爱超屋子里闻到的一模一样!原来妖气都是这怪人身上的产物。那些腥风吹出,并没有扑向我,而是在几十个纸人中来回穿梭,吹得那些纸人摇摇晃晃,稍待一会,妖风停了,那些纸人纷纷飘向空中。那个男人根本没动手,站在一旁,仅仅让怪人来跟我交手。怪人手指一挥,那些纸人便一举向我冲过来。我退到角落里,左手掏出夜行图的图页,二指夹住横在胸前,口中念诀,大喝一声:“解!”随后,夜行图开始燃烧,金色的火焰烧尽,陈第安缓缓睁开眼,那些纸人已然来到面前。“我就知道,你只有遇见事儿的时候才会叫我出来。”陈第安看着数量众多的纸人,微微一笑,都没动用右手的唐刀冰红,仅仅左手剑指在身前一划,那些纸人便停在空中,身子发出密寒窣窣的声音,白纸开始从身体的骨架上剥离,再一挥,被剥落的白纸折叠成数十支利箭,向怪人攻去。本以为就这样得手,但是那些被剥离的木制骨架仍漂浮在上空,并没有掉下来,反而继续冲向陈第安。如果陈第安继续操控纸箭进攻,根本来不及躲闪面前的骨架。陈第安举起唐刀冰红,刀刃横在面前,他不再操控纸箭,转而左手二指夹住刀刃,唐刀冰红登时大放辉光,刀刃的红光化作几个身穿铠甲的战士,手中持长刀,向那些骨架劈砍。战士长刀过处,骨架被斩得粉碎,纷纷掉落在地。“唐刀冰红竟然还有这样的用处?”我大惊,以往我用它只会挥砍劈杀,从没想过刀刃上能召唤出穿铠甲的战士替自己攻击。“唐刀冰红是一件法器,可不是武器。”陈第安对我说道。果然,这把刀在我手里,根本没有发挥出原有的威力。那些骨架被斩得差不多了,陈第安挥一挥刀刃,那些战士便消失不见,剩下的人形骨架张牙舞爪地再次向陈第安冲过来。“还来?”陈第安将唐刀冰红在手中一转,用力横批,三道红色的气向周围斩击,一瞬间,那些骨架便全部被斩落在地。等他再回过神来时,原本的纸箭又变成了纸人。陈第安望向那些纸人,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只见那个油淋淋的怪人站在祭台前,双手结印,上空中的纸人都听他使唤。而那个男人仍自信地在一旁观战。“这人是什么来头?看上去不简单。”陈第安问道。“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做了很多坏事,你有把握赢吗?要不然咱们先跑,等唐陆回来再收拾他?”我感觉唐陆和陈第安联手会更容易一些。“你是觉得我不如他?你觉得陈家的驱魔术不如唐家?”陈第安忽然跟我较上了劲,非要让我见识见识。再看那怪人,他挥挥手,天上的纸人胸前纷纷探出一根长刺,然后飞速地向陈第安飞来。陈第安左手捏诀同时念咒,试图也控制那些纸人,跟怪人对抗一下法力,但连试几次,他的内力始终无法传输到纸人身上进行操控,每次都被反弹回来。陈第安一脸惊诧,不住地摇头,“不可能,除非这些纸人是活的才能不受我控制,它们身上怎么可能有灵魂?”几次操作的失误让陈第安失去了反攻的最好时机,他只得借手中的唐刀冰红向纸人挥砍,将那些带刺的怪物——砍碎。陈第安脑中飞速思考,忽然明白,那怪人并不是靠术法操控纸人进攻,而是让魂魄附着在纸张上,任由怪人指挥。明白怪人的进攻方式以后,陈第安嘴边泛起微笑,将唐刀冰红竖在面前,左手轻轻一弹刀刃,晶莹红亮的刀面瞬间光芒四溢,照在那些纸人身上,它们便停滞在空中不动了。透过纸人的身体可以看到,在唐刀冰红的光芒照耀下,每个纸人的背上都停着一只硕大而且透明的蜜蜂——那就是蜜蜂的魂魄。怪人命令蜜蜂魂魄附着在白纸上,然后变化成纸人进攻。此刻陈第安用唐刀冰红的光芒镇住蜜蜂魂,让它们不能动弹。陈第安左手摆出手势,再次弹向刀刃,唐刀冰红的刀面吹出一股热风,扑向空中的纸人。藏在纸人身上的蜜蜂魂们顿时摇摆不定,有几只已经被吹飞,消散在唐刀冰红的光芒中,纸人也软弱无力,飘落到地面。陈第安左手一弹,掉在地上的纸片返回刺向怪人。怪人见状不妙,双掌一合,附着在纸人上的蜜蜂魂登时爆炸开来,形成的气旋将所有纸人撕成碎片。陈第安为求自保,不得不在气浪的胁迫下退到墙角。而攻向怪人的纸人忽然变换目标,飞向男人,只见他动也不动,大手一挥,身前出现一片黑影,纸人统统没入了黑影中消失不见。“你?”陈第安面色震恐,像是见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不过他此刻没有时间惊讶,那怪人不知什么时候,一闪身来到他面前,简直来无影去无踪,陈第安还没把唐刀冰红抬起来,怪人五指伸出,如同五把利剑,向着陈第安的头戳过来。陈第安将头一歪,躲过怪人的手掌,他回头望,叫苦不迭。怪物的五根手指戳进陈第安背后的墙面,横着划向陈第安,墙面被破坏出一条巨大的横纹。陈第安右手反握唐刀冰红,挡住怪物的手臂来袭,红光一闪,怪人被气浪震退出去好几米。借此机会,陈第安一刀竖劈,攻向怪人头顶。也是奇了怪,那家伙的眼睛都没睁开过,却对陈第安的动作感知十分灵敏,他双手向上,使出一招空手接白刃,竟然直接夹住了唐刀冰红。“我跟你说过了,唐刀冰红是一件法器——”陈第安对我说。随后他右手松开唐刀冰红,双手迅速结印,最后合十,下沉到丹田处,断喝一声,唐刀冰红表面飞出数条红光幻化成的绳子,将怪人重重缠绕包裹,陈第安双掌掌心向下一沉,怪人头上的唐刀冰红也把他压得跪了下去。怪人还在苦苦支撑,而刀刃马上就要挨到他的头顶了。这时站在一旁的男人再也看不下去了,他跳到祭台旁,从上面拿起一根蛇皮杖,那东西就是用整只蛇皮做成的,杖子尾即为蛇尾,杖子头是张着嘴的蛇头。男人揪住蛇尾,向后一拉,蛇头的嘴巴张开得更大,瞬间从蛇口中喷射出一股火焰,那火焰笔直地向陈第安射去,还带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散发出难闻的怪味。“火里有毒!”我提醒陈第安道。陈第安不得不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杀死怪人,他手势解开,唐刀冰红又返回手中,也就是在此刻,陈第安另一只手伸向腰间的夜行图,把本子扬到空中,白花花的图页纷纷散落开来,陈第安摊开手掌,转了一圈紧握成拳,夜行图图页随即在陈第安身前形成一张巨大的盾牌,挡住蛇杖里喷出的火焰。“要不还是跑吧?他们两个一起上了!”我对陈第安说道。“就没见过你这么怂的,打架打到一半你反悔了?今天非得跟他们拼了!”陈第安瞪着眼说道。“这可是我的身体啊,你爱惜着点!”我心疼不已。正在此时,怪人用身体撞散了图页组成的盾牌,而蛇杖的火焰也熄灭了。怪人再度袭来,陈第安毫不畏惧,左手剑指在空中画个圈,口中大声道:“绳来。”散落在地的夜行图图页拧成一股长绳,在怪人脚下盘绕,将他的双腿束缚住。陈第安向后一步,左手向前推,长绳听从陈第安命令,将怪人拽倒在地。“这就砍了你这怪物——”陈第安举起唐刀冰红,向怪物的人头砍去。“刀下留人。”陈第安一个没注意,那个男人手持蛇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陈第安面前,他深处蛇杖试图阻止唐刀冰红。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唐刀冰红的刀刃不是实体,只对有妖气邪气的东西造成实体化攻击,他手中的杖子并不能阻挡刀刃。唐刀冰红砍在怪物脖颈处,伤口红光四散。陈第安立即感受出来,这怪人体内附着的,是一个人的魂魄。“你养鬼?”陈第安一脸吃惊地看着男人,养鬼这件事,在学术法的人看来,是绝对被禁止的事。想不到男人看着陈第安,忽然一脸阴险狡诈的笑:“你自己不也是个鬼么?怎么好意思说我的?”陈第安又一愣,面前整个人绝对不简单,他一眼就看出来自己已经是个鬼,现在附身在我体内。“哼,随你怎么说吧,这个鬼我收定了。”陈第安手下用力,打算直接用唐刀冰红把鬼杀死。“我说你带不走。”男人毫不紧张,表情十分自信,他将手中的蛇杖倒转,尾部当作尖锥使,直戳向陈第安。陈第安左手手掌一翻,一张夜行图的图页从地面飞上来,贴在自己身上,就在蛇杖即将碰到自己的一瞬间,时机恰到好处。蛇杖点在夜行图上,连这薄薄的一张纸也没戳破。男人脸上也浮现出一丝讶色,不过他看到图页上的内容,很快便反应过来,眼神中满是惊喜,嗓音颤抖着道:“夜行图!”陈第安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人知道的这么多,“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人不能久留,最好是用什么办法把他一并办掉,不然留着以后是个麻烦。陈第安对我说道。“什么?所有知道夜行图的人你都要杀死?这是不是有点过激了。”“可是留着这个人,迟早会给你招惹麻烦,要不然杀死他,要不然让他变傻子,没有别的选择。”陈第安狠狠地盯着男人。“层塔!”陈第安左手竖在胸前,口中念诀,组成长绳的夜行图纷纷解开,一拥来到男人脚下将他层层围住,随后如拔地而起的高塔一般,将男人托举上天空。”“先把这个鬼宰了再说。”陈第安毫不留情,用几乎把怪人的头剁下来的力气砍去。男人在空中哂笑不已,他手中变换手势,向地上弹出一个黑色的小球,陈第安本想用图页挡住那小球,结果它竟穿过图页,进入了怪人的身体。那竟不是个实体小球,是男人造出来的黑影!怪人的身体迅速干瘪,拍出一阵黑色的气体,随后一个人影从尸体下闪出,沿着墙壁滑上天花板。“到灯笼里去吧。”男人对那个人影说道。陈第安恼怒不已,他现在要全神贯注对付他了。陈第安将唐刀冰红收进刀鞘,双手剑指,掌跟相对,一上一下,口中不断变换口诀,只见夜行图组成的层塔一点点变换成一条张着巨嘴的蛟龙,口中叼着男人:男人仍不慌不忙,再次拧动蛇杖的尾端,蛇头冲向陈第安,火焰射出,速度极快,就算陈第安的手法再快,也不可能现在组织夜行图的图页回防,而不抓紧防守的话,注定会被这腥臭的火焰烧成灰。说到底还是陈第安战斗经验多,手法老练,他并没有打算防守而是控制蛟龙把男人甩向墙边,男人整个人在空中翻滚,那火焰也虚成一片,险些没把男人烧到。夜行图组成的纸蛟龙将男人在空中甩飞出去,在空中连打几个滚,最后摔在墙上坠落。“散。”陈第安挥挥手,那凶悍的蛟龙便化作一张张图页落在地上。“巨猿!”他再次结印,嘴里念咒,图页重新聚集,形成一只比男人高出一头强壮无比的猿猴,摇晃着朝男人冲去。男人被打得狼狈,表情却仍十分自信,从怀中掏出一张黑色的符咒,巨猿一拳挥向男人时,他一闪身将纸符咒贴在巨猿胯下。“你那是对付鬼用的,对我的术法没用。”陈第安微笑道,说罢操控巨猿另一只手挥向男人。男人没有躲闪也没有跟巨猿硬刚,而是将手中的蛇杖扔向天花板的一个灯笼,灯笼被手杖插灭,地上瞬间多出许多斑驳的影子来。原本天花板上的灯笼都是特制的,而且按照一定顺序排列,可以使火光照在物体身上不会产生影子,但眼下被男人毁坏一个,地上瞬间多出许多凌乱细碎的黑影来。陈第安满脸自信,还以为这是男人最后无谓的挣扎,只见巨猿一拳打在那人胸膛,将他击飞,整个人摔向墙面。接下来的一幕,陈第安看得眼睛都直了。男人撞在墙面的黑影上,竟如掉进水里一般,消失无踪。这个术法,我也似曾相识,去年的一个晚上,唐陆在黑夜中和一个使用类似术法的人交过手。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当初我们遇到的那个杀手?我心中疑惑不解。而陈第安更是惊诧,像是见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眼珠盯着对面的墙壁,久久没有反应,连男人出现在自己脚下都没有察觉。那个人能在黑影中自由穿梭,现在满地都是杂乱的影子,却是男人最好的发挥场所,他从墙面进入,然后移动到陈第安面前,从地面上缓缓浮出,脸上带着阴险狡诈的笑意。“你和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陈第安震惊不已,嘴唇都跟着颤抖。“呵呵,如果论辈分的话,你算是我的师叔吧。”男人冷笑着,一拳挥向陈第安。拳头打到陈第安面前,几乎要和他的脸挨到一起时,陈第安才想起闪避,他侧头躲过进攻。现在节奏全然掌握在男人手里,他紧接着又是一拳,正打在陈第安肚子上。“对你的术法没有,那对你这个鬼有用吗?”男人一脸狡诈,他下面的手中握着一张黑色的纸符,正打在陈第安身上。“嗬,你确实不简单,不过跟我还差了点。”不知何时,陈第安手中捏了一张夜行图的图页,黑纸符打在图页上,丝毫没有伤到陈第安。“那就好好打一架吧。”男人转而又钻进地下。地上全都是黑影,指不定什么时候男人就会钻出来,陈第安结印召唤出一只巨蟒,骑在它头上离开地面,细细观察周围。“别光看地上,注意身后!”我提醒陈第安道。果然,陈第安猛地回头,只见墙上钻出一人。男人从墙上的影子里钻出来,手中燃着一团黑色的火焰,挥拳向陈第安袭来。陈第安脚一抬,巨蟒带着他躲开男人的进攻,火焰没有攻击到陈第安,男人转变攻击目标,将手中的黑色火焰打向巨蟒。“我说了,你的术法影响不到我的术法——”陈第安话没说完,脸色一沉,男人的攻击竟然奏效了!巨蟒的背部被黑火烧出一个洞!巨蟒受到攻击后痛苦地嚎叫随后散落成一堆废纸,陈第安失去了脚下的支柱,从空中摔到地上。“怎么回事?夜行图不是绝对坚固的吗?为什么会被烧光?”我吃惊地问陈第安。陈第安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可他眼睁睁看着巨蟒由夜行图组成的背部被黑火烧出一个洞来。男人仍是满脸堆笑,横着站在墙上,仿佛丝毫不受重力影响,他望着陈第安,不一会儿,消失在墙上的阴影里。“小心!要从下面来了——”我提醒陈第安,看看周围有没有能躲避的地方。而陈第安跟没有听到我说话似的,呆呆地立在原地,等待男人进攻。“在后面——”陈第安淡定地道,向脚下看了一眼,果然,男人的影子从身后蔓延。“再来吧!”陈第安大吼着,右手一招,几张夜行图飞上他的手掌,在手上形成一个盾牌,陈第安猛地转身,果然男人右手握着一团黑色火焰,试图再次攻击。“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啊——”男人的手攻到陈第安面前,“消失吧——”“你疯啦,正面拼不过他的!”我担心陈第安打架上头,在念想里对他大声喊。“让我赌一把。”陈第安把盾牌挡在男人的拳头上,如同刚才的情景一样,夜行图再次被黑火燃烧,消失殆尽。“你赌什么?”我问陈第安。陈第安双手结印,念动咒语,大声喊道:“我赌你的火和影子连在一起!”话音未落,男人一脸震惊,“不可能这么快—”刹那间,从男人脚下的黑影中飞出十几把夜行图折叠成的利箭,自上而下向他袭来。男人左右躲闪,虽然都避开了要害,但是被几支箭刮破了衣服肚子、手臂和脸庞。他几乎被吓个半死,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离开原地,男人摸了摸全身被划破的地方,还好伤得不深,他脸色煞白,还以为自己去见阎王爷了。夜行图是绝对坚固的,除非用术法使用它才能燃烧消失,否则绝不会被其他东西摧毁,包括那诡异的黑色火焰,因此陈第安猜测火焰和黑影中的空间是连在一起的,只要操控夜行图,就能使它们从空间中冲出。“师叔确实很强。倘若你在世的话,我一定不是你的对手。”男人擦了擦脸上的血,又冷笑起来。“你现在能赢得了我吗?”陈第安不屑地道。我彻底被陈第安的战斗智商征服了,他的水平非常高,能够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下做到明察秋毫,最快做出对策,这点非常厉害。“安明。”陈第安忽然叫我的名字,说话的声音有些虚弱。“你怎么了?”我问东第安。“身子有点软绵帛的,使不上力气。”陈第安额头开始冒汗了。“坏了,有人给我下过药,是不是药劲还没过?”我忽然倒吸一口冷气,那春药的勁兒怎么—阵一阵的?“你?你真是,我真是让你给害死了。”陈第安终于再说不上话来,无力地跪在地上,勉強用力抬起头,艰难地望向男人。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下到了,先是向后退了一步,隨即观察陈第安的状況。“呵嗬,这是到时间了吧?和身体主人融合不了了吧?”男人壮着胆子接近陈第安。陈第安终于再也没有力气,闭上眼睛,我瞬間感觉灵魂回到了自己身体里,不過全身燥热难耐,那股欲火缠身的劲儿又顶上脑子了,同时眼皮昏昏沉沉的,几度要睡过去。“陳第安的灵魂哪兒去了?”我心中想到。“小子,我劝你把夜行图的使用方法告诉我,不然,你小心不能活着走出这里。”男人捏着我的下巴,细细端详,“先把你绑起来再说。”男人说着就要动手,但是身后传来动静,他向后瞄一眼。那个原本倒下的尸体又站了起来!那具尸体伸出一只手,掐向男人的脖子。“师叔,您还真是狡猾啊——”男人怪笑着从地上闪开,那个油淋淋的尸体并不是很容易驾驭,陈第安的灵魂潜入那里,却不能很好地动作,身体十分僵硬,他本想偷袭男人,结果失败了,被他轻松躲过以后,男人顺手给陈第安的头上贴了一张符。“师叔,您先好好睡会儿,等我把事情处理完了,就亲手送您到天上见先人。”“你——你敢——”我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这两个字,之后便再也没有了意识,一歪头趴在地上,沉沉地睡去。“小子,快点给我醒过来,你把这里当你自家了不成?”男人粗壮的噪音传入我耳朵里,一声声地把我叫醒。我此时手脚都被捆住,仍在墙角里,倒是不知道睡過了多久。而那具尸体仍立在原地,陈第安的灵魂被封印在那其中。我和他都被拿下了,唐陆此时应该还在山上,再也没有人能来救我们,如果我能控制夜行图就好了——“对了,夜行图。”我心中大叫不妙。“你把夜行图放在哪儿了!”我看着太师椅上的男人,大声问道。“夜行图?哦,那么宝贵的东西,我当然不能就讓它散在地上是不是?”男人朝祭台上瞥了一眼,“每使用一页,就能实现人的一个愿望,好啊。”“这么厚的一本,能实现我多少愿望呢?”男人掂量着夜行图,满脸淫笑,似乎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安排了。“呵,你别做梦了,不知道怎么使用的话,那就是一本普通的书而已。”我不屑地道。“快告诉我,告诉我怎么用!”男人从太师椅上起身,朝我走过来。“你觉得告诉你以后,我能好好地活下去吗?”我哂笑道。“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养的那个死鬼烧死——”男人抄起蛇杖,来到那具站着的尸体身边,陈第安的灵魂就被封印在那里面。“你就是把他碾成灰,我也不会告诉你,他死不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赌这个人不敢下手。“算了,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就先把他除了,以后在慢慢盘问你。”想不到男人觉得陳第安再没了利用价值,拉动蛇尾,蛇口张開,一条火焰径直朝尸体射过去。“你!”我急得大喊,被束缚住的身体来回挣扎,“你真他妈的混蛋,你等着吧,以后会有人来弄你,你不得好死!”火焰愈烧愈烈,我的心里也是。如果我再不管,陈第安的灵魂就真的要被烧成乌有了。可是就算我用夜行图使用方法交换,又能怎么样呢,夜行图落入男人手里,先不说他会怎么作惡多端,陈第安的灵魂肯定回不去了,早晚也是在人间消失。都是消失殆尽,我宁愿选择信守承诺保住夜行图,让陈第安走得也痛快些。“再加大点火。”我冷笑道。“哈哈哈哈,你小子,真是个冷血家伙。跟我有一拼了,”男人转了转手杖,火焰便熄灭了,“这是我亲哥哥的身体,我怎么舍得烧坏呢。”火焰散去,那屍体仍站在原地,只是身上变幹了,原来之前男人在尸体上涂的是一层防火蜡,看上去才油亮亮的,现在蜡层被烤幹了,收缩幹裂成暗红色。我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利用你哥哥的尸体搞邪术,不讓他入土为安,你果然是够冷血的。”我讥讽道,同时心里有幾分得意。只要我一时不告诉他夜行图的使用方法,男人就一时不会把我怎么样,只要我拖住时间,唐陆肯定能找到这里的。“住嘴,你把自己当什么东西了,杂碎!”男人突然暴怒,倒转手杖,将手杖尾尖狠狠地戳在我肩膀上,刺痛感瞬间传遍全身,我能感觉到衣服被刺破,蛇尾刺进了我的肉里。“你真以为没有你,我就没办法用夜行图嗎?你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男人指向陈第安,“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嗎?他是被他的亲师兄杀死的,他师兄,是我的亲师父,你真的认为我没处打听吗?”闻听此言,我彻底失望了,男人从我文儿得不到方法,可以去找陈第安的师兄,也就是他师父打听,大不了把夜行图多分给师父几页,他怎么都不吃亏。“你——我劝你不要动歪心思——做个正常人有什么不好,你看我,自从接手这本夜行图,从来没有过好一天安稳日子,这样也好,你拿走吧,我很久没有过正常人的生活了。”“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很了解我!”男人的手杖忽然加力,在我肩膀上深入一截,“我怎么不想做个正常人!我也想跟普通人一样过日子!”我低下头,看见鲜血顺着衣服破洞涌下来。“我做这么多,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但你知道有多难吗?”男人拔出蛇杖,用蛇头抵着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来。蛇头喷过火,现在还十分灼热,我甚至能闻到下巴上胡茬烧煳的焦臭味。“谁还没难处了,普通人的生活不就是苦中作乐吗?”我忍着全身疼痛说道。“小牛犊子别他妈跟我提生活!你配吗?你活了多少年!”男人扬起蛇杖,使劲朝我脸上打来。我本能地躲开这次攻击,蛇杖通过耳朵边,我甚至能听到呼呼的风声,倘若这下不躲,就会打到太阳穴上,今天就真的一命呜呼了。男人用力太过猛烈,他没料到我会躲开这一下,手杖抡了一圈,他没收住劲,蛇杖飞出去老远,落在地上,男人也被自己绊倒。“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我意识到男人这是下死手了,看来没办法活着等到唐陆来接我了,不知怎的,看到男人摔倒,我竟然放声大笑,笑声穿过密室,传到仓库外面,在阴暗的走廊里回荡。“你他妈的笑什么啊!你为什么要笑老子!老子掐死你!掐死你,我也不过了!”男人额头上青筋暴起,咆哮着向我奔来。我被他这副野兽般的模样吓得浑身发抖,那双腿好像不属于自己了,难道这就是临死前的恐惧吗我仍然大声笑着,男人把我放倒在地,骑在我身上,粗壮的双手掐住我脖子,咬着牙狠狠地说:“我让你笑,我让你笑老子!我要捏死你这只蚂蚁!”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像掐小鸡一样勒住我的脖子,很快,我喘不过气来,脸上能清楚地感觉到血液上涌,眼前也渐渐模糊,最终,意识也不清醒了。我含着眼泪,望向密室门口,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这是不是临死的幻觉,总之,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奔进门口,向男人跑过来。“放开——他——”那个人边跑边喊,声音在我耳边回荡,但是很熟悉,很有安全感。“畜牲——”跑进来的人是唐陆,他手中攥着黑竹简,将尖端朝前,用尽全身力气,向男人的太阳穴砸去。男人盛怒下失去理智,只想着把我掐死,根本没有躲避唐陆的攻击。黑竹简戳破了男人的太阳穴,他登时全身无力,整个人被唐陆手掌的余力带飞出去,双眼看着天,倒在地上。卢雄峰把我抱起来,不断地叫着;“小子,小伙子,你醒醒,不能死啊!挺住啊!我给你叫救护车!你睁睁眼—”唐陆深知男人的危险性,不敢给他喘气还手的机会,闪身跳到男人身上,控制住他两个手。不过他被唐陆刚才那一下打懵了,根本没力气反抗,甚至脑子都无法正常思考。“你把卢爱超的灵魂藏哪儿了——”唐陆用黑竹简抵着男人的喉咙问。“我不知道那是谁——”男人低声回答。“被你掳走的女孩!你把她的灵魂藏哪兒了!別给我装傻!”唐陆眼睛瞪得提熘圆,愤怒地望着男人。“被我,被我丢在路边上了——”男人眼神空洞,任由头颅边的血淌下。“你在杀人你知道吗?”唐陆把黑竹简握得更加用力。但就算杀了他,卢爱超的灵魂也找不回来了,这么多天过去,卢爱超的灵魂或许成了孤魂野鬼,或许已经徹底消失。“你知道我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把你杀死——”唐陆咬着牙,默默地说。“算了吧,別浪费力气了,我自己会死,嘿嘿,”男人扭过脸望着唐陆,“我只是想做个普通人而已,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跟我對着幹呢不等唐陆迴话,男人身下如决堤一样,蔓延出一大片黑色的月影,唐陆从男人身上站起来,警惕地看着。那些阴影慢慢爬上男人的身体,缓缓渗入皮肤,他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然后绝望地望天,大张着嘴巴,彻底死去。男人自杀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人了解他的故事了。他把自己的心愿也一同带入了地狱。这个男人叫武飞。还有一个哥哥叫武地。武飞生下来没多久,爹妈就去世了,武地在山上养蜜蜂,靠卖蜂蜜养活他和武飛。后来武飞长大了,被人介绍到一个高人那里学术法。武地本以为那个高人教的是些江湖手段,于是想讓弟弟学个手艺,以后有吃饭的家伙,但那个人便是陈第安的大师兄,一个強大的驱魔师,他很器重武飞的悟性,武飞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也是最得意的一个。武飞起初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学驱魔术,当他的师父帶着他走南闯北,四处跑活儿时,武飞才发现这个行当里的危险之处。而且,自己的師父本就心术不正,他心中没有光明正义,只要给足了钱,或者满足了他内心的贪欲,无论什么活儿他都肯接。武飞和师父一起做过不少阴暗的活儿,其中就包括用术法杀死雇主仇人或者年迈拖累家庭的老人。这並不是武飞想要的生活,他原本打算的是学一门手艺,以后卖艺也好,和哥哥卖蜂蜜也好,娶个踏实的媳妇,过上普通的生活。“小飞,不就是娶个媳妇么?师父帮你。”武飞的师父亲自掏钱给武飞物色了一个胸大臀肥的媳妇,还帮他在县城里找了房子。只是他的要求是,“你要好好跟着我,我很看重你,如果你敢背叛我,结果怎么样,你可以自己想一下。”武飞了解师父为人,包括他后来听说师父亲手杀死他师叔的事,也毫不感到吃惊。不过,他真的不想跟师父在刀尖上过一辈子。直到有一天,武飛跟师父提出了隐退,“师父,我想做个普通人。”“你说我不正常?”师父的眼神中已流露出了杀意。“小飞不敢,只是,我想换一种生活,我好累。”“那好,小飞,我照顾你这么多年,对你好不好?”“是的,师父,您对我很好。”武飞垂着头,不敢大声出气,他能猜到师父的心思,绝对不会让自己好过的。“那你要把你身上的一样东西还给我报恩,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你自此后想做什么做什么,我也不再是你师父。”武飞握紧了拳头,埋着头思索,他是真的不想再跟着师父做讨命的活儿了。“什么东西,师父?”武飞抬起头问,他的额角湿了一片。“我要你这个地方——”师父走到武飞面前,往他裤裆里一抓。武飞本能地往后退,结果双腿打顫,跌坐在地。他没想到师父的招数如此狠毒,如果是一两根手指他倒还都能接受,但眼下他要的是武飞的命根子,这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不过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师父为人心狠手辣,最厌恶被人对他有二心,就算自己现在说不会离开师父,那老家伙也绝不可能饶了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武飞索性把心一横:“好的,师父。”武飞后来确实回到家里,跟着大哥一起卖蜂蜜,每日面对自己的媳妇,他用各种理由推脱媳妇想要亲密的请求。媳妇哪里知道,武飞早就不是个男人了。媳婦眼里只有自己,她是个欲求不满的女人,每天会攒很多火,如果不能在床上发泄,她就感到要把自己烧死。武飞一直拒绝媳妇,然后她也失望了,开始专向身边其他的男人发泄,武飞的哥哥是第一人选。她趁武飞出去的时候,瘋狂勾引武地。武地是个老实正直的人,他当然不会答应武飞媳妇,甚至还想用什么方法暗示武飞,但怎么也开不了口。直到有一天,武飞的媳婦不知道在哪儿买来一包春药,趁武飞上山采蜜的时候,给武地下了药。那天,两个人正在缠绵的时候,武飞回来了,撞见个正着。武飞很难受,因为从这一刻起,他彻底失望了,他的生活再不会向着他预想的方向走去了。武地什么也没解释,跟武飞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武飞很平静,他确实恨哥哥,他从头到尾恨着他,恨他为什么要上了自己媳妇,恨他为什么当初要送他去学术法。可他就是愤怒不起来,他什么也没有对武地说,可也不会原谅他。日子继续假装平静地過下去,又有一天,武飞早上起来的时候,发现媳妇死了。死得很突然,没有挣扎,也没有病痛,就是睡觉的时候死了。武飞很伤心,不過他在媳妇的眉心发现了一个黑点,他知道这个术法,在远处暗中就能抽取人的灵魂。达到杀人于无形的程度。这个手法,只能是他师父做得到的。武飞找到陈第安的师兄,问他是不是杀死了自己的媳妇。师兄很诚实,他不喜欢撒谎,他喜欢看人生气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是啊,是我杀死的。”“可是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说好了两不相欠的。”“对啊,我们确实两不相欠,可是这不代表我不能再招惹你吧?我就是要杀死你的婆娘,你能把我怎么样呢?”陈第安师兄坐下喝了一口茶。“不能把您怎么样,”武飞怎么敢有报仇的念头,“您能把她的魂魄给我吗?”“呵嗬,”陈第安的币兄忽然笑了,“武飞,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悟性,也一直很器重你,现在你又向我证明了,我没有看错人。”武飛不回话。“我把她的魂魄仍在西树林了,你想找自己去吧。”陳第安的师兄说完,迈步出门。武飛在西树林里找了很久,终于把媳妇的灵魂收了回来,他也不知道找回来干什么,总之先供着吧。回去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陈第安的师兄,不知道那人去哪兒了。但是等武飞回到家,四处也找不到武地,他找到山上,采蜜的蜂房,整间房子已经被火烧透了。武地和他的蜜蜂一起,被淹没在大火中。他也知道,这火是谁放的。可他这次没有再找上他的门,因为那人做了武飞也想做的事。但这次武飞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他同样把武地的灵魂收起来,还有武地最爱的蜜蜂们,统统收起来保管。他坐在家里,痴呆地望着前方,这不是他要的生活。可他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生活呢?现在一切都清零了,他还有再次来过的机会。武飛突然发现,自己还可以好好规划全新的生活,他还会那么多术法,他可以用这些法术让自己过得更好。他还有武地养了一辈子蜜蜂攒下来的钱,足够支撑重新开始。首先他在城里找了一块地,他要在这里开一家店,他要卖蜂蜜,把蜂蜜做大做强。至于怎么生产蜂蜜,他把武地和那些蜜蜂的魂魄困在家里,为他酿造蜂蜜。为了纪念武地,武飞特意在广告牌上用了他的头像。他把武地的屍体用防火蜡封存起来,用以增强武地鬼魂的能力,武地也心甘情愿做武飞手下的小鬼,武地控制那些蜜蜂的魂魄酿蜜,多出来的就去服侍照顾武飞的起居。但光有这些还不够,武飛要吸引顾客,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在蜂蜜中种下蜜蜂魂,这样就可以让吃下蜂蜜的人对自家的蜂蜜魂牵梦绕。之后,武飞的店越開越大,生意越做越好。日子长了,武飞总觉得身边差点什么。没错,是一个婆娘,准确地说,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女人的身体,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把这个躯壳用来装他媳妇的魂魄。他挑出来一天,去山上的小村子里,选好了目标——卢雄峰的闺女,卢爱超。他把她诱拐出家門,然后抽取她的魂魄,隨手扔在路上。这是武飞能做到的,最满意的生活了。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世界是不容许任何一个人肆意妄为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终究要被人叫醒的。而前来叫醒他的人,就是我和唐陆。唐陆和卢雄峰回到山上,他们在那里发现了武飛吃剩下的面包,还有细碎的垃圾,那都是武飞施法后留下来的。唐陆说自己能根据这些东西大致找到武飞的位置,他们立刻行动,风风火火地下山,一直追到城里来。唐陆的追踪术法一直跟踪到蜂蜜店。他们来到后面的走廊,他便不能再定位了。两个人挨个房间搜,终于在一间卧室里看到了卢爱超,她躺在床上,满脸淫荡。“呀,閨女,你怎么了。”卢雄峰心疼地把女儿抱起来,卢爱超却一把抓向他的裤裆。“来陪我——”卢爱超笑道。“啊呀呀——”卢雄峰被吓得坐起来,不敢靠近卢爱超,“我閨女这是怎么了呀?”唐陆一眼看出不对劲,“这个身体里不是你閨女的魂魄,卢爱超的魂被人掉包了,咱们得先找到店里的老板,只有他才知道卢爱超的魂在哪里。”唐陆朝卢爱超脸上泼了一杯水,随后把一张符纸烧掉后的纸灰抹在盧爱超的舌头上,没過多久,她就清醒了。“我,我丈夫就在库房里,库房后面的暗室——”卢爱超全部交代。当唐陆中进房间里时,我近乎被武飛掐死了。三天后我在医院的房间里醒来,李明玉在一旁握着我的手,眼睛红肿,不知道哭了多久,身边还有唐陆和唐糖。“你们都在啊——”我低声道。“你还能活着啊,差点就见阎王了你。”唐糖朝我撇个白眼。“卖蜂蜜的那个人怎么样了?”我问唐陆。“自杀了,他房间里不干净的东西都被我处理掉了,”唐陆把夜行图递到我手里,“陈第安也回来了,不过他好像很烦躁,有不少问题,你之后再跟他慢慢聊吧。”“那盧爱超呢?”我又问。唐陆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叹了口氣说道:“她的灵魂找不到了,不过现在的卢爱超还是和卢雄峰回去了,至于之后的事,我也没再问。”“嗯——”我有些失落,也不知道为什么。唐陆和唐糖见我醒过来,陪了我半天便回去了,只有李明玉还在陪着我。“笨蛋,你干嘛那么拼命啊——你安安定定的不好吗,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好不好?”李明玉又哭了,她太担心我的生命安全了。我攥着她的手,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屋顶。是啊,我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我最应该做的,就是普通地生活,老老实实工作,找个靠谱的女朋友,一起奋斗,然后带回家,见过家长后准备结婚生子,就此過完一生。可我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呢?我就算把夜行图埋起来,一辈子不再理睬它,也不会有人找我的事,陈第安将被永久封印。“什么样的生活是普通人的生活呢?普通人生活也很难不是吗?”我问李明玉。她没听懂我在说什么。“嗯?”李明玉歪着头问。“没什么,再给我一段时间吧,我会给你答案的。”我笑着说。(蜜蜂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