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音时，岁淳手里还攥着窗帘。

手指用力后，原本拉严实的布料生出一丝缝隙。

玻璃窗外，是漫天的雪花。

哈苏的雪一刻未停。

窗外小区里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照亮地上的积雪，停在路边的私家车上也挂了一层薄薄的白。

离窗口最近的路灯开始忽明忽灭，轻轻闪烁了两下，最后在风雪中长久地亮起来。

岁淳眨眨眼，看着窗外的景象，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她不敢转身也不敢开口，生怕这只是自己因为太过期盼之后的幻听。

这些日子里，她渐渐看着日历上被划过的痕迹越来越多，哈苏的气温越来越低，小区里的树木开始凋零荒芜，家里开始供暖，可他还没有半点苏醒征兆。

刚开始等待他苏醒时，她还是焦急的。

但后来就平静了许多。

心里的焦急早在一日复一日的守在他身边中被消磨干净。

她想着，自己这几十年的寿命里，总能等到他醒来，可真的到这一刻的时候，岁淳反而觉得自己很紧张，这些日子以来的平静，仿佛都不复存在。

当她的目光一点点向下，将将停留在窗户边缘的一点灰尘上时，她听见身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正欲回头。

砰。

岁淳在这一声里猛地回过头，看到君烬正扶着膝盖，是刚刚他撞上了床头柜。

“阿烬！”

她几步走上前，扶住还在努力向自己走来的人。

君烬斜靠在她的身上，什么都没说，只在下一秒搂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低着头埋在她的肩上，将人紧紧锁在怀里。

他抱得太紧了。

身体相贴，隔着衣物和皮肉，他用力到骨骼都快要镶嵌在一起。

岁淳觉得自己骨头都硌得有些痛。

大抵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们都太瘦了。

侧头贴着她的耳朵，君烬声音低哑：

“阿淳…阿淳…阿淳…”

分明只是轻声唤自己的名字，岁淳却忽然眼眶一热，泪水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滚了下来。

她真的太久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了。

岁淳伸手环住他的腰，怕他的腿刚醒来没办法长时间站立，带着他缓缓坐在床边。

她将自己埋在他的怀里，低头又将泪水蹭在他的肩头，才低声呜咽着应声。

“阿烬…”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她越说声音越小，手下的力道却越来越大，指尖都扣进他衣服的褶皱里。

“我也想阿淳。”

“阿淳想玩雪，我就陪着，阿淳想吃我做的菜，我就多学多做。”

“阿淳不要哭，哭了眼睛会肿，就不漂亮了。”

他的声音还是很沙哑，甚至边说边侧头细细吻着她的侧脸，岁淳却在一片泪眼蒙眬中僵住身子。

他的语气和神态，不像是君烬。

这样的依赖，只有阿烬才会有。

她正要开口，耳垂却忽然被人抿住，湿热和酥麻同时顺着神经传来，岁淳低低哼了一声，缩了下脖子。

闻声他松开那点软嫩的肉，蹭蹭她颈间的长发，声音很是委屈，“阿淳不论什么时候都很漂亮的，不要生我的气。”

他竟是以为自己因为方才的那一句“就不漂亮了”在生气。

岁淳偷偷探入的灵力也在他的身体里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这还是她醒来后第一次使用灵力，收回抵在他腰间的手指，岁淳叹了口气，从他怀里抬起头。

对上他清澈的黑眸，她想，傻就傻吧，毕竟她的阿烬，原本就是“傻”的。

只要身体没有异样就好。

“阿烬。”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指尖擦过他的眼尾，眼眸一瞬不移地望着他。

“以后都要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阿烬点点头，“好。”

手下微微施力，岁淳勾着人低头，闭着眼昂首。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她闭着眼，所以也就没有看到，男人眼眸深处闪过的疼惜。

这个吻又轻又软。

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君烬抚摸着掌下那凸起的脊骨，想起在昏迷时，琵鬼专门入梦说的话，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

她既如此喜欢以前的阿烬，那他就是阿烬，一个永远唯岁淳是从的爱人。

等她身体好转，寿元补回来，他才会是君烬，才可以分出心神，做冥界的主宰。

有灵识以来的三千年里，他的世界都是枯燥无味的。

因为岁淳，他才开始将自己从冥王这个身份中短暂脱离，开始真正做起自己。

所以他也会陪在她身边，绝不止几十年光景，而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