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罗医生，我想我们并不熟吧？你把我约到这种地方，到底想做什么？”

艾馨狐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又环视这没有窗户的封闭房间，脸上满是戒备。

坐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文质彬彬，温和绅士，还有一张带着酒窝的娃娃脸，可以说，看到他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要亲近。可艾馨就是莫名的觉得这个男人很危险。

罗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今天邀请艾医生过来，主要是请你看点东西。但因为东西的内容有些超出普通人的理解范围，所以我才定在了这样一个比较隐蔽，又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艾馨皱了皱眉，对这个压抑的地方觉得很不舒服，起身想要告辞离开。

可罗医生的下一句话，却成功阻止了她，“这个东西和顾先生有关，我相信艾医生一定会感兴趣的。”

艾馨终究还是留了下来，不为其他，只因顾先生三个字就戳中了她的软肋。

罗医生拿出一个U盘，插入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很快，一个有些模糊的视频开始播放。

“这……这是，宋淮家的别墅！”艾馨惊呼一声，立刻质疑道，“你这是侵犯他人隐私，属于犯罪吧？”

罗医生却微微一笑，“我顶多属于违反治安管理，艾医生不妨看下去，就知道真正犯罪的人是谁了。”

艾馨只得按捺下烦躁，继续看下去。视频很长，也很枯燥，一直是顾倾一个人在客厅和厨房中忙碌来忙碌去。

可是因为视频的主体是顾倾的关系，艾馨一点都不觉得厌烦，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恨不得这视频永远不会放完。

可很快，她就看到了让她震怒的一幕。

宋淮下来了，也不知道顾倾做了什么，宋淮满脸怒容，拿起如鞭子一样的东西抽在顾倾身上。

罗医生在一旁解释道：“这个不是普通的鞭子，而是电鞭，抽在身上不止疼还会如触电一样，比普通鞭子要疼一百倍。”

果然，视频中的顾倾露出痛楚的神情。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可宋淮却还不罢休，打开一个铁箱子让顾倾进去，顾倾不肯，电鞭又再次落在他身上。一个身高一米九，当过兵的铁血男儿，在电鞭的折磨下，浑身抽搐颤抖，就算视频模糊看不清脸，艾馨都能想象到顾倾所受的痛楚。

可就是这样，宋淮还觉得不够，他让顾倾自己跳进铁箱，又把他踹入池水里。直过去了十几分钟，才把人捞上来。冬天池水的寒冷可想而知，顾倾从铁箱中出来的时候，已经连站都站不起来。

到这时宋淮才放过他，说了两句后，转身上楼了。可怜顾倾已经这般模样了，却还要拖着冰凉的身体，去厨房继续忙碌。

艾馨再也看不下去了，猛地拍案而起，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颤抖着。

“他怎么可以这样？同样都是人，他凭什么这么折磨顾大哥！！难道因为救命之恩，顾大哥就连命都要陪给他了吗？！顾大哥他怎么那么傻啊！”

艾馨心疼的心都在滴血，说到后来的时候，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丝丝对宋淮的恨意。曾经对这个神奇少年的崇敬，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乌有。

这时，罗医生开口了，“其实，并非顾先生不想离开宋淮，而是他离不了。试问，在现代这个人人平等的社会，有谁又会心甘情愿做别人的仆人呢？”

艾馨一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罗医生拿过手提电脑，拉动进度条，将视频定格在某个画面，又缓缓放大。

“看到顾先生耳朵上的这枚耳钉了吗？你难道没有发现，宋淮也有同样的一枚。”

艾馨皱了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想暗示顾大哥和宋淮有不一般的关系？”

“艾医生你误会了。”罗医生失笑，“我是想说，顾倾之所离不开宋淮，是因为他被宋淮控制了，只能成为宋淮的奴仆。而这两枚耳钉，就是宋淮控制他的手段。”

艾馨愣了愣，随后难以置信道：“控制？奴仆？现在是提倡科学发展，反对封建迷信的时代，罗医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罗医生收敛了神情，眸色幽沉道：“对宋淮来说，我们眼中再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过是科学而已。难道艾医生忘了当初的毁容事件，还有印度之行吗？”

艾馨的心中咯噔一下，手微微攥紧又松开。

罗医生这一说，她想起来了。

宋淮本就是一个极度神秘的人，明明年纪轻轻，好吃懒做，可是却会很多东西。当初的整容后遗症事件，多少医生束手无策，可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治好了。还有在印度，他一个文弱少年，手无缚鸡之力，顾倾却说是他救了自己三人，他是怎么救的呢？

艾馨的心被彻底动摇了，一想到顾大哥那么好的人，在宋淮手下被那样折磨羞辱，她就愤恨的想要杀人。

艾馨看向罗医生，“你有办法让顾大哥脱离宋淮的魔掌吗？”

她的目光满含期盼，可罗医生却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但你有。”

“我？”

罗医生点头道：“让顾倾脱离宋淮掌控很简单，只要把他耳朵上的那枚耳钉取下来就行了。宋淮是手段高超，却不是神仙，他要控制顾倾，也是需要通过媒介的，只要媒介被摘除了，他自然就不能再拿顾倾怎么样。”

艾馨狐疑道：“既然只要摘掉耳钉，顾大哥自己为什么不做？”

罗医生道：“因为那个耳钉不止能控制顾倾，还能对他进行洗脑，让他从心底里对宋淮产生敬畏和服从，绝不会自己生出反派之意。所以顾倾怎么会自己摘掉耳钉呢？他非但不会自己摘，也不会容许任何其他人去摘掉耳钉。”

“而且，耳钉中无数最细微的触头是连接着顾倾大脑的，一旦强行摘掉耳钉，顾倾的大脑也一样会受到损伤。这就是我明明发现了顾先生的困难，却无法帮助他的原因。”

艾馨的双手已经不自觉地攥成拳头，不知道是不是房间里闷的关系，她只觉得脑袋混混沌沌的，无法思考，眼前也仿佛出现了七彩的霞光。

霞光之中，顾倾那张英俊的脸，正在对她露出温和的微笑，转瞬又变为痛苦与祈求。

顾大哥，我一定会救你的！艾馨在心中大声呐喊，可脑子却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无法思考。

然后，罗医生的声音也变得虚无缥缈，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只有你能救顾倾，所以，无论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将顾倾的耳钉取下来。无论，用什么办法……听清楚了吗？”

二

门铃声响起，顾姗姗蹦蹦跳跳地跑过去打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高大英俊男子，立刻绽放开一个如花般的笑容。

“哥，你来了！”她兴奋地拖着男人进屋，把他安置在沙发上，“你在这里坐着等就好，我的爱心午餐，马上就准备好了。”

顾倾撩起袖子道：“我来帮你吧！”这个小堂妹向来娇生惯养，哪里会做什么菜，别一会儿大家一起饿肚子。

“你不许动！”顾姗姗急了，“今天你就坐在这里等吃就好，什么都不许做，听到没有！要是还劳您大驾，我的这顿感恩餐还有什么意义？”

还感恩餐？这又是什么花头？顾倾笑道：“你确定你做出来的是感恩餐，不是夹生饭？”

顾姗姗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不要这么瞧不起人家好不好？我也是有勤学苦练一个多礼拜的，对我未来的男朋友都不一定有那么上心呢！更何况，还有艾馨姐帮我，哥你就安心等着吃吧！”

艾馨？顾倾这才发现，厨房里还有个人影在忙碌。既然有人帮小丫头，顾倾也就不再强求了。

他端了碗茶，打开电视，优哉游哉地看新闻。

顾姗姗端着饭菜出来，看他这架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哥，你明明才三十岁不到，怎么跟个老干部一样。看电视不是应该嗑瓜子、吃薯片吗？你居然喝茶……”

顾倾连忙起身，从她手里接过摇摇欲坠的碗碟，摆在餐桌上。

“不要一次搬那么多。”顾倾点着她的额头教训她，“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贪急贪多。剩下的菜我帮你端吧！”

顾姗姗见他进去，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还说不是老干部，教训我的架势都快赶上我爸了。”

艾馨刚把汤盛出来，听到脚步声不由笑道：“姗姗，你把汤端出去，我再炒一个菜就……”

一转头，看到是顾倾，艾馨的脸立刻红了，剩下的话也再说不下去。

顾倾端起汤，客气道：“姗姗不懂事，劳烦艾医生了。”

艾馨头摇的像拨浪鼓，声若蚊蝇，“不麻烦，是我愿意的。”

……

菜都上桌后，三个人围着圆桌坐下来。

顾姗姗给顾倾舀了一碗汤，又夹了满满一碟子菜，兴奋道：“哥，快尝尝我的手艺！”然后夸夸你老妹我。

顾倾斜昵了她一眼，“你确定是你的手艺？”

顾姗姗嘿嘿笑道：“至少这个汤肯定是煲的。也算是一大进步了嘛！”

顾倾尝了一口汤，点头道：“确实有进步。”

顾姗姗立刻笑的跟一朵花一样。

她拿起酒瓶，给顾倾的杯子里倒了半杯，又给自己倒了半杯。

“哥，这杯是我敬你的，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年无知时说的那些话，还有，我们全家对你造成的伤害。”

顾倾微微一笑，端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仰头将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柔声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我现在过的很好。”

如果说，顾姗姗一家当年确实对不起他，那小姑娘在印度也受到教训了。比起小姑娘的遭遇，顾倾觉得自己当年的那点磨难，反倒不算什么了。

顾姗姗眼眶发红，又倒了半杯酒，朝顾倾举起来，“这一杯，谢谢哥哥你不计前嫌来救我。”

半杯酒又一饮而尽，小姑娘的整张脸都红透了，目光也变得迷离。

艾馨担忧道：“姗姗这么喝不会醉吧？”

“醉了也好。”顾倾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半年来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假装很快乐，假装已经忘记了那段经历，其实熬得很辛苦。现在能发泄出来，也是好事。”

艾馨怔怔听着，突然再也忍不住，一把抓住顾倾的手，颤声道：“顾大哥，你也别再隐忍了，有什么痛苦难过的，都告诉我们，我和姗姗都是你最亲的人，无论什么事，我们都会帮你的。”

顾倾简直莫名其妙，他有什么隐忍的痛苦？难道这艾医生也喝醉了？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艾医生说笑了，我过的很好！”

顾姗姗却嘿嘿笑道：“我知道艾馨姐是什么意思。”

她摇头晃脑，视线在艾馨和顾倾之间来回打转，“艾馨姐是说，你缺一个媳妇来照顾你，单身狗的日子太辛苦了。我看艾馨姐就不错，要不哥你把她变成我嫂子吧！”

艾馨啊了一声，整张脸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透了。

顾倾却没什么反应，敲了敲顾姗姗的额头，“胡说什么呢？你哥现在没有找女朋友和成家的打算，别乱点鸳鸯谱，对人家艾医生不礼貌。”

艾馨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盈盈的泪珠垂在眼眶。可顾倾却就是能铁石心肠地当做看不见。

顾姗姗一拍桌子，大叫道：“艾馨姐，我就跟你说了吧，我哥就是个不懂风情的木头桩子，特别死心眼，认定了什么就不会变。他说不跟你在一起，那肯定是真的不想跟你处对象，我看你就放弃吧。你那么漂亮，还怕没有男人追吗？嗝~”

艾馨猛地站起身，声音发颤道：“汤没有了，我再去盛一点。”

顾倾摇了摇头，在顾姗姗的脑袋上拍了一下，“让你乱说话！”

顾姗姗哎哟叫了一声，随后噗通一声趴倒在桌上，彻底醉死过去。

而艾馨已经端着汤从厨房走出来，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再没有刚刚的失态。

她舀了一碗汤，递给顾倾，“这汤是姗姗特地熬给你的，你多吃一点。”

艾馨看了已经睡熟的顾姗姗一眼，羡慕道：“你们虽然不是亲兄妹，却胜似亲兄妹，哪像我，亲人都在老家，在这个城市里，累了倦了连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

这话不太好接。顾倾只得接过碗，默默喝汤。

艾馨还在低声说：“我想我有点理解顾大哥你的心情，当初你众叛亲离，宋淮帮了你，所以你把他当做救命稻草，当做唯一的亲人。可是，你没有想到，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让你付出感情的。宋淮他这个混蛋，根本就不配！”

顾倾大怒，想要让她闭嘴，不许辱骂宋淮。可他的头却仿佛有千斤重，眼前所有的景物都迷迷糊糊的，再也看不真切。

“顾大哥，你醉了。”艾馨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动作和声音都说不出的温柔。

不过半杯红酒，他怎么会醉？

不，他不是醉了！而是艾馨在汤里下了药！

艾馨，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看着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餐桌上的男人，艾馨眼中流泻出彻骨的柔情。

她低头在男人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手却慢慢抚上了顾倾的左耳耳垂。

她的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可眼中却满是决然的深情。

“顾大哥你放心，我会让你脱离宋淮魔掌的。你好好睡一觉，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你会拥有完美幸福的家庭，再不用做别人的奴仆。”

三

宋淮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吹气，还发出嘻嘻哈哈的笑声。

他气的一巴掌拍过去，发怒道：“吵死了，别碰我！”

“哎呀，小淮思，耳朵还是这么敏感啊！一碰就发脾气！”

“大斑，你就别逗淮思了，明知道他最怕人碰他耳朵，还每次都撩拨他。”

“淮思，你别理大斑那个二货，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昨天晚上你修改的那段代码，我们终于运行通过了！”

“哈哈哈，小淮思，你高兴傻了啊？怎么连笑都不笑一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立时八年，我们的智能型光脑银河终于要研制成功了！我们马上就会成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宋淮呆呆地看着眼前站着的人，只觉得恍如隔世。

大斑、队长、晴姐、啾啾、丹尼尔……所有人，都站在他面前，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无尽的鲜血呢？散落满地的肉块呢？满目疮痍的实验室呢？

难道都不见了吗？

“小淮思，你怎么还发愣啊！难道耳朵真的那么难受？”大斑担心地凑近他，“来来，我手热，给你暖暖。”

宋淮一把揪住大斑的脸，往外扯了扯。大斑立刻哇哇大叫：“兄弟，轻点，轻点，这是我的脸皮，不是纳米塑胶啊！”

“痛的。”宋淮喃喃着，又往四周看去，“是真的，不是梦吗？”

“小淮思，你这什么表情啊？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哈哈，当然是真的，我们把银河研发成功了，从此以后地球就能摆脱寒武时代，焕发生机……卧草，小淮思你居然哭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哭，这世界玄幻了！”

晴姐一巴掌拍开大斑，没好气道：“淮思喜极而泣怎么了？别忘了银河能研发成功，最大的功臣就是淮思。哈哈，今晚我们一定要好好庆祝一下。淮思，你想吃什么甜点，姐姐全都做给你吃。”

宋淮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湿热一片。他果然流泪了？原来，他还会流泪啊！

“你果然还没有忘记这群愚蠢而肮脏的人类。”

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在虚空中响起，宋淮心口猛地一颤。然后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大斑、晴姐、队长……一个接一个消失，直到明亮喧闹的实验室，变成死寂空旷的牢笼。

耳边传来晴姐凄厉的嘶喊，“淮思，救救我——！！”

轰一声巨响，血肉横飞，所有的温暖与欢乐，统统变成了断壁残垣与永远的噩梦。

宋淮颤抖着，捂住自己的耳朵慢慢蹲下身去。

可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却还是一遍遍传入他的耳中。

“淮思，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你只要有这些实验，有老师我就够了。为什么你偏偏要与这些愚蠢的凡人发生牵扯？”

“银河智能光脑，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做出来，为什么要让别人抢占你的功劳？”

“淮思，你的思想已经被这些凡人玷污了，老师对你很失望。不过没关系，现在还来得及……你放心，老师会替你除掉身边所有的障碍。”

“没错，那些会让你软弱，让你动摇的凡人，老师会替你一个不留的杀掉。”

宋淮猛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身上又是汗湿一片。

他茫然地坐在床上，剧烈喘着气，神情脆弱而无助。

自从知道天心晶核在这个时空后，他每晚都会做噩梦。可从没有一场梦，像刚刚那么清晰，就好像老师的声音与杀机就在身边。

老师他真的做的出来，他会杀掉自己身边所有的人，就像当年他杀掉队长和大斑他们一样。

突然，宋淮想到了什么，慌忙抓起电话，想了想又换成改良过的手机。

片刻后，蒋越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哎呀宋淮，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啊？说说，有什么需要兄弟我帮忙的，我有空一定给你办到。啧啧，天底下有几个像我这么英明睿智又讲义气的富二代啊！”

宋淮缓缓吐出一口气，“你没事？”

蒋越没摸着头脑，“你才有事呢，本少爷当然没事了！”

宋淮沉默了片刻才道：“一会儿我给你手机发送一个报警系统，你保持手机二十四小时不要关机。”

“什么鬼？莫名其妙给我发报警系统做什么？”

“报警系统会自动检测你的情绪，一旦你遇到危险，因为恐惧而肾上腺素飙升，报警装置就会自动封锁你周围磁场，并发出警报。还有，这段时间你都不要来找我。”

“等等，宋淮，你搞什么鬼啊？又研发新产品了？想让我给你当小白鼠……”

宋淮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就挂断了手机，然后迅速拨出另一个号码。

这一次接电话的是傅清平，宋淮把对蒋越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傅清平却是炸毛了，“什么叫我一恐惧就发出警报，还封锁磁场？你所谓的封锁磁场，就是上回那种，连车子都不让开，电子仪器都失灵的情况？开什么玩笑，我是警察好不好？碰到血腥场面多了去了，感到害怕不是很正常吗？宋淮我警告你别耍我……喂喂！”

宋淮平静地挂下电话，长长舒出一口气。

可很快，他又发现不对劲，平常他做噩梦的时候，顾倾总是会第一时间赶来。可今天为什么顾倾一直没有出现？而且整个别墅里太安静了，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宋淮从床上跳下来，连鞋也没穿，匆匆下楼。可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顾倾的身影，拨打手机，也无人接听。

宋淮的神情越来越急躁，甚至带上了一丝慌张，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向蒋越求助时，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少爷，我回来了！”

宋淮看到熟悉的身形，一颗提起的心顿时放回了原位。

可还是非常不爽：“你去哪了？”

顾倾失笑：“少爷你忘了吗？我今天答应姗姗去她家吃饭，现在刚回来。”

宋淮还是有些不高兴，“手机也打不通。”

顾倾拿出来看了一眼，抱歉道：“好像不小心按到了静音。少爷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做饭。”

宋淮握紧了手机，只觉得心内惶惶，想问他宋蓝斯的行踪查的怎么样了，可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也许只是梦呢，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呢。

四

晚饭的时候，宋淮看着摆在面前的三个甜橙蛋糕有些发呆。

他狐疑地看着顾倾，“你真的允许我不吃饭，吃三个甜橙蛋糕？”

顾倾微笑点头，“你不是想吃好久了吗？今天好不容易做成功了，你尝尝看。”

宋淮抓起一个咬了一口，浓郁的清新香甜在唇齿间蔓延，好吃的他想要欢呼。

但就算宋教授矜持地没有欢呼，那眉飞色舞的表情，却也出卖了他的好心情。

顾倾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温柔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

不知是不是三个甜橙蛋糕太腻，又有些吃撑了。

宋淮一晚上翻来覆去，睡得很不舒服。再加上，队长、晴姐……他们又轮番在他梦里打转，让他怎么都睡不安稳。

到了凌晨三点，宋淮捂着难受的胃部彻底清醒过来，伸手摩挲着去开灯。

可手一伸出去，就摸到了奇怪的触感。

紧接着，床头灯被点亮，宋淮诧异地看到顾倾正坐在他床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神色温柔。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宋淮皱眉道：“你大半夜不睡坐在这里干嘛？”

顾倾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抽了一张纸巾替他擦了擦汗，“少爷，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宋淮拨开他的手靠在床上，声音虚弱道：“我没事，你走吧。”

顾倾微微笑了笑，站起身走到门口，很快又回来了。但这一次手上却多了一个托盘。

“少爷，我刚刚为你准备了热可可和布丁，你不是说吃了甜点就能感到愉悦和安心吗？吃了这些再睡好不好？”

看到托盘上诱人的甜点，宋淮只觉得本就难受的胃部翻滚的更厉害了。

但他对这样的痛楚向来没有太多知觉，只是莫名的今晚对于喜欢的甜点没有兴趣。

“可我今天已经吃了三个蛋糕，你还肯让我吃？”

顾倾笑道：“为什么不肯？以后，只要是少爷你想吃的，想做的事情，我都不会再阻止你。”

宋淮想要拒绝，但顾倾已经把布丁送到了他嘴巴。宋淮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布丁吃了下去，但热可可他却扭头拒绝了。

顾倾也没有强迫他，把热可可放在旁边，看着他躺下来，才柔声道：“少爷，晚安。”

“晚安。”

房间里再次漆黑安静下来，可宋淮却没有睡着，因为胃部翻滚的难受。

他又躺了一会儿，突然坐起身来。

不开灯，也不穿鞋，就这样赤着脚无声无息地离开房间，走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里只亮着一盏夜灯，黑漆漆的，里面仪器又多，很容易撞到。

但宋淮对这里太熟悉了，所以三两步就走到目的地前。

电脑屏幕亮起来，宋淮十指如飞，在键盘上翩跹飞舞，一行行指令以让人眼花缭乱地速度往上翻滚。足足十几分钟后，宋淮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条缝隙。

地板下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储藏格，宋淮弯下身，将里面唯一摆放的黑匣子拿出来，神情闪过一抹恍惚。

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黑匣子的表面刻着很多奇怪的符文。宋淮当初也是研究了很久，才明白这些文字代表的意义并非是什么公式或规则，而是一首奇怪的叙事诗。

宋淮那时候想了很久，都想不通这首诗的意思，就拿去问老师，老师笑笑，说：就是永不分离的意思啊！

后来，宋淮把这首古怪的诗抛到了脑后，如今再次取出BlackOath，不知为何，他却又想起了这首诗，或者说，他想起了老师说永不分离时的温柔笑容，仿佛近在眼前。

宋淮的手微微攥成拳头，又松开，然后拿刀片在指尖轻轻割了一道。鲜红的血液渗出来，慢慢凝聚成滴，往下掉落。

啪嗒声响，灯光大亮。

宋淮听到，身后传来顾倾温和而无奈的声音，“以前的你，就算我不刻意扮演，你也绝不会发现身边的人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淮思，你变得都快让我认不出来了。”

宋淮浑身猛然僵直，拿着BlackOath的手无法遏制地颤抖着。

他缓缓转过身，良久才用嘶哑的声音吐出两个字：“老师。”

五

凌晨四点，别墅客厅灯火通明。

宋淮坐在沙发上，看着不远处慢条斯理冲泡咖啡的“顾倾”，眼中有着不解。

蓝斯侧头看他，温和问道：“你要吗？”

宋淮连忙摇了摇头。

“我倒是忘了。”蓝斯道，“你向来都喜欢甜食，不喜欢咸和苦，就跟小孩子一样。”

宋淮的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的BlackOath也抱得紧紧的。

蓝斯端着咖啡过来，就坐在宋淮的斜对面，“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以前跟你一样除了实验什么都不会做的老师，突然就会做甜点，还会冲咖啡了。”

并没有！宋淮在心中回答，却不敢说出来。

他这个人对一些无关甜食与专业的事情向来没什么好奇心。

蓝斯品了一口咖啡，才轻轻叹了口气到：“我听说，你是三年前来到这个时空的？”

宋淮乖乖点了点头。

蓝斯的视线扫过别墅四周，眼底慢慢浮现了一丝恍惚，“我却比你早来了二十年。刚降落到这个别墅的时候，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一直让人养着，那人还给我取了个很有意思的名字。”

宋淮低声接过他的话，“我知道，是宋明好。”

蓝斯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你居然还会关心这些？”

宋淮垂下眼帘，不说话了。

蓝斯倒也不在意，继续道：“我能在爆炸中存活下来，是因为God’sHeart就在我身边，但失忆后，我却不知道那块黑乎乎的芯片很重要，让宋明中随意收了起来。等我恢复记忆后，宋明中死了，天心晶核也失踪了。之后的二十年，我一个人在这个时代打拼，没有助理，没有奴仆，多少要学一点照顾自己的本事。而且我一直想着，或许有一天我能回到30世纪，亲手做一顿甜点给我的小淮思尝尝。可我没想到，淮思你竟然也来了。若是早知道，或者能早点找回天心晶核，三年前BlackOath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找到你了。”

蓝斯说了一长串，宋淮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只是干巴巴“哦”了一声。

但蓝斯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既然现在我已经找到你了，那就把BlackOath还给我吧。”

宋淮紧紧捏着手中的黑匣子，声音艰涩地问，“老师你想做什么？”

蓝斯道：“自然是毁掉你和这个男人的主仆契约，区区一个远古时代的凡人，有什么资格和你缔结契约？”

“不可以！”宋淮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仆人主动撕毁契约，会被BlackOath彻底反噬，连命都保不住。我绝不同意！”

蓝斯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那双仿佛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涌起怒火，“淮思，当初我炸了银河项目组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激烈地违逆过我。区区三年，不，区区一年时间，你对这个古人已经有了那么深的感情？”

宋淮极力控制着颤抖的双手，他依旧把黑匣子报的紧紧的，但声音却软了下来，甚至带着恳求，“老师，你可以不杀顾倾吗？我保证会让他远远的离开，不会像当初那样阳奉阴违，偷偷跑去和大斑他们见面。”

是的，他不会了，也再不敢了！只是因为他违拗了老师，队长、大斑、啾啾、晴姐、丹尼尔……所有人都死了，再也不会为他准备甜点，不会笑着吹他耳朵，不会偷偷做好大蛋糕给他惊喜。这些人都消失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违拗了老师才造成的。

蓝斯深深地看着他，目光冰冷，他以为自己的小徒儿会受不了压力躲闪开，可让他意外的是，宋淮尽管无比的害怕，却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

就仿佛，保住顾倾的命，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甚至比他自己的命还重要。

呵，事件有什么事会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蓝斯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才道：“你知道我这二十年为什么几乎销声匿迹吗？”

宋淮抱着黑匣子，谨慎地又坐回到沙发上，一副乖乖听训的模样。

若不知道他如此乖巧只是为了护住那个仆人，蓝斯都要被逗笑了。

“这个时代科技落后，但也有一点很不错，这里没有联盟法律的约束，我想做的各种禁忌手术，在这个时代都能找到数之不尽的实验体。就算把这些实验体都弄死了，以如今的科技手段，也追查不到我身上。”

“恢复记忆后，我就打算大展拳脚，可没想到，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却出了问题。”

蓝斯放下手中的茶杯，眸色沉沉的仿佛压抑着什么，“空间磁力爆炸的威力太大了，已经将我的身体从内部破坏掉。只是因为有天心晶核的铁电规则保护我，所以才延缓了这种破坏。但终究也只是延缓，而不是完全化解，再加上，那段时间我丢失了天心晶核，所以身体就开始从内部崩坏。”

“我想了许多办法希望能制止这种崩坏，为此还收了个徒弟，让他替我找寻实验体、筹集资金，试图找到一线生机，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到如今，我的身体已经变成一滩腐肉，再也回不去了。”

宋淮脸上也露出震惊的神色，“空间磁力爆炸的威力尽然这么大？连老师你也找不到挽救的办法？”

宋淮不擅长人体实验和医学，但蓝斯却是这方面的鬼才，如果连蓝斯都不能解决，那这个时代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治疗了。

蓝斯啧了一声，没好气道：“你别说的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你别忘了，当初经受了空间磁力挪移爆炸的人不只是我，还有你。我逃不脱身体从内部被破坏的命运，那你也一样。只是因为你现在身边有BlackOath才延缓了这种崩溃的发生。”

宋淮“啊”了一声，随后脸色慢慢变得惨白，他是真的完全没想到，自己也和老师一样，身体里或许已经留下了后遗症。

不，应该是肯定留下了后遗症吧？所以，他活不久了？

蓝斯看着他茫然无措的神情，微微一笑道：“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因为老师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虽然要放弃原来的身体有些可惜，但至少我们师徒都能活下来。”

“什么办法？”宋淮一脸狐疑，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低惊呼了一声，“意识转移！”

蓝斯赞赏地点头，“不错，就是通过天心晶核进行意识转移，先转移到智能机器人身上，慢慢的研究如何转移到人身上，或是改良机器人的器官与仿真皮肤。”

宋淮蹙了蹙眉道：“就像现在老师把意识转移到了顾倾身上？”

蓝斯摇头，“这不过是个假象而已，我只是通过天心晶核，暂时掌控了BlackOath的契约物，通过这个契约物与他大脑的联系，进而控制他的一举一动……”

说着他摸了摸左耳上的耳钉，“换而言之，这具身体现在被我操控了，但还没有死，我也不能让他死，否则你和他的契约就要到三年后才能结束，那就太麻烦了。”

蓝斯说着，微微笑了起来，温和地看着宋淮。

“好了，老师该解释的都已经解释给你听了，现在该轮到你做选择了。”

宋淮一怔，“什么选择？”

蓝斯深深看着他，“选择继续维持你和这个古人的契约，还是解除契约，跟老师回去。老师会为你准备一具最好最完美的身体，等你需要的时候，为你进行意识转移。你应该很清楚，就算你的水平不弱与我，但没有天心晶核，你绝不可能完成意识转移。所以，违拗老师我，你就只有死路一条。淮思，告诉我，你会怎么选择？”

宋淮的脸色一片惨白，手指深深的抠进黑匣子里，又缓缓松开。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足有五六次，宋淮才咬牙站起身来，轻声道：“我听老师的。我知道，没有天心晶核，我是活不下去的。这一点上，老师不会骗我。”

蓝斯笑了起来，神色中满是欣慰，“好孩子。老师已经建了新的实验基地，就跟30世纪的一模一样，以后也仍旧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去研发什么拯救世界的光脑，也不跟外界那些肮脏自私的凡人解除。我们师徒还是会像以前那么快乐。”

宋淮听着蓝斯描绘的美好未来，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的黑匣子一点点递过去。

蓝斯正要去接，突然，黑匣子上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蓝斯耳朵上的耳钉突然发出一阵阵红光，那耳垂也如被滚烫的烙铁烧焦一般，发出滋滋的声音。

极端的痛楚让蓝斯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宋淮神色镇定决绝，掌心狠狠按在黑匣子顶端。

伤口崩裂，鲜血汩汩流入黑匣子，随着宋淮的血越来越多，蓝斯的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宋淮咬牙，突然大声吼道：“顾倾，你这个蠢货，快给我醒过来！难道你就光会说大话吗？”

还说什么能承担自己的选择，全都是骗人的！

可宋淮这句话喊出，蓝斯的挣扎就停止了。

他赤红的双目深深望了宋淮一眼，哑声道：“淮思，你会后悔的。我等你自己回到我身边的那一天。”

话说完，顾倾就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耳钉的发烫退去了，狰狞的神情也恢复如常，只是因为刚刚的痛楚而不停喘着粗气。

宋淮却抱着黑匣子，警惕地不敢靠太近。

顾倾慢慢抬起头来，叫了一声“少爷”。

宋淮皱了皱眉，问他：“现在，要不要解除主仆契约。”

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解除，而是他已经找到了短暂屏蔽契约反噬的方法。就这样熬着，只要熬到三年期满，顾倾就自由了。

顾倾低低笑了起来，“少爷，你这个问题还要问几遍？不过，无论你问几遍，我的回答都不会变。”

宋淮再次皱眉，就算这样回答了，他也还是分不清眼前的是顾倾还是老实啊！

他想了想，又道：“我要吃甜橙蛋糕。”

顾倾正想回答好，可突然看到他另一手按压胃部的动作，还有他那苍白的嘴唇。

他突然皱眉道：“你昨天吃了几个蛋糕？”

宋淮想也没想，本能答道：“五个。”

顾倾的脸色骤然变了，他从地上爬起来，难以置信到：“五个？一天吃了五个蛋糕，你现在竟然还想吃？不可以！”

宋淮微微睁大眼，瞪着他。

顾倾不由放软了声音，“少爷，你这个礼拜摄入的糖分已经严重超标了，所以接下来几天都不许再吃任何甜点。就算你发脾气也没用。”

宋淮张嘴想反驳，老师都随便我吃，为什么你还要管这管那的？

因为这就是顾倾啊！

脑中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宋淮突然笑出声来。

“好吧，我承认你是顾倾了。”

顾倾惊呆了，不是因为宋淮的话，而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宋淮笑。

不是为了甜点的雀跃，也不是冷嘲热讽的嗤笑，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突然宋淮身上发出连续两声交替的刺耳报警声。

宋淮先是一愣，似乎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声音。

等他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看到上面显示的信息，却是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少爷，怎么了？”

宋淮抬起头，惶然地看着他，声音中几乎带着恐惧的颤抖。

“蒋越，傅清平，是他们出事了。”

这就是蓝斯说的，你会后悔的！

他确实后悔了。

为什么他永远都学不乖，为什么他还要违拗老师，如果蒋越和傅清平被老师杀死……

“少爷，冷静一点！”顾倾的手轻轻按在少年的头顶，然后温柔地揉了揉，“少爷，你愿意信任我吗？”

宋淮抬头看着他，然后轻轻点了下头。

顾倾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那就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我保证一定会救出蒋越和傅清平，也会让你彻底摆脱蓝斯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