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蒋越睁着一双桃花眼，四十五度角仰头望着天花板，内心说不出的忧伤。

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蒋大少小时候被人恐吓过无数次要乖乖听话，不能自己乱走，否则就会被绑匪抓去骗爸爸妈妈的钱，骗完钱还会把他撕票。

一开始的时候，蒋大少对这样的恐吓还是非常害怕的，每次在外面看到面目可疑的陌生人，总是会迈着小短腿跑的远远的。有漂亮姐姐拿着棒棒糖想要搭讪他，蒋大少也会坚定地拒绝诱惑，转头就找爸爸妈妈告状。

但慢慢的，蒋大少发现什么绑匪绑架富二代勒索骗钱这种话，真的只是骗骗小孩子的。这年头，在京南市这种和平地界，绑架勒索太没前途了。讲道理拐卖小孩的人贩子都比绑架犯多啊！

所以后来，蒋大少再听人跟他说什么小心绑架犯，都会嗤之以鼻，一律以“狼来了”处置。可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一次狼却是真的来了。他蒋大少，长到二十八虽，人生中第一次被绑架了。

“唔……好硬，这什么床啊，怎么那么硬？”身边传来低低的呻吟声。

蒋越哀怨地看过去，“兄弟，我说你心也太大了，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睡得这么沉。”偏偏他满心惶惶，脑袋里都是自己被割喉、抛尸的恐怖画面，怎么睡都睡不着。

傅清平揉着自己发酸的脖子，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道：“唉，我都忘了我们还被绑架着呢！你说这绑架犯是不是脑子有病？绑你一个富二代要赎金就算了，绑我一个穷警察干什么？而且把我们抓来都有二十四小时了吧？怎么还没人来让我们打电话、录音什么的。”

蒋越瞪了他一眼，随后幽幽叹了口气，“我突然想起被抓之前，我还接到了宋淮的电话，说要给我装什么警报系统，我还当他闲的没事耍我的。没想到转眼我就被抓了，那警报系统一点用都没有嘛！”

傅清平闻言却是一惊，“你也接到宋淮电话，说要装警报系统了？”

“难道你也？”

两人面面相觑，好半晌傅清平才道：“难道我们两个遭绑架，和宋淮有关？”

蒋越立刻紧张起来，“不会有人发现了宋淮的能耐，想用我们两个威胁宋淮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傅清平黑线：“你想多了吧，我跟宋淮就萍水相逢，拿我威胁他？恕我不敢脸大！”

蒋越想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宋淮这小子朋友亲人少到什么地步，简直跟天煞孤星似得了。就你这样萍水相逢的，已经算是能拖出来树典范的了。

只是还不等他说话，小房间的门突然发出咔哒声响，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两人吓了一跳，齐齐噤声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青衣脸上密密实实裹着纱布的女子缓缓走进来。

蒋越第一眼看到这女人觉得眼熟，等她走近了，看到那双半遮眼在纱布下的眼睛和眼部周围褶皱苍老的皮肤，突然福至心灵，“你是阿青！”

曾静姝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拿出纸笔，在上面唰唰唰写了一行字。

【顾先生委托我告诉你们，他已经在想办法救你们出去，让你们稍安勿躁，对方有任何要求，你们一律同意，保障自身安全第一。】

“顾先生？”傅清平压低了声音，“是指顾倾吗？”

曾静姝点了点头。

蒋越连忙问道：“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谁绑架了我们？目的是什么？是要拿我们威胁宋淮吗？你又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曾静姝一把撕掉已经写过的那张纸，团成团塞进还在喋喋不休的蒋越嘴里。

才唰唰唰写下第二行字——【在这里，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你们才能活着出去，明白了吗？】

蒋越抠着嘴巴里的纸，还想说什么，对上曾静姝冷厉的眼睛，立刻怂了，乖乖点头。

曾静姝又把手中的笔放到蒋越衬衫口袋里，将第二张纸也捏成一团。也不知道她手上涂了什么，纸张竟然在她掌心化为了粉末。

蒋越和傅清平看的目瞪口呆。

见曾静姝就要离开，蒋越突然低声道：“你才是我真正的舅妈对不对？”

曾静姝的脚步一顿，随后在蒋越期盼的等待中关上了门，无声离去。

……

刚走过拐角，曾静姝就看到站在床边的曾静娈。

在这样的冬日里，女子依旧穿着一身淡紫色的旗袍，手中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凝聚呈现袅袅像上飘起，模糊了女子的侧脸，却更多了一种百媚千娇的风情。

听到脚步声，曾静娈转过身来，夹着烟的手斜斜垂在身侧，“姐姐，你应该知道，背叛老师是没有好下场的。”

曾静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刻意拦在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曾静娈往前走了几步，目光中带着一丝柔软和祈求，“姐姐，我知道你对小六他们的感情比我还深，但小六他们毕竟只是克隆体，老师想要销毁也是无可厚非的。”

曾静姝露在纱布外的眼睛倏然变冷，“对你来说，小六只是克隆体吗？”

曾静娈的手颤抖了一下，烟灰掉落在地上。她想起那个笑着喊她妈咪的孩子，明明那么聪明，那么乖巧，却只有如蜉蝣般短暂的生命。

但是，她不能看着姐姐背叛老师，更不能让姐姐和罗医生变成敌对的关系。两人对她来说是世间最重要的人，任何一个受到伤害，她都无法忍受。

“姐姐，你忘了吗？我们的命还是老师救的，如果不是老师，我已经被那人渣前夫逼得自杀了。你也会被永远困在冷冻箱中。老师非但救了我们，还教我们各种技能，给我们新生。他对小六确实无情了一些，可这也不是我们背叛救命恩人的理由啊！”

“救命恩人？救命恩人！”曾静姝突然大笑起来，嘶哑凄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走道中显得诡异而骇人，“我的家庭，我的孩子，我的一生都是被这个男人毁掉的，可我竟然把他当成救命恩人感激了十几年。曾静姝啊曾静姝，你到底是有多蠢？哈哈哈……活该你这辈子丧夫丧子、孤苦终老！”

“姐姐！”曾静娈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吓了一跳，手中的香烟落在地上，“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曾静姝突然靠近一步，在她耳边低低呢喃了一句话。

曾静娈猛地瞪大眼，趔趄着往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道：“不，不可能！姐姐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曾静姝冷笑一声，“我能说的已经都说了，信不信随便你。”

“看在你是我唯一亲妹妹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别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俗话说，有其师必有其徒，宋蓝斯是丧心病狂的畜生，他的徒弟又会是什么好东西吗？”

曾静姝的身影和声音都已经慢慢远去，可曾静娈却还怔怔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宋蓝斯就是害了姐姐全家的宋明好？小一到小六都是姐姐亲骨肉的克隆体，是她血缘上的外甥？罗医生早就知道老师的身份和所作所为？

不！不可能！姐姐一定是弄错了！罗医生不会骗她，绝对不会的！

曾静娈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这条走道里，弯腰捡起了曾静娈掉落的烟蒂。

他将抽了一半的女子烟放入口中，重新点燃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几道烟圈，随后露出如看着情人般的柔软笑容。

二

罗医生端着黑咖啡走入一间实验室，看到里面坐着的男人时，眼底露出一丝怀念。

其实，那应该还称不上男人，因为仔细一看就能发现，皮肤是仿真的，五官有些平板化，看着更像是动画片里出来的3D模型。

但对于罗医生来说这已经足够了，他终于看到鲜活健康的老师重新站在眼前，能说能笑。再也不是一点点腐烂崩溃的躯体，也不是一行行冷冰冰的文字。

走近了，才发现蓝斯看的是宋淮别墅的监控视频，画面中的少年坐在沙发上，一边拨弄着电脑键盘一边吃着点心，神情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罗医生忍不住道：“师兄的年纪不小，但心性似乎一直都像小孩子一样。”

蓝斯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仿真皮肤的面部神经还没有达到百分百同步，“淮思是被我从小宠到大的，后来他不听话跑出去，到了银河智能光脑研发小组，因为技术水平超出寻常人太多，也从没有人敢给他气受。以至于活了三十几年，他的心智从没有成长过。”

罗医生羡慕道：“师兄的命真好！”

蓝斯目光沉沉地看着视频中的少年，没有说话。

罗医生把咖啡放在蓝斯面前，蓝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现在没有消化系统，吃不了东西。”

罗医生抿唇笑，两个酒窝露了出来，看上去特别腼腆青涩，“我知道，但就是想让老师先闻闻香味，看看色泽也好。”五感只有味觉还没有完成神经接驳，其他却是已经和寻常人无异了。

蓝斯正要斥他一句无聊，突然面前的屏幕闪了闪，竟然变成了黑屏。

紧接着，刚刚被监视的少年身影出现在两人面前。但却不是无知无觉被窥探的状态，而是大喇喇地面对面看着他们。

罗医生的瞳孔微微一阵收缩。实验基地的网络防御可以说是全国顶尖的，可是宋淮侵入进来，却好像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整个基地的防御网连一丝警报声也没有响起。

他这个师兄，也许心智单蠢，如孩子一样傻乎乎的。可在专业领域，却要远远甩开自己十八条街。也就难怪老师会对他如此念念不忘了吧？

蓝斯倒是没有太意外，而是轻笑道：“怎么，你终于有勇气面对我了？”

宋淮微微垂下眼帘，轻声道：“老师，你要怎么样才肯放了蒋越和傅警官？”

蓝斯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我可以告诉你，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他们了。我说过，你身边所有会阻碍你的东西，我都会帮你一一清除。”

说完，蓝斯就要切断通讯。

宋淮连忙道：“等一下老师，我有一些问题要请教你！”

“问题？”

宋淮斩钉截铁地点头，“是关于自旋量子共振参数，我在研究超距感应仪的时候，始终无法调节出正确的数值，无法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瞬间移动。老师我想问……”

蓝斯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宋淮的问题吸引了。

罗医生张了张嘴想说话，蓝斯却微微扭头，对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张看着很不真实的嘴唇微微开合，无声吐出个字三个字：“杀了他！”

他，指的是即将闯入实验室的小老鼠，也是指如今唯一牵绊着宋淮的顾倾。

只要杀了顾倾，主仆契约就会自动作废。宋淮也一定会乖乖回到老师身边。

罗医生微微蹙了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让宋淮拖住老师注意力，顾倾上门救人，这么简单粗暴的办法很像是自己这个师兄会想出来的。可是，曾经待过侦察连也当过特种兵的顾倾，真的会那么容易对付吗？

可是，看看老师早已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宋淮身上，根本不把顾倾这个老鼠放在眼里，罗医生也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但愿，只是他多心吧。

***

老旧的实验室杂物房中，墙上通风口的位置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从杂物房门外走过，听到这声音也根本不会在意，只会当做是老鼠在里面作祟。

夜深了，实验室中的人慢慢走了个干净，所有的灯也熄灭了。

突然，那通风口的百叶上发出更大的响动，紧接着整个百叶被拆下来，一个人影从那通风孔中无声无息地跳下来。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看出他身形高瘦，动作敏捷。仆一落地就往四周警惕地看了看，确定无人发现，才一步步往实验室中心挪动。

……

罗医生在监控视频中看到男人的身影，才真正松了口气，给老师发出了一个“老鼠已到，开始收网”的消息。

在他身后，曾静娈微微蹙起眉头，突然问道：“你想怎么对付顾先生？”

罗医生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回头看她，“静娈姐，你是不是喜欢顾倾？”

“我怎么可能……”

“可你每次提起这个顾倾总是眉飞色舞的，好像特别崇拜他的样子！”

曾静娈失笑：“我跟顾先生都没有见过几面，怎么可能会喜欢他？我只是觉得就这样随便杀一个人，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罗医生突然单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两人之间隔着椅背，却已经贴的很近很近。

他慢慢低下头，将自己的呼吸与唇都映在女人嫣红的唇瓣上，“我不管，我吃醋了。静娈姐，我不希望你看别的男人，更不许为了别的男人替我求情。”

曾静娈只觉得自己全身心都被男人清爽的气息充斥着，再也没有了思考的能力。

她闭上眼，攀住男人的脖子，沉醉地与他缠吻在一起。

而罗医生的另一只手却不知何时回到了键盘上，在确认键上轻轻一按。

下一刻，监控屏幕上有无数红光遍布，纵横交错。

那是这个基地最强防卫系统——红外激光栅。

一旦激光栅被打开，整个实验室将寸步难行。而且激光栅还会随时间的推移变换位置，血肉之躯被红外激光碰触到，分分钟会被切割成肉块。

顾倾如今被困在这激光栅中，已经插翅难逃了！

罗医生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搂紧了怀中的女人，吻得更深了。

……

蓝斯端起手边的咖啡，轻轻闻了闻，又遗憾地放下。

他抬头看着装作在记录自己讲课内容的宋淮，摇头叹了口气道：“别再装了，我知道你问我这么多问题，不是真的有疑问，而是想要拖延时间。淮思，你根本就不适合做这些虚伪的事情。”

宋淮怔了怔，脸上的神情有些郁闷，“我哪里装的不好，明明都是按照台本来的啊！”

除了那些问题是他自己想的，其他都是顾倾手把手教出来的。他自认已经演的很好了，连表情也努力到位，怎么还是被说教不适合？

蓝斯眸色沉沉，敲了敲桌面道：“我早说过，你有你擅长的，何必勉强自己去迎合那些愚蠢的普通人。不过没关系，老师会替你扫平前面所有的路。但是作为惩罚，我要你今日亲眼看着这群污染了你思想的人被死神带走。”

宋淮骤然变了脸色，“老师！”

蓝斯的机械眼中，投射出无波无澜的残忍，丝毫没有因为宋淮的惶急和祈求而改变主意，“求情也没用，我如果继续惯着你，你就越来越无法五天了。就从，今日刚抓到的小老鼠开始吧。”

“小老鼠？”

蓝斯掀起嘴角，露出有些僵硬的笑容，“你拖延了老师我那么久，不就是想让你的仆人，那个叫顾倾的人类潜入这个实验室吗？”

宋淮怔怔道：“老师你想在我面前杀了顾倾？”

“怎么？你还想为他求情？”

“不！”宋淮摇摇头，又仿佛松了口气般道，“我还以为你要杀得是蒋越或傅警官呢！”

蓝斯微微眯起眼，盯着屏幕上自己的徒弟，“你好像突然又不担心了！”

“当然，因为你根本杀不死顾倾啊！”宋淮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纸捏成一团，嫌弃地嘀咕，“写的什么鬼台词，无聊死了，你不是说你文化课成绩很好吗？骗人！”

蓝斯脸色一变，声音陡然拔高：“你在跟谁说话？”

宋淮把视线从旁边收回来，落在蓝斯脸上，语气平静地回答：“当然是跟顾倾。”

顾倾？！顾倾就在宋淮身边？

那红外激光栅那边抓到的人又是谁？

蓝斯正要抓起手机，屏幕上的宋淮却已经出声道：“老师，我终于找到你了！”

同一时间，感应门发出叮一声响，缓缓打开。

门外端着笔记本电脑的宋淮和顾倾正站在那里，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接触到他的视线，宋淮有些畏缩地往后退了一步。

顾倾立刻把他护在身后，对着蓝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蓝斯教授，听说你想杀了我？难道你不知道，在Z国境内，杀人是犯法的吗？”

三

罗医生拥着曾静娈吻得入神的时候，房间的电源突然被切断，屋里漆黑一片。

大约过了十几秒钟，房间的备用电源启动，才又恢复视线。

罗医生举着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把曾静娈护在身后，往四周看去。

只见屋里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穿着迷彩服，头戴夜视仪的男子，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握着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罗医生。

罗医生的脸色一阵变换，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道：“刚刚从通风口进来的人不是顾倾，而是你们其中一人假扮的。你们，是特种部队？”

“啧啧，小白脸脑子不错嘛，这么快就转过弯来了！”

几人脱去夜视仪，露出一张张或平凡或英伟的面容。

其中一人扬着下巴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我就说我跟小倾子的身材容貌最像吧？让我假扮成他偷溜进来，简直天衣无缝。”

其他人纷纷发出“emm……”的喝倒彩声，“就凭你这张脸还好意思说跟小倾子长得像？难道你忘了小倾子的外号之所以是小倾子，那是因为人家长相也是倾国倾城好嘛？至于你嘛，贼眉鼠眼还差不多！”

“哈哈哈……你们收敛点，小心小倾子听到了把你们揍得满地找牙。”

他们的表情都很轻松，嘻嘻哈哈说笑个不停，拿枪的动作也都漫不经心的，可罗医生只是稍稍一动，他们就如闪电般迅速做出反应。

罗医生意识到，这是一群真正的专业战斗人员，想想一个顾倾他都对付不了，现在面对的却是好几个顾倾。

他露出一个无奈地笑容，再度举了举手做投降状，却又忍不住好奇，“这个实验基地的防御等级是非常高的，里面的红外激光栅又已经被我打开。你们想要切断电源，至少要经过一段十几米长的激光栅防御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几个年轻人听了罗医生的话都笑而不语，神情很是傲然。

其中一个年长地嘴里叼着跟烟，神情显得吊儿郎当的开口道：“小晴子说，你们这群人很会玩儿高科技，能弄出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武器，还在暗中进行各种非法人体实验。我查证属实后，确定你们危害不小，才出动了这群小崽子。”

被叫做小崽子的男人们一个个昂首挺胸，耀武扬威，特别神气。

老队长抽了口烟，把眼圈往罗医生的脸上吐了吐，“我承认，你们搞的这些什么激光栅威力确实不小，但你们搞科研的人都有个通病。太清高太矫情，只相信自己的脑子和科学技术，却不相信人的能力。小伙子，我告诉你，就算科技发展的再厉害，也别看不起我们这些从枪林弹雨里活过来的军人。什么红外激光网，呵呵，那都是我们小崽子平日训练玩剩下的！”

小崽子们哈哈大笑，嘲讽道：“就这玩意儿，连我们都困不住，还想困住当年的狼牙尖刀顾倾？做梦呢你！”

罗医生的神情有些发怔，半晌才露出一丝苦笑：“是啊，我还说老师太小看顾倾了，原来我自己也还是太小看他了。”

说完，他朝着老队长微微一鞠躬，诚心诚意道：“老首长的教诲，学生记下了！”

老队长眯起眼看了他半晌，把烟头掐灭在墙上，挥了挥手道：“把两人带走。”

一群人带着两个铐了手铐的男女，刚走出实验室，脚下的地面就一阵剧烈震动。

罗医生脸色大变，急切道：“是我老师实验室方向传来的，顾倾和宋淮应该也在那边，如此大的震动，应该是实验室发生了爆炸。我们能不能先去看看，反正我也绝对跑不了！”

老队长和几个年轻人对视了一眼，想起顾倾的安危，不由咬牙道：“我们去看看！”

***

蓝斯没有去理会顾倾那句“杀人”犯法的警告，而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你是通过变异子芯片和天眼系统找到了这里？”

宋淮点头。

“那么短的时间，你就破解了天眼网络密钥，追踪到了天心晶核的所在？”

而且还是在他重新加密了天眼密钥，这里的电脑和网络可操作空间又远远比不上30世纪的基础上。

宋淮点头道：“其实有了变异子芯片，我尝试模拟搭建天眼系统，再反追踪主芯片就不是很难。而且前期因为没有天心晶核的关系，老师搭建的天眼系统有点粗糙，还是比较容易抓到漏洞的。”

少年的话听起来很像嘲讽，但蓝斯和顾倾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这个没有心眼，没有生活常识，活了三十年却依旧像个孩子一样的少年，是一个真正的天才。他的天赋就连蓝斯这个变态鬼才都要羡慕嫉妒。

或许也因为这样，蓝斯才一直想把他锁在身边，让他无法发出耀眼的光芒，无法站到自己碰触不到的顶峰。

蓝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承认，你现在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你现在带着仆人来到这里想做什么？准备杀了老师我吗？”

“我不是……”

“蓝斯教授说笑了，杀人是犯法的，少爷又怎么会干违法的事呢！”顾倾微笑地截住了宋淮的回答：“我们今天来只是想要回被你绑走的蒋先生和傅先生而已。”

蓝斯的视线不得已落在了顾倾身上。

他的目光充满了高高在上的冷漠和嫌恶，看着顾倾就像在看一坨垃圾，“我如果不同意呢？”

顾倾毫不在意道：“这个实验基地确实地处隐蔽，且防御森严。但现在地方已经被少爷找到，防御系统也被少爷破坏。因为身体原因这十几年你无法培植自己的亲信，手下说穿了也就只有罗医生这三两个人。偏偏你们干的又是违法的勾当，蓝斯教授觉得，现在对付你们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蓝斯眉头狠狠一皱，看着顾倾的眼中满是杀意，“警察！”

“不错，警察，还有军队。”顾倾淡淡道，“如果现在一群持枪的警察冲进来，蓝斯教授觉得自己能抵挡住吗？”

“好，很好！”蓝斯怒极反笑，“真不愧是能把我徒儿骗的团团转的狡猾凡人。好，我就如你所愿！”

蓝斯心念一动，实验室西侧尽头立刻传来踢踏踢踏的声音。

顾倾听到声响露出警惕之色。

宋淮却道：“只是普通的智能机器人，因为老师的心脏装的是天心晶核，所以能直接用意识控制这个实验室中的所有仪器设备，包括机器人。不过这种机器人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就算有攻击性也笨的很，随便踹下膝盖就倒了。”

果然，片刻之后，一个全身银白的圆头机器人提着被捆得严严实实的蒋越和傅清平走出来。

顾倾一眼就认出来，捆绑着两人的绳索是Braeon。只是这回Braeon不如他当初捆罗医生时那般抽紧了，所以两人都非常清醒。

看到顾倾和宋淮，蒋越立刻大呼小叫道：“兄弟，你搞什么啊！现在才找过来，知不知道少爷我都快被这鬼地方闷死了，没手机没电脑连个美女画册也不给啊！再多关两天，我铁定得抑郁症了！”

宋淮嫌弃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你好得很！”

……

顾倾望向蓝斯，“教授要什么条件才肯放了两人？”

蓝斯冷嘲地看了他一眼，“这是我和淮思之间的事，你能不能不要插嘴。”

说完，他意念一动，傅清平和蒋越屁股下的地板立刻发出咔咔的声音，竟然打开了一个三平米大小的四方空洞。

洞下方是湍急的河流，河水呈现浑浊的黄色，从整个实验室下方奔腾而过。

方洞一出现，傅清平和蒋越立刻大叫着往下坠落。

不过，半空中就被机器人提住了绳索，两人像秋千一样晃来荡去。

“啊啊啊！宋淮救命啊！我还风华正茂，婚还没结，孩子还没生呢，我不要啊！我老蒋家还等着我传宗接代呢！”

宋淮在他们掉下去的一瞬间吓得脸色惨白，当发现两人被绳子拽住了才松口气。

等听到蒋越的叽叽喳喳，不由没好气道：“你给我闭嘴，吵死了！再吵你就掉下去好了！”

蒋越委委屈屈地闭上嘴，对身边的傅清平道：“兄弟，我们两个这也算共患难了吧？等平安出去，我就请你去吃大餐，以后在京南市我都罩着你。出去你就报我蒋越的名号……”

傅清平扭头，一脸嫌弃。这蒋大少该不是傻缺吧，而且越害怕就越话唠，简直跟苍蝇一样嗡嗡嗡，吵了他整整两天了。宋淮说的不错，真是吵死了！

蓝斯看着宋淮道：“这个实验室下方有一条地下水道，水流常年湍急，直入黄河。当年选在这里，只是为了方便这湍急的河流替我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若是这两个人掉下去，就会直接被冲入黄河，连尸体都找不到。”

宋淮蓝色微微发白，握着笔记本的手都在打颤。

顾倾把他手中的笔记本接过来放在一边。

蓝斯道：“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缓步走到水槽边，从心脏位置取出一个不起眼的芯片，摆在水槽下水口旁边。

“我的意识转移成功，所以对我来说，天心晶核已经不是必要的了。但你很清楚，无论你认不认同我的所作所为，你都需要他。”

蓝斯深深凝视着宋淮的眼睛，语气带着期盼和诱惑，“淮思，这是老师最后给你的机会。是选择救这两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还是留下天心晶核。我想，你知道该怎么选择的？”

宋淮的呼吸粗重了几分，下意识地就想要去看顾倾。

可是蓝斯却厉声道：“这是你的选择，不要去看其他人。我要的是你的答案。若是你让这个奴仆告诉你怎么做，我现在就把人和天心晶核都冲下去。”

说着，蓝斯作势要去打开水槽的龙头。

水槽可能是用来处理一些大件废弃物的，所以下水口很大。天心晶核只要被水一冲，绝对能非常顺利地滑入下水道，绝不会被卡住。

宋淮吓得趔趄冲过去，大叫：“老师不要！”

蓝斯见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天心晶核，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他收回手，正要将天心晶核收回来，顺便命令机器人将那两人丢下去。

可是下一刻，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宋淮竟没有去拿天心晶核，而是打开了水龙头。

哗啦啦水声过后，天心晶核顺着水槽流入漆黑的下水槽，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在干什么？！！”蓝斯发出一声惊天的怒吼。

机械组成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发出咔咔咔震颤的声音。

而就在宋淮打开水龙头的刹那，顾倾也动了。

两人明明连对视的机会也没有，却像是早就商量好的。

蓝斯因为宋淮的举动而心神巨震，望了控制那个机器人。

顾倾如闪电般扑过去，将巨大沉重的机器人轻松踹翻在地，接过他手中的Braeon，将吊在下方的两人一把提起来。

Braeon被解开，蒋越和傅清平却晕晕乎乎，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刚刚那短短几秒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的性命是不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四

蓝斯看看顾倾，又看看面前的宋淮，怒到了极点。

他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少年脸上。

“少爷——！！”顾倾惊呼再也顾不得劫后余生的两人，迅速赶回宋淮身边，将他护在身后。

可少年白皙的面皮上还是红肿了一大片，半边脸颊高高肿起。

顾倾气的发抖，森冷的目光望向蓝斯，第一次有将他肢解的冲动。

蓝斯的眼中光芒乱闪，就像是机器程序紊乱了一般。

他死死瞪着宋淮，语气中满是不解，“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你明明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为什么要一次次违拗我？你知道失去天心晶核，你会落到什么下场吗？”

刚刚走过来的蒋越听到这段话，立刻慌张道：“怎么回事？那冲下去的东西对你很重要？这傻逼机器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为了救我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吧？”

宋淮一把拨开蒋越凑过来的脑袋，嫌弃道：“吵死了！不就是冲到河里去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又不是毁了。只要东西还存在于这世界上，我自然能把它找回来！”

但是，如果这两个人死了，那就再也回不来了，就像当年“银河”里的那些人一样。那是他绝不容许再发生的事情。

蓝斯眼中乱闪的光芒缓缓退去，他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但是，他看着宋淮的目光却再没有了一丝温情，只剩下厌恶和失望：“既然你执意要为了这些蠢货背叛我，那你就跟他们一起死在这里吧。”

以后，他总会利用宋明中儿子的受精卵制造出最完美的宋淮思，他们会回到美好的过去，做不完的实验，只有两个人的世界。

还有，通过BlackOath缔结的永远不会分离与背叛的契约。

顾倾突然脸色大变，“不好，他要毁掉实验室，我们快离开！”

随着蓝斯闭上眼，用意念一个接一个启动实验室的自毁装置，众人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颤起来。

蓝斯看着他们惊惶的表情，嘴角扯出一抹僵硬而诡异的冷笑——

就在这时，斜刺里突然窜出一个影子，重重撞在蓝斯身上。

伴随而来的还有嘶哑凄厉的尖叫，“宋明好，我要你给我的孩子偿命！！”

曾静姝的脸上满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她死死抱住蓝斯，拖着他往那湍急的地下水道直坠而下。

“老师——！！”宋淮焦急地喊了一声，想要冲过去，却被顾倾一把拉住。

“少爷，实验室快坍塌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蓝斯教授落到这个田地，是他应得的下场。”

宋淮怔怔地看了看这空无一人的实验室，神情有些恍惚。

这个实验基地的布置与他当年和老师待得地方很像。

老师或许很偏执，很专制，想要掌控他的一切，剥夺他的自由，也杀了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可是，过去那许多许多年，老师又是那么宠爱他，把自己所有的知识倾囊相授。

到如今，宋淮已经分不清对这个人是怨恨多一点，还是敬佩多一点。

“少爷——！”

“宋淮，别傻了，那种人渣死了就死了，没必要难过！”

宋淮闭了闭眼，趴在顾倾背上，低低呢喃了一句，“老师，再见。”

……

宋淮他们刚离开没多久，浑身湿淋淋的蓝斯就从那方洞艰难地爬上来。

他身上的仿真皮肤此时已经变得破破烂烂，露出里面精密的金属构造。

实验室的摇晃已经停止下来，只有远处通往地面出口的方向还不时有土石崩塌声传来。

蓝斯摊开破破烂烂的手掌，只见上面放着一快不起眼的黑色芯片。

“只要这个东西还在我手中，总有一日，你会回来求我。”

“可惜，你不会等到那一天了！”

蓝斯猛地回头，就见浑身湿淋淋的曾静姝不知何时也爬了上来，她脸上裹着的纱布早已掉了，露出比干枯树枝还要苍老褶皱的表皮。

曾静姝一步步走向他，双目缓缓燃烧起仇恨的火焰，“宋明好，我当初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抢走我的丈夫，弄死我的孩子还不够，竟还要将我活生生封入冷冻箱中……你知道人在冰冷与窒息中一点点走向死亡的恐惧和绝望吗？”

蓝斯看着她的眼神满是不屑，“你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只是那时候我失去记忆，把哥哥……宋明中当做了我唯一的依靠，可你这个女人却偏偏要跟我抢夺他的关注，所以我只好弄死你。至于你的孩子，那也是哥哥的孩子，我不是很好的将它废物利用了吗？这些年你照顾那些克隆体，不是照顾的很开心吗？”

“宋明好，你这个畜生——！！！”曾静姝发出近乎疯狂的嘶吼，“你他妈不是人，你他妈就是个丧心病狂的禽兽！像你这样的败类，为什么要来到21世纪，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为什么要毁了我的一切？！！”

“你毁了我的一切还不够，还把我从冷冻箱中挖出来，把我变成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却还要我把你当做恩人感激。哈哈哈……我竟把你当成老师，尊敬听话了十几年！”

蓝斯嗤笑一声，“那也只能怪你自己蠢。我恢复记忆后，发现天心晶核不见了，我就知道是你或者哥哥藏了起来。你以为我愿意将你弄醒吗？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帮我找回天心晶核罢了。呵呵，当然最终替我找到天心晶核的人，也正是你。”

曾静姝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双目赤红一片，宛若已经陷入疯魔。

不过，慢慢的，她冷静下来，丑陋的脸上反而挂起了阴冷诡谲的笑容，“好，好，宋明好，你算计到了一切，那有没有算到，我今日会怎么报仇，又要怎么彻底弄死你！”

蓝斯眼中满是鄙夷，他如今可是不死之身，就算这具机器人身体毁了，他大不了换一具。更何况，整个实验室都受他意念操控，曾静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正想着，却见曾静姝慢慢从怀中拿出一个银色的金属圆球。

看到那圆球的瞬间，蓝斯脸色陡然变了，还挂在脸上的仿真皮肤剧烈颤抖起来。

五

顾倾背着宋淮，傅清平扶着蒋越，四人东躲西藏，紧赶慢赶，总算在实验室崩塌前逃出了地底。

这个实验室建在京南市偏远的荒地，因为土地曾经被化学废水污染过，没有人再来开发和种植，以至于十几年过去了，竟无人知道在这荒地之下，有一个巨大的超越了这个时代科技的实验基地。

只是今日过后，基地坍塌，里头的仪器恐怕也毁的差不多了。

“小倾子，小倾子，我们在这里！”

顾倾一爬出地底，就听到熟悉的大呼小叫声，还不是一个，而是一大群。

他的脸立时黑了，偏偏蒋越还完全不识趣，一听这错号，立刻哈哈大笑：“小倾子，哎呦喂，倾国倾城的倾吗？哈哈哈……没想到顾倾你还有这样的艳名啊！”

就连傅清平也忍不住扭过头，肩膀不停耸动。

顾倾，小倾子，噗——！

顾倾沉着脸把背上的宋淮放下来，见连宋淮也歪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不由心中越发恼怒。

所以当一群穿着迷彩服的小崽子扑上来跟他欢笑打招呼的时候，他毫不留情，抓住就是一个过肩摔。

没过几分钟，七八个士兵就被他踩在脚下，顾倾居高临下看着螃蟹一样挣扎的小崽子，阴测测笑道：“你们刚刚叫我什么？”

“倾哥，倾哥，饶命，脚下留情啊！”

“柱子你别趁机把你的臭脚踩我脸上！”

“倾哥你都退役这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简单粗暴啊！”一言不合就揍人什么的。

老队长叼着香烟笑眯眯地走上前来，“该，让你们平时不好好训练，连一个退休三四年的老弱病残都打不过，回去训练统统加倍！”

“靠，倾哥都算老弱病残，那我们还要不要活了！”

顾倾松开脚，底下的小崽子们立刻四散逃窜。

他对着老队长行了一个军礼，郑重道：“队长，谢谢您！”

老队长回礼，随后嗤了一声，转头望向宋淮，“我家小倾子给你添麻烦了。”

宋淮点头道：“在我忍受范围内。”

一旁听着的蒋越和傅清平简直要翻白眼了。说的好像平日都是宋淮在照顾顾倾一样？到底谁忍受谁啊？

老队长却笑了起来，“你小子不错，实在，不讲虚话，我喜欢。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我家小崽子。”

宋淮想了一下，点点头，“我尽力。”

蒋越和傅清平齐齐竖中指，顾倾却在一旁温和地笑着。

铐着手铐的罗医生和曾静娈在警察地陪同下走上前来。

罗医生的神色依旧平静温和，曾静娈却有些焦急。

“顾先生，我姐姐呢？她没有跟着一起出来吗？”

顾倾露出一个歉疚的表情，“抱歉，令姐和蓝斯教授……”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地面一阵剧烈地震动。

“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骇然望去，只见刚刚还只有入口处崩塌的实验室，竟整个塌陷下去，数千平方米的土地，全部化为砂石，砂石上方竟还有火焰在燃烧。

“这是怎么回事？”老队长嘴里的烟都掉了，难以置信道，“什么炸弹的威力有那么大？还有这是什么火？竟然连砂石都在燃烧？”

顾倾看向宋淮，却见宋淮怔怔地，仿佛傻了一般。

“老师——！！”罗医生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竟甩开押解他的警察，不顾一切地要向那坑洞冲过去。

两个警察反应过来，连忙将他抓住。

可罗医生的力量却突然变得很大，竟一把将两个警察甩翻在地。手铐竟也不知何时被解开了，掉在地上。

“不许动，再动我就开枪了！”

十数个枪口对准罗医生，但他却像是疯癫了一般，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不停地喊着“老师”。

突然，曾静娈冲过去，从后面一把抱住罗医生。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低低地哭泣着，滚烫的泪水浸湿了罗医生的衣衫，灼痛了他的皮肤。

罗医生癫狂的动作慢慢停下来，他呆呆站在原地，望着彻底成为废墟的实验基地，面如死灰，宛如失去了魂魄。

老师，他的老师，将他从地狱救出来，又教给他那么多知识的老师就这样死了？就这样死了吗？不！他不相信！

身后传来女子低低的宛如哀求般的声音，“我已经失去了姐姐，不能再失去你，你可不可以为了我活下去……温压弹是姐姐引爆的，因为她已经知道，老师就是宋明好，也知道小六是她孩子的克隆体……老师就这样去了，也算是还清了一切恩怨，我们就让它尘归尘、土归土好不好？”

罗医生身形僵硬冰凉，仿佛石化了一般。

直到抱着她的女子用颤抖声音说：“我爱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罗医生闭了闭眼，猛地转过头，将她死死拥入怀中。

曾静娈只觉得，有热烫的液体落入她的领子，划过她的胸口，仿佛落进她心里。

她想，这个男人她绝不会放弃了。

这世间再不会有人像他对自己那般温柔，不在乎自己的年纪比他大十几岁，不在乎自己离过婚流过产。

姐姐说，有其师必有其徒终究是错的。

她会用余生的幸福告诉姐姐，自己这一次没有选错人。

……

罗医生和曾静娈被重新戴上了手铐，介于他们两个竟然拥有神不知鬼不觉打开手铐的本事，所以这一次看守他们的人小心了许多。老队长甚至还叫了两个特种兵协助警察将他们押解回去。

看着警车慢慢远离，顾倾收回视线，却发现宋淮还在怔怔看着塌陷的实验基地。

“少爷，刚刚爆炸的是温压弹吗？”

宋淮点了点头，才轻声道：“是改良的温压控爆弹，缩小爆炸范围，减少能量外溢，但同等空间内却有毁灭性的杀伤力，一秒就能抽干周围百米内的空气，连金属和石头都会在十几秒内烧的干干净净。”

也就是说，如果蓝斯还在里面，那他哪怕有通天的本事，能意识转移，也不可能活下来。因为连储存他意识的芯片也会在瞬息之间被烧成灰烬。

顾倾道：“刚刚我们亲眼看到蓝斯教授掉入地下水道中，或许温压弹只是不小心被点燃了，或许他根本没死呢？”

虽然顾倾很希望这个可怕的变态已经死透了，但他更不希望宋淮永远怀念一个死人。

宋淮点了点头，他没有说，温压控爆弹的外壳通常会做的非常坚硬牢固，火烧不透，铁砸不坏，所以除非人为引爆，不小心被点燃的几率很小很小。

顾倾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宋淮怔了怔，随后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我们回家。”

……

警车缓缓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车厢里很安静。

曾静娈一直担心地看着罗医生，罗医生则望着窗外。

偶尔感受到曾静娈的视线，会转过身来对她露出一个温柔抚慰的微笑。

看到他的笑容，曾静娈的一颗心就会放下去，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甜蜜。

车子里的警察和两个特种兵都被两人的眉来眼去弄得受不了。

“这年头为什么连押解两个犯人都要被喂狗粮？单身狗没人权啊！”

警车中嘻嘻哈哈的，气氛非常轻松，尽管等待她的是漫长的牢狱，曾静娈还是觉得，从没有如此幸福过。

她悄悄握紧了罗医生的手，又被罗医生反手轻柔地握住，两人十指相扣。

没有人发现，罗医生映照在玻璃上的脸，不知是不是窗外景物折射的关系，时而温柔如水，时而却又狰狞扭曲。

六

大年三十除夕夜，顾倾几乎忙的脚步沾地。他一个人打扫了别墅，贴了对联，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还抽空准备了几个红包。

等忙完出来，发现宋淮已经坐在圆桌上，正用手抓起一个饺子往嘴里塞。

顾倾也没有阻止他，而是给他倒了点醋，还加了点辣油，“这个沾了会更好吃。”

结果宋淮刚吃进嘴里，立刻被辣的直吐舌头。

顾倾哈哈大笑，果然只吃甜食的宋淮完全不会吃辣。

“宋小淮，你看哥哥对你好吧，知道你今天大年三十夜孤孤单单，特地抛下老爸老妈来陪你！”

蒋越咋咋呼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可一进屋，看到顾倾和满桌子的菜，他就傻眼了，“你怎么也在这儿？那天你妹和你叔叔不是让你回家过年吗？管家也不能三百六十五天赖在我家别墅不走了吧？”

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在餐桌前坐下来，伸手抓起一只饺子，“唔唔，好吃！顾倾这手厨艺真不是盖的。”

顾倾拿着筷子出来，“我明日会带着宋淮一起去叔叔家拜年。”

蒋越夹起的饺子掉在桌上。

宋淮皱眉道：“又要去京南市？我不去！”

蒋越松了口气：对嘛！这才是宋淮嘛！

顾倾叹了口气道：“我要去叔叔家住两天，这里没有人给你做饭做甜点怎么办？而且姗姗的驴友带来了很多进口零食，虽然不如新鲜甜点，但也值得尝尝看。少爷，你说呢？”

宋淮犹豫了片刻，终于勉勉强强道：“只有两天？”

顾倾笑着点头，“保证只有两天。”

“那好吧。”

蒋越目瞪口呆，随后一摔筷子不干了，“喂，我说宋小淮你什么意思？小爷我叫了你这么多次去我家，你一次都不肯去。顾倾三两句话就把你骗回去了？你偏心！你偏心！我不管，今年你必须先去我家，我家也有甜点，还有进口零食，保证比顾倾家的好吃。”

宋淮被他吵得头疼，不耐烦道：“别嚷了，那就上午去顾倾叔叔家，下午去你家。”

蒋越这才心满意足，重新拿起了筷子，顺便还挑衅地瞥了顾倾一眼。

晚上一边玩游戏，一边看春晚。顾倾和蒋越捧着手机杀得如火如荼。

中间蒋越忍不住拉着宋淮非要他也加入，结果两个人被宋淮杀得屁滚尿流。

蒋越一摔手机怒道：“我回去了！”

顾倾连忙拦他，“已经十点了，这么晚开车回去太危险。”

“谁跟你说我要自己开车了。”蒋越一扬下巴，“小爷我可是富二代，有司机的人。”

他又看了津津有味吃零食看春晚的宋淮，桃花眼微微挑起，露出一丝笑：“还是第一次看宋淮过年这么高兴的，以前总是抱着实验和电脑不肯下楼，看来他留下你果然是对的。”

顾倾关上门，回到宋淮身边，“少爷，要不要回去睡了？”

宋淮正看得津津有味，他第一次觉得电视这么有意思，闻言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守岁吗？”

顾倾失笑，早上听到说守岁就喊无聊的人是谁？不过宋淮居然会喜欢看春晚，这世界真是太玄幻了。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电视机里传出一片欢呼声。

宋淮也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这个时候，手机电话，还有外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

基本上都是恭贺新春快乐的。

顾姗姗、傅清平、老队长……有给他拜年的，也有给宋淮拜年的。

宋淮打着哈欠走入了盥洗室，顾倾只得一一回复，同样说声新年快乐。

忽然，他在一堆祝福微信中，看到了一条有些特殊的消息。

信息中止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发信人是艾馨，但她的微信头像已经不是整容后的那个美女自拍，而是从前那个平平无奇还有些怯懦的艾医生。

顾倾看了片刻，没有删除，也没有回复，将手机放在一片，继续收拾一片凌乱的客厅。

等他收拾完，宋淮也出来了。

将宋淮送到卧室后，顾倾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拿出了一个红包，“压在枕头底下，能保佑你来年健康吉利，平安顺遂。”

宋淮把红包接过来，有些狐疑道：“我怎么记得这是只给小孩子的？”

虽然这么说，宋淮还是把红包塞在了枕头下。

顾倾笑着看他钻入了被窝，却还是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下来。

“少爷，契约的时间能延长吗？”

宋淮一脸你不是明知故问的鄙夷：“当然不能！”

顾倾也没有失望，而是继续道：“那三年到期后呢？还能续订吗？”

宋淮也有些不确定，“应该可以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倾微笑：“没什么，只是……提前开始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BlackOath上的那个无穷符号，是永恒契约的意思吗？”

宋淮点了点头。

“曾经有人订立过永恒契约吗？”

宋淮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老师曾经说，想跟我订立永恒契约，但是还需要等待契机。可我不知道订个主仆契约还需要什么契机，难道不是跟包身工一样吗？”

顾倾被他逗笑了，“嗯，是包身工，而且我觉得，以少爷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特别娇气的性格，没有了我这个包身工你大概会活不下去吧。”

说完，也不等宋淮发火电他，转身迅速离开了房间。

看着关上的门，宋淮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怔怔看着屋顶天花板，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三年不长，但他却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到。

永恒契约，更不过是梦而已。

不过，反正是梦，那就让他再多欺骗一会儿，多沉醉一会儿吧。

宋淮突然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出红包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才睡了过去。

窗外的星光洒落在床上，映照着少年微翘的嘴角，与轻轻颤动的睫毛。

仿佛是，一夜好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