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拿着新出的尸检报告走进了101。

“死者的死亡原因是因勒颈造成的机械性窒息；体表存在

一定程度的抵抗伤，但并无暴力性侵的痕迹；头面部存在击打

痕迹，但未造成骨折；体内没有检验出毒物或迷幻成分；死亡

时间是一周前的下午三点左右……也就是说，死者是自愿与他

人发生性关系，而后被打晕捆绑后勒死的。”

这样的话，和她发生性关系的那个人就相当可疑了。所有

人的脑子里都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但怎么找出这个人呢？

虽然采集到了此人的DNA和指纹，但也要先划出嫌疑圈

子才好比对排查啊。

“现场采集到脚印了吗？”阿特扭头问。

苏琳叹气道：“没有，现场被清理过，没有采集到脚印。

而其他公共区域……一周的时间，人来人往的，足迹早就被破

坏了，找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又是一条断头路。

这时候，余烬的手突然高高举起。郭子敬同时叫起来：“特

哥来看，很可能就是这个人！”这一声叫所有人都凑了过去。

余烬用了一晚上，把高糊的监控视频清理了一遍—至少

能在监控中看得出谁是死者了。于是也就顺势发现，案发前一

周，一男子曾多次和死者一同出入小区，时间基本都是晚上。

鉴于这是死者身上出现过的仅有的异常点，该男子有极大可能

就是与死者发生关系的人。可惜，偏偏就在案发当天上午，小

区内孩童玩闹，恰好将皮球从楼上丢下，砸坏了监控摄像头，

导致当天监控画面基本丢失，无法判断案发当天该男子是否出

入死者家中。而且这批视频即便经过了修复，效果仍然有限，

只能模糊看出该男子的身形，而无法识别其面部五官。

“清晰度上，真的不能再努努力了？”阿特不死心地问了

一句。

余烬皱眉。郭子敬也跟着叫苦：“特哥，这都多少年前的

老古董了，没被淘汰已经算是奇迹，能处理的办法不多。”

只是看着阿特不说话，光是眉毛一挤瞅着他俩的样子，郭

子敬又叹了口气：“……那我俩，再试试？”他最后问的是余烬。

余烬点点头道：“试试。”说完往电脑前一坐，鼠标一甩

就开始切换软件。

苏琳却突然叫住了他。

“等等，等等，画面回去！”等余烬再次把刚才的监控画

面调出来，苏琳指着和死者一同进出的那个男子，“你们看，

这个人很谨慎，进出都是步行，但是这里他好像有个在兜里掏

东西的动作……像不像在掏车钥匙？”

余烬放大画面，可惜画质太粗糙，怎么也看不清到底掏的

什么。

阿特也凑近画面死死盯着，说：“是有点像。这样，你们俩尽量扩大监控侦查范围，看看他是不是把车停在了小区周边。要是的话，试着找一下轨迹，总能找到更清楚的监控，说不定就能直接锁定车牌号，再找人就简单了。”

“嗯，好。”

“是，特哥。”

两人双双应声。

阿特摸着下巴继续安排。“美娟你还是在网上盯着，随时留意动向。天明你跟进技术组那边的消息，有情况随时通报。苏琳，你跟我再去走访一圈，看能不能再摸点信息出来，或者有没有人注意过这个男的。”一边说着，他已经开始往外走了，“诸位，有任何消息都随时沟通啊！”

“好！”

借助运营商的帮助，现在警方已经摸清了死者谭思雅最基本的社会关系。她从外地来到千江市打工，做了很长时间的按摩师。在同事口中，她心性单纯，生活节俭，性格略有些孤僻，经常都独来独往，没见她有什么朋友，下夜班后和同事一起吃个夜宵就算是为数不多的社交活动了，男朋友什么的更是从没听说过。不过她两个月前已从店里辞职，辞职后也没有和同事

有过联系，这期间是否有什么变化，她们也说不上来。

至于对邻里的调查，也并没有发现新消息。案发当天并没

有人听到什么异常动静—这一点其实在之前的笔录中已经有

所记录。那个投稿人也刚搬去不久，上下班时间比较固定，晚

上一般不外出，基本没有和对门撞见的机会。唯独一次加班到

半夜，到家点外卖时开门正好看到有人下楼，是个中年男人，

但不确定是楼上的住户还是从对门出来的男人。至于死者谭思

雅，她一次都没见过。只是那房子隔音不好，她晚上总是能听

到一点动静，所以有点在意。而谭思雅被杀的那个下午是正好

是周日，她去公司加班了，什么都不知道。

一番忙碌没有取得什么成果，但无论阿特还是苏琳，都没

太当回事。查案就是这样，其实都是琐碎而细致的事情，当初

的热血冲动，早被现实浇灌成了坚韧和耐力。何况也不是全无

收获—周边街道、商铺安置的监控，但凡可能沾点边的，都

被他们弄了回去，希望能尽快和现有视频形成对照，找出那个

和死者同行的男人。

不过等回到101，却有一份惊喜在等着他们。

“这都哪儿来的？”阿特拿鼠标划拉着一大堆花里胡哨的

照片、视频，头也不回地问。

“网友。你粉丝。”陶美娟一脸等待表扬的表情，“老大，

你粉丝行的，我也就是招呼了一声，征集两周前到案发时间，

在案发地点及周边的照片、视频，这才半天工夫就发来了这么

多……我那头还在接收呢，还有人在发。”

阿特朝她竖起大拇指。“你这个思路可以的，既没有暴露

案件信息，又充分借用了网络的力量。虽然……”嗯，他顿了

一下—其实用处可能不大，要在这些过于私人化的东西里摸

出线索来，可能性比较小，但这话说出来就伤人心了。

“虽然什么？”陶美娟还在问。

“没什么，我是说，东西那么多，所有人一起上！”

这么多东西，就算没有将那个小区全方位无死角覆盖住，

其实也差得不多了。经过集体的努力和时间的催化（俗称熬通

宵），终于，一辆停在小区旁边市场外的车被锁定了。

那里正对着大市场入口，车子停在路边，还要穿过一段巷

道才能到谭思雅居住的小区，可见驾驶者的谨慎。但在天眼之

下，仍然无从遁形。

“来，我们最后再确认一遍。”阿特将最后连成线的几份

视频和照片放在一起，点着其中一份，将画面放大。

“这个，和这个，还有这里，这几段上是同一辆车吧？虽然每次停的位置都不一样，但从车里下来的那个人，看起来都是同一个人，对吧？”见大家都点点头，他又放大其中一个画面，“这张照片，看，正好拍到了当天那个男人在下车；大约一个小时后，这个，这个马路斜对面的监控，拍到他匆匆忙忙驾车离开。停留时间和案发时间完全对得上！”

他精神百倍地环视众人，说：“都觉得线索对上了，是吧，有异议吗？”

“没有！”

“好！联系交管局，搞清楚车牌号和车主，把这个人的身

份搞清楚！”

郭子敬应声而动。其他人也一脸兴奋，感觉查案的进度条

往前跳了一大段。

这时候，苏琳走到他旁边，虽然脸上带着笑，眉头却是微

皱说：“其实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哦？”

“我记得当时在现场，你也说过，觉得有地方很奇怪……”

阿特说：“那个地方……”

苏琳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坚定地开口道：“我回忆了一遍

现场……太干净！”

“太顺利！”

就在苏琳说出最后三个字的时候，余烬也同时开口了。两

个声音叠在一起，他俩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阿特嘴角的笑变得深了一些。“你俩说的都是同一个事。”

他撑着桌面站得直了些，“现场显然有人清理过，没有脚印，

没有多余的指纹，也找不到安全套，但又留下了一个足以提取

指纹的安全套外包装—要说是包装袋落在卫生间角落里没注

意到也就罢了，那被子上还残留的精斑呢？指向性太明确了。

而我们也因此一点没有偏差地锁定了这个人。”

“也就是说，有人故意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这个男人的身

上？”余烬问。

“只能说存在这个可能。”阿特叹了口气，“但先把这个

男人找出来也没错。既然要往他身上引，那下一步的线索说不

定还得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