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在热油中泼入一瓢冷水，人群里瞬间炸开了花。

爱聊八卦是人的天性，更何况是一群中老年人，大爷大妈

的消息最灵通，对八卦的求知欲也更旺盛。现场的讨论声顿时

更热烈了，不知情的都好奇地问发生过什么事。

七嘴八舌的声音把现场烘托得十分喧闹，不少人对着院子

指指点点，乔琳琳在他们嘴里变得越来越有嫌疑，再任由他们

说下去，好像马上就要定案了。

老郑脸色一变，上前制止道：“都瞎嚷嚷什么！警察都没

破案，你们就先定罪了是不是？”

讨论的声音渐渐消失，老郑走到一个国字脸吊梢眼的男人

面前，刚才就是他，嚷嚷得最大声。

老郑绷着张脸，什么和善的表情都不见了，冲这人训道：“我

说你怎么回事啊？警察都没你会办案子是不是？这还什么都没

开始调查呢，你就一口一个犯法、死人的？怎么，敢情你知道

点什么内幕是不是？那得配合警察工作，跟我去警局做个笔录，

现在就走！”

老郑这一番话说得毫不客气，男人刚才侃侃而谈的气势早

没了，臊眉耷眼地说：“郑警官我错了，我错了！我哪知道什

么内幕啊，我跟这案子一点关系也没有！您还不知道我吗，我

就是喜欢胡咧咧……胡咧咧……您可千万别跟我计较！”

“什么都不知道，就管好自己的嘴，再这样乱说乱传，给

你定个诽谤罪都是轻的！严重点就是妨碍公务罪知道吗？还想

进去待几天不成？”

老郑说这话时不仅盯着男人，还环视了一圈人群，声音也

特地高了几度，人群顿时鸦声一片，谁也不敢乱说了。

男人更是吓得脸色灰白。

“真对不起郑警官，我再也不乱说了，再也不敢了！真的，

郑警官，我发誓，我要再敢乱说，您随便抓我行吗？”

“警察办案都是讲究证据，只要你自己遵纪守法，没人能

随便抓你。”

“是、是、是，您说得对，我肯定遵纪守法，我保证平时

坐车都给老人让座！”

“哈哈哈，万老二，你在这瞎咧咧啥呢，你还能给老人让

座？你不抢老人座位，人都得谢谢你了！”

这话一说，现场的人都笑了起来，被称作万老二的人也有

点不好意思，虚张声势地冲打趣他的人骂道：“你可别污蔑我啊，

我什么时候抢老人座位了，警察可都在这呢，小心告你诽谤！”

“嘁，都是街坊邻居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你啊，咱这都

是老熟人，大爷大妈都在这呢，谁坐过你让的座位啊！”说话

的这人可能跟万老二不对付，一直拿话堵他，这会儿上了头，

还朝人群高声吆喝道，“是不是啊大爷大妈，咱们这有人坐过

万老二让的座吗？要真坐过，可少不了回家烧个高香啊！”

他说话逗，语气也诙谐，比万老二贼眉鼠眼的模样顺眼不

少，现场都是笑着附和他的声音，气得万老二就差吹胡子瞪

眼了。

眼见气氛已经偏了，老郑忙道：“行了行了，当这是菜市

场啊？办案呢，都散了啊！要是有目击到现场的，一定要来提

供线索，没有就撤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场也只是声音小了下去，除了万老二

灰溜溜地离开了，真走的并没有几个。

郑志刚的脸上有几分失落和形容不出来的难过，阿特都看

在眼里。他也一直没有说话。一条年轻的生命在此逝去，而这

些闲来无事的人却将之作为嘴里的谈资，这种事让人既生气又

无奈。

他的目光落在万老二的背影上，看着他走出人群，忽然视

线又一转，看向了人群后方的某一处。

老郑这时又回到阿特身边，阿特收回视线，问道：“郑哥，刚才那个人是谁？”

“他啊，万传林，家里排行老二，就给起了个诨名叫万老二，平时爱喝点酒，又有点好赌，家里开了个小卖部，没事打着送货的名头到处乱逛。酒喝多了就容易跟人起冲突，也是我们派

出所的老熟人了。”

阿特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想事情，老郑见状补充道：“陈

警官，这人也就是喝了酒爱闹闹事，真要说他跟案子有什么牵

扯，那我敢说他没这个胆子的。”

阿特忙笑了笑，说：“郑哥，你叫我阿特就行，别这么客气。

我只是在想刚才他说的话，听着话里意思，好像乔琳琳家这儿

发生过什么事是不是？”

老郑面色有些为难，一时没开口，可正要说话的时候，苏

琳从屋里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对着阿特招手。

老郑见状忙对阿特说：“你先进去忙，这事我回头再跟你

细说，我现在去打电话给学校，看能不能联系上乔琳琳。”

“行！那咱们一会儿再说，麻烦郑哥了。”阿特说。

“瞧你这哪的话，都是为了案子，没什么麻不麻烦的。”

老郑摆摆手，从兜里掏出手机往一边去打电话了。

阿特转身往院子里走，经过院门时留意了一下，铁栅栏门

是一副锈迹斑斑摇摇欲坠的模样，可上面的锁看着却是新换的，

再看院子里面，一半都用来堆放杂物了，都是破旧的家具，垒

放到一起，占据了半个院子的面积。

阿特留个心眼，先按住想法走到苏琳面前。

“怎么样？”

“死者男，年龄在十八到二十之间，身上一共发现了六处

刀伤，两刀在颈部位置，四刀在腹部，初步判定死亡原因是机

械损伤造成失血过多。至于时间……根据尸斑的情况，估计在

昨天夜里到今天凌晨，具体的得让专业的法医来看了。”

“被捅死的……”阿特边点着头边低喃了一句，又问，“作

案工具还在现场吗？”

“现场没有发现，不过厨房少了一把水果刀，保护套还在

灶台上，但是刀不见了。我量了一下，和伤口的大小与形态基

本吻合。”

阿特“嗯”了一声。刚要进去，法医和痕检队伍也到了，

阿特两人打了招呼后忙给他们让开路。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赶紧

固定并提取线索。等他们都进去了，他才跟在后面进了屋。

苏琳已经完成了院子和屋内的足迹勘查，并建立好了进出

的通道。阿特一进入客厅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尸体，正处在长

方形茶几和沙发之间的空隙处。

死者年纪不大，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下身是一条黑色短裤。衣服上被刀捅过的地方留下了几个破洞。而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尸体颈部左侧的创口，血肉模糊，显得有几分骇人。

不过尸体的姿势有些奇怪，茶几放置的位置有些歪，与沙

发腿形成的空间不是平行的，而是稍显歪斜，让这处的位置显

得比较狭小，死者的头正好卡在这里，并没有落在地上，离地

面还有几毫米的距离。

阿特看了看茶几和地板的位置，苏琳察觉到他的目光，说：

“是不是觉得奇怪？这死者像是从茶几上掉下去的一样。”

说完，苏琳又指着茶几的另一个桌腿说：“你看这里，这个茶几是被人移动过的。应该是在茶几上进行了搏斗，力气太大导致茶几移位，同时死者从茶几上掉了下来，正好卡在这里。”

阿特认可苏琳的说法，问道：“现场脚印能提取出来吗？”

“可以提取，根据脚印分布和血迹情况来看，这里基本可

以认定为第一案发现场了。余烬已经去调查监控了，看看能不

能拍到昨晚有谁进出过这里。”

“还有其他发现吗？”阿特问。

“有。”苏琳指着死者的腹部位置，“你看他的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