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人哪，叫我怎么说！就说这投币吧，总有人拿着五毛当一块往里投，还以为自己多聪明。五毛和一块能一样吗？它重量不一样啊！一块掉里头当当的，五毛就是啪啪的，咱当了一辈子售票员，还能连这个都听不出来？”

正是早高峰，难得44路外环上人不多，后面还空着个座位。整个车厢里只听到女售票员的高门大嗓——好像是和身边的那位女乘客聊天，又有些像自言自语。

也许是指桑骂槐？董希望脑子里闪回了一下，上车时他跟在一个漂亮姑娘身后，那姑娘好像是投的币，但到底是“当当”还是“啪啪”，他就记不得了，他也听不出。他偷偷地瞟了一眼那个姑娘，她倒是满不在乎地站在那里。董希望心里哼了一声：既然你那么能，那就抓个现行呗，这样抱怨半天，人家不还是无动于衷？

“你问我为什么不管？啧啧啧，俗话说，人有脸树有皮，真要是当着这么些人指出他来，他能下得了台？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就想着哪天他能自觉点儿，良心发现。你说说，为了五毛钱，犯得上吗？谁缺那五毛钱？也有为五毛钱拿着学生卡蒙事的，他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可能呢？干什么吆喝什么，干了二十年，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董希望心里咯噔一下，现在他的身上就有两张卡，一张他自己的一卡通，另一张是女儿的学生卡，他把女儿送到学校，就用学生卡刷卡上了车。他猜想自己的脸一定是臊了个通红，那肥墩墩的售票员指桑骂槐了半天，却原来自己才是那棵“槐树”！

慌里慌张地下了车，董希望才发现，还差着一站地。他长出了口气，谢天谢地，售票员大姐知道“人有脸树有皮”，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要不这回可就糗大了！谢天谢地，挤公交车的日子马上就要一去不复返了，就在上个月26号，他摇上号了，在经过40多个月的漫长等待之后，他终于要成为有车一族了。剩下的这一站地，就磨磨腿吧，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摇号中签，这几乎是超越了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的人生一大喜事，董希望却没有迫不及待地与任何人分享。独乐乐，与众乐乐，孰乐？当然是私底下偷着乐更乐！他可不想招来什么羡慕嫉妒恨，他一直就是个低调的人。

再者说，他也没有偷着乐多久，现实就冲垮了这份快乐。

首先是关于买什么车的问题。老婆说一定得买SUV，底盘高、视野好，堵起车来一点儿不憋屈。他倒不是不喜欢SUV，而是觉得用不着，天天开城市道路，不翻山不越岭的。老婆知道他心疼钱，就说要是嫌合资车太贵，就买国产的，既体面、又实惠。可他就是死活看不上那些徒有其表的SUV，还不如开辆拖拉机痛快！无奈老婆在家里一言九鼎，可这不比别的事，车还得自己开，就得自己称心如意。

好在董希望工作不忙，上班时总能找点儿空闲上网搜搜各种车辆的信息，比较来比较去，结果是越看越眼花缭乱，越看越拿不定主意，却也总结出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一分价钱一分货。唉，钱到用时方恨少啊！现在就是这样，不管什么问题，如果钱能解决，那就不是问题。可弄到最后，都还是归结到这钱的问题。你说说，他还能高兴得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