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老师不只是寒冰的启蒙老师,在寒冰心里,她就是他的妈妈。莉莉终于抿了一小口茶。

陆米米问,要不要换点儿热的?

莉莉摆了摆手,继续讲她的儿子,陆米米也就不再打断她。

接下来的故事很励志,虽然寒冰表现了异于常人的天赋,但真正把天赋变为成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江老师不仅教会了寒冰最基础的动作,她还根据寒冰身体匀称、柔韧性好、平衡能力强、下肢爆发力强的特点,有意识地引导寒冰尝试空中翻滚,训练他的胆量和力量,最终帮助他确定了滑板滑雪的主攻方向。

对于寒冰来说,滑雪最初带给他的就是“好玩”,而师从江老师后,训练就不再那么“好玩”,纵跳、单腿深蹲、跪姿实心球侧抛、T形跑、倒立、坐位体前屈、踝关节背屈,还有心理素质训练,所有这些都是枯燥无趣的,他几乎见不到雪,穿不着滑雪板。

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是因为江老师像妈妈一样吗?后来他进入牡丹江少年体校,进入黑龙江冰雪学校,进入省滑雪队、国家滑雪队,这比普通孩子的小升初、中考、高考不知要难多少倍,甚至比艺考有过之无不及。江老师已经不再是他的教练,他有了更好的条件,是什么力量让他一路撑了下来,撑到了收获的时刻?

陆米米听莉莉如数家珍地讲着儿子斩获的各种荣誉,各种赛事的名称让他的脑子有些混乱,也不知道这些第一名、第二名的含金量到底如何,从哈尔滨、齐齐哈尔,到长春、乌鲁木齐、北京,再到奥地利、土耳其、瑞典、意大利、日本,还有俄罗斯索契、韩国平昌,不过,平昌冬奥会他只是入围,而更早的索契冬奥会,他只是名观众。

陆米米感觉,莉莉把这些过程讲得都太轻飘了,或许真像她说的那样,她不是寒冰成长的亲历者?

细节,对一个作家尤为重要。

莉莉终于要讲最动情的事情了,陆米米看到她调整了身体的姿势,微微前倾,手不停地摩挲起来,语调变得微微有些哽咽,以至于让眼眶都有些湿润了。这种情绪来得有些突然,陆米米一时还没有被Get到她的点,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许总,许总十指交叉,支在自己的胸前,笑眯眯地等着她开口,显然他已经预知她接下来的内容。

除了成绩,就是伤病。韧带撕裂、骨折……说到这些,莉莉一副痛苦的表情,儿子身上的伤痛,是会疼到母亲骨髓里的。对于手术过程,莉莉一点儿也没有敷衍,手术进行了多长时间,骨头上打了几颗钢钉,康复训练的艰难,接下来的恢复性训练,对于他今后可能的影响……她几乎一气呵成,同时不断调整着她的感情,像一场寒冰事迹报告会。

哪个运动员不是新伤盖旧伤呢?比如郎平,25岁退役时,膝盖的磨损程度和70岁老人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是好的。可是放在电影《夺冠》里,不过就是一句台词。寒冰的这些伤,怎么可能大书特书?

倒是莉莉无意中的一句,让陆米米的心隐隐一疼。寒冰两次手术,她都不在身边。陪伴他的,是江老师和爷爷奶奶姥爷姥爷。

陆米米的脑子里,一个“留守儿童”的形象越来越清晰。他想象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骑着一辆老年代步车,顶风冒雪地接送孩子往返于体校……这样的场景一点儿也不新鲜。谁家孩子成功的背后不是家长的辛苦付出。都说中国孩子们苦、累、负担重,可这些负担,其实考验的都是家长的意志。他还想象着江老师的模样,她应该是慈祥的,也应该是严厉的,她只是基层的一个教练,寒冰可能是她最得意的学生,这样的学生,一个就够了。爱,永远是相互的。要不,寒冰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她也不可能一直守候在手术室外……

陆米米尽力跟随着莉莉的情感,做着恰当的呼应。莉莉的“报告会”很好,但还是那种感觉,浮皮潦草。

直到后来认识了寒冰,他才明白这个感觉为什么如此强烈。

第十章
乱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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