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套程序走完,已是凌晨四点。因为当日看守所满员,只能等腾出空位再行羁押。丁千一被带回派出所,放他先回家睡觉。

老父亲一宿没合眼,终于盼回了儿子,老泪纵横地问,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吧?

丁千一说,没,没怎么着,就是问问情况。

老丁心存疑惑,问问情况要这么久?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打人家孩子?把人家打成啥样了?

丁千一没好气地说,还能打成啥样?就轻轻地碰了一下,别人不知道你儿子,你还不知道吗?咱们是遇上碰瓷的了。小子混账,要打咱老二,他老子更混账,跟王八似的,咬住就不松口,无非就是想讹点儿钱。

老丁说,真是可恶!可恶至极!不过,他想要钱,就给他些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丁千一的三角眼一瞪,说,凭什么!

老丁问,那派出所怎么说?

丁千一说,还能咋说,我这不全须全尾地回来啦!我去睡一觉,你也合会儿眼吧。过两天,社里还要安排我出趟差。

老丁说,现在疫情,还出差啊?

丁千一进了屋,白娟也醒了,问,咋样?

丁千一忽地流了泪,扯过被子盖住头,嗡嗡地说,行政拘留,五天!

白娟顿时感觉天要塌下来了。她一把扯开被子,朝他屁股就是一脚,他身子一侧歪,差点儿跌到床下。白娟河东狮吼道,你个窝囊废,不是都教过你了吗?

丁千一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便又扯过被子。他太困了,以为倒头就睡,但哪里又睡得着!

白娟气哼哼地骂道,你说你还能干成个啥?真是窝囊到家了!我这头算是白剪了!

白娟连头也没洗,骑着电动自行车,前面站一个,后面坐一个,先送老大去学校,再送老二去幼儿园,然后直奔派出所。

一进治安大厅,白娟就哇哇大哭起来,保安让她扫码登记,她理也不理,就要硬闯,值班警察出来拦住她,她哭着喊着要见领导,警察说,疫情期间,就算你去趟超市,都得扫码测温,这里可不是超市。

白娟只得乖乖扫码,转而便哭天抹泪地喊,你们抓错人啦,我丈夫是被冤枉的!

警察问她丈夫是谁,她也不说,只呼天抢地地非要见所长不可。

四队忙活一夜,还没消停,王队只得放下手头正审的嫌疑人,出来看看情况。

虽然不是所长,但毕竟也算个头头,白娟这才止住哭声,抹把眼泪,说,你们太草率了!我丈夫丁千一,是个文化人,出了名的老实人,一擀面杖打不出个屁来,你们说抓就抓了,你们凭什么?我也是当事人,我当时就在现场,你们问我过吗?你们知道当时的情况吗?

丁千一是她丈夫?王队瞅一瞅她的齐耳短发,想一想监控视频中的马尾辫,脸上掠过一抹轻蔑的笑意。他坚定而平和地说,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们执法是讲证据的。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

白娟说,证据呢?证据在哪儿呢?

王队说,有视频监控、证人证言、当事人陈述,也包括你丈夫的陈述。

视频监控?天那么黑,看得清吗?证人证言?我也是证人,我也要做证。监控只有画面,有声音吗?我要做证,我当时就在现场。证人?是谁?就是那些孩子吧?他们是一伙的,说的话也能信?为什么我的丈夫要打他?是因为,是因为,他骂我了!对,他骂我了!你们光看看监控,你们听监控里的声音了吗?一个初中生,张口闭口就是脏话,你们知道他骂我什么了?

……

面对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王队真头疼,她撒泼耍赖,口罩都拦不住她喷出的吐沫星子。王队耐着性子,翻来覆去地解释着相关法律条文,重申着依法申诉的途径。但她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能有什么办法?一队早就接了班,但她不走,四队的弟兄们就都下不了班,一耗就是两三个小时。

小陈给王队发了条微信:联系好了,看守所挤一挤,给丁加张床,下午就能进去。

王队回复:办得漂亮!

第十一章
乱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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