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娟一进门，见俩孩子在房间里撕扯，老丁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读报纸，她把包往鞋架上一扔，鞋也没换，就嚷道，你们俩给我住手！大的也没个大的样儿，也不知让着妹妹，还不松手！

老大怯怯地收住手，老二趁机在姐姐头上猛打几下。老大不敢吱声，只含着一汪眼泪。

老丁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摔，说，就知道拉偏架！

白娟的火正没地方发，嚷道，咋是拉偏架！大的十岁，小的五岁，大的60斤，小的30斤，大的一米三，小的不到一米，大的不该让着点儿小的？您可倒好，眼瞅着让大的欺负小的也不管一管，我这里管，反倒又来挑我这个当后妈的不是。

老丁手拿花镜对着白娟指指点点地说，你倒是知道大的不能欺负小的，你们怎么合起伙来打人家十几岁的孩子？

白娟的脸都变了形，骂道，你个老不死的，要不说你们姓丁的一个比一个混账，要说要管，你该去说去管你的儿子，人可是他一个人打的。要不是我帮衬着出主意，他现在早该被杂志社开除了！

老丁呵呵冷笑道，你出的好主意！现在人家认出了我，要我转告你们，给人家孩子去道歉。坑爹啊，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白娟的怒气顿时调转了方向，问，谁认出了你？他都说了些什么？你怎么说的？

老丁一一作答了，又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要我说，他们不就是想要个道歉吗？你们就去道个歉……

白娟撇了撇嘴说，道歉？你可真说得出口！真是老糊涂了！您儿子，别管他有没有本事，总也算个文化人，就因为打了他几拳，何况也没打出个三长两短，就被……被……你要能咽下这口气，你给他们道歉去。

老丁说，人又不是我打的，我道什么歉？我是说，咱们也有孩子，孩子也要天天在院子里玩……

白娟眉毛倒竖，有孩子咋啦？他敢！他动咱孩子一指头试试！哦，是不是他拿孩子威胁你了？

老丁说，那倒没有，不过……

白娟突然放低了声调，说，他一定是拿孩子威胁你来着，你再好好想想，别漏过什么细节……算了，说不说，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认得您和这俩孩子。咱孩子天天都在院子里玩，日子长着呢，您不可能天天不眨眼睛盯着吧。依我说，咱们得报警！咱们得这么说……

说到一半，丁千一回来了，白娟只得又从头说了一遍。

老丁犹犹豫豫地看着眼前的儿媳，她一改往日跋扈的样子，和颜悦色，轻言细语，若总是这样，该多好啊！老丁又看看儿子，这个耳朵软的男人不住地点着头。

见老丁不言语，白娟使出撒娇的本事，摇着老丁的胳膊说，爸——这样一来，咱们就算给咱孩子上了双保险，看他还怎么打孩子的主意！

丁千一添油加醋地说，我看还可以再添把火，爸，您还得配合一下……

听了丁千一的话，白娟顿时乐开了花，终于出了个好主意，让他也去看守所蹲几天！

老丁说，哎呀，这么严重？那可不好！人家也没说要打咱家孩子！不，我不干！

白娟忽地就落了泪，爸——您心疼您儿子不？现在也没必要瞒着您啦，您儿子可是在看守所蹲了整整五天！您是不知道这家人心肠有多歹毒，要不是他们死咬住您儿子不放，千一，他怎么会……

老丁顿觉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才问，那几天，千一不是出差？

丁千一泪眼汪汪地说，爸，我们就是怕您受不了这刺激。可现在他们还不依不饶，他今天能找到你，明天就能拦住咱孩子打……

老丁颤巍巍地说，斯文扫地啊，斯文扫地！杂志社知道吗？

丁千一说，不知道。

白娟一旁说，怎么不知道？

老丁差一点儿背过气去。丁千一一个劲儿地朝白娟使眼色。

白娟看也不看丁千一，继续说，要不是我，他的饭碗早没了。

丁千一吼道，别再说啦，爸受不了！

白娟呵呵一乐，说，既然做戏，当然就得往真里做。还愣着干嘛？打电话呀！

不到半小时，120急救车停到29号楼下。医生护士跑步上楼，围着老丁一通忙活，除了血压偏高，没啥大毛病。但老丁坚持说胸口又闷又疼，头晕得厉害，站不起身，儿子儿媳也坚持说送进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医生护士不敢怠慢，扶老丁上了担架车。

警察正巧赶到，白娟像是见到了亲人，拉住警察的胳膊边哭边诉，说她回家见老人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小磊爸爸在楼下强行拉住她公公，还挥拳要打两个孩子，让她们小心点儿，多亏她公公护着才没打着，他还叫嚷说早晚有一天得揍她们。她公公带着两个孩子，费了好大劲才摆脱对方纠缠，回家就气得倒在床上……

警察问急救医生，老人情况怎么样？能问几句话吗？

医生允许后，警察俯身问道，老爷子，当时对方和您有肢体接触吗？

老丁瞅了眼白娟，白娟马上说，有，他又拉又拽，拦住老人不让走。

警察说，我们想听老爷子自己说。

老丁点点头，说，他……是，他拉扯我了……

警察说，旁边有没有目击证人？

老丁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心里憋得慌，记不清了……

警察说，好，那赶紧去医院吧，您也别生气。

白娟说，对，可别生气！有警察给咱做主呢！丁千一，你跟着去趟医院，我再跟警察唠两句。警察同志，这家人实在不像话，这些日子，天天在我们楼下转来转去，跟踪我们，监视我们，还上楼，在楼道里转来转去，您看，我这里有照片，前几天，还跟我们楼的住户发生冲突……

警察问，你们有什么纠纷吗？

白娟叹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说，就为点儿医药费，讹我们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