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张焕新无所谓地笑了笑,从林韶锋的手中接过《守则》,看也没看就装进了兜里,“林韶锋同志,我可是最支持你的,出勤率算高的了,除了第一次训练,我因为班上有事需要处理没来,今天嘛,也是因为加班晚了,你总不能叫我们饿着肚子来跳舞吧?毕竟我们是业务单位,什么才是第一位的中心工作,你不会不知道,你也是从业务单位走出来的。再者说,别拿着鸡毛当令箭,口头批评?哼,你有什么资格?”林韶锋镇静地也回了一个微笑,“张焕新同志,你还是好好看一看《守则》吧,我可以重申一下,如果业务部门发生突发情况,我没有非逼着你们来,但必须及时请假并在事前出示有效假条,说明事由,如果事前实在来不及的话,但事后必须补上假条。那么,就请你们现在说明一下你们刚刚在做什么吧?”赵利军忙打圆场,“林干事,张科长真的是在加班,你也知道,他是主管业务的副科长,比大家忙一点儿也是应该的。”“真的吗?可据我所知,你们的张科长和王华打的是对家,第一局输得很惨,第二局你们张科长提议输了的要请客。赵干事,下班后你就在旁边观战,怎么会不知道呢?”相信吧,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打探不出来的情报,林韶锋怎么会搞不清他们今天的去向呢?张焕新嚷道,“没错,我们是在打牌,怎么了?从三月底四月初,我就参加局队训练,篮球赛刚刚结束就又被你叫来这儿跳舞,可你是怎么组织的?与其来这儿无所事事,难道还不能让我们打会儿牌放松放松?”“说得好!大家都有很多事儿,谁也不想整天来这儿泡着出工不出力。就说咱们朱工和刘工两口子,他们都参加了排练,把孩子一个人撂在家里,咱们就忍心成天耽误他们的时间吗?要说出勤全,就数周小周和刘刚,他们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他们不想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吗?咱们怎么能忍心成天耽误他们的时间?还有李老师,每天大老远地来给我们指导,咱们就这么忍心成天耽误她的时间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家遵守纪律就是对他人最大的尊重,也是尊重自己。”林韶锋以为张焕新还会继续反驳,但多功能厅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林韶锋想了想,继续说道,“我们是军人,不管是业务工作,还是政治工作,既然我们领受了任务,就要像战士听到号角一样,去冲锋陷阵,打个大胜仗回来。张副科长刚刚说他带队参加部篮球赛的事儿,的确,他为局队保留在A级队立下了汗马功劳,在座的有朱工和周小周,他们也付出了汗水。局政委和陆主任专门慰问大家,给大家庆功,宣传科也出了简报,大家可能也都看到了。对此,我一直心怀感激,因为张副科长率队打比赛,分担了许多本来应该由我做的事。关于这次舞蹈队参加部里国庆文艺汇演的意义我不想在这里多说,但是影响绝不会亚于篮球赛。特别是对你们来说,能够走上部里的大舞台,在全部官兵面前展示你们的精神风貌,也许会成为你们终生难忘的记忆,难道你们不想去表现自己最光彩夺目的一面吗?”张焕新似乎又找到了一个可以攻击一下的“瑕疵”,“别捧我们啦,我们跳一支舞就能成为明星?”林韶锋并不怕他的再一次挑衅,因为他现在更需要他们来激发自己的“斗志”,“是的,你们谁也不可能跳支舞就成了舞王、舞后,但是你们的面貌,你们的风采不仅仅代表你们个人,你们代表的咱们全局的官兵,如果你们演砸了,大家会答应吗?”赵利军一直不知如何插话,这时仿佛想起了什么,“林干事,你说上舞台光鲜亮丽,那你自己怎么不上?尽在这儿忽悠我们了。”林韶锋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笑得很放松,“赵干事,就算我想上台,恐怕也不能上,因为我动作实在太难看了,这事儿可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家都笑了起来,多功能厅里的气氛轻松了很多,有些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可林韶锋又恢复了刚刚的严肃,“你们十位,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是咱们局的门面、脸面。在这里,我想捅破一层窗户纸,这层纸我一直不敢触不敢碰,生怕会激化什么,但我想,大家毕竟要在一起训练,最起码要共同度过这一个多月的时光,说出来总比在窝在心里疙疙瘩瘩得强。”刚刚交头接耳的人也赶紧停下来,他们已经预感到林韶锋要说什么了,只是,有些话真的是不能说的。“你们都是咱们局的文体骨干,这次借调宣传科,本不应该有我什么事儿。但是,为什么不是你们?我也不知道。我承认,对于这个岗位,我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事实就是,我来了。正如陆主任所说,如果我不能完成这项任务,我就不能胜任宣传科干事这个岗位,不用领导说,我也会自己收拾铺盖卷滚蛋。但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不能全力以赴、漂漂亮亮地演好节目,除了说明我没有本事之外,就能证明你们有能力了吗?毕竟你们也是参与者,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掉。如果说宣传科科长的位子还空在那儿虚席以待的话,你们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继续刁难我,咱们大家一块儿玩完,还是和我一起打一个漂亮仗,为自己争取一点儿机会?”在林韶锋的“彩排”里,此处会有反对之声,因为他已经把对手逼到了墙角,但他却无法预料会遇到什么样的抵抗。然而多功能厅里鸦雀无声,只有他掷地有声的话语,“当然,跳好了,你也未必进得了宣传科,但是跳不好,你恐怕是永远也进不了宣传科!”第二天晚上七点半,多功能厅里准时响起了《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的乐曲声,李老师已经选好了舞曲,开始了她因人而异的编排……一个多月后,某部国庆文艺汇演开场华尔兹《革命人永远是年轻》获得了一片掌声。林韶锋在后台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又一个多月后,欧阳脚伤痊愈,正排职干事也从部里回宣传科上班,宣传科科长一职仍旧空缺。再一个多月后,林韶锋借调期未满,政治部内部调整工作,组织科调他参与组织专项教育活动。注意,这次不是借调。《北极测向站》故事发生在上个世纪末。所以,讲述起来就显得有些陈旧,略带了一丝古董的味道。可就是有这么一群人,注定一辈子默默无闻,可他们从事的却可能是轰轰烈烈的事业。就算故事过去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五十年,翻出来呈现给读者的,恐怕也只能是一个故事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