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到站里已经快中午了,大家好像早就知道了信儿,三三两两地站在院子里,没等猎豹停稳,便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卸着东西。陆奕民从梦中惊醒,觉得天昏地暗,哩溜歪斜地下了车。虎子早就扑了过来,在他的脚边上打起了滚儿,眼巴巴地望着这位消失了一天多的新朋友。张站长赶紧扶住陆奕民,说:“瞧这大个儿,也忒实诚了,一晚上就把小鲜肉给整残废了。”大个儿已经脱得只剩了短袖,说:“头儿,这只是基本动作,要是真额外搞点儿附加动作,小鲜肉就得给整报废喽。”张站长当然明白大个儿说的基本动作和附加动作,山里好玩的多着哩,眼下这刚刚毕业的小鲜肉,哪儿有大个儿扛造?陆奕民也赶紧帮着大个儿说话:“站长,全怪我体力不支,看来,以后我得跟大个儿好好练练。”大个儿说:“好啊,回头我给你订个健身计划,咱们可得科学锻炼。”张站长说:“这个大个儿,听风就是雨,还不赶紧让小鲜肉回屋歇着去。就算练,也得等这口气缓过来再说。”突然,陆奕民又想起了什么,忙问:“站长,老周呢?怎么没见他?”张站长打了一个嗨声,说:“亏你这七荤八素的,还惦着他。今天上午又给送进了医院。我找院长谈过了,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不过,院长说了,一些大城市的大医院有一种新型的血液净化技术,叫免疫吸附,说是对致病因子的清除率比较高,对身体的负面影响小。我正要跟总部那边电话汇报这个情况。唉,这个老周!”张站长说着话,已经把陆奕民送到了房间门口,“你就别操心老周了,先洗个澡吧,我让锅炉房烧了热水。”昨天这会儿,大概正在河里洗澡吧?本来洗得清清爽爽的身上,早被几只比较强壮的蚊子叮了包,再折腾了一夜,被冷气浸了个透,刚刚在车上也没换衣服,又捂出了一身汗,这身上难受得很,正应该洗个热水澡呢!张站长从外面掩上了门,说:“食堂说话就该把鱼蒸好了,洗完澡就去吃饭,吃过饭再睡啊!”陆奕民把外衣脱掉,本想抓紧时间洗个澡的,却一头扎到床上,动弹不得,脑子却更灵光了。刚刚张站长讲到了老周的病,看来,老周是非得到北京才能得到好的治疗。张站长给总部汇报了,总部会怎么办?他们一定还会像上次那样安排老周进京住院吧?这张站长心里应该也是有数的。可老周呢?他是不是也一样再次拒绝掉总部的这份好意?照大个儿说的,老周想的是要堂堂正正地调到北京。可是身体都这样了,他又怎么能如愿以偿呢?怪不得张站长哀叹“这个老周”呢!大个儿都明白的事,张站长怎么会不清楚呢!除非……除非什么呢?一个念头在陆奕民脑子里一闪而过,就像是外面窗台上忽然飞落一只小鸟,啾啾地叫了两声,还没等自己走近看清楚是只什么鸟,它便一乍翅膀飞走了,只留下越来越远的叫声。“小鸟”虽然不见了,可身影却毕竟落到过窗台上,陆奕民就无论如何再也赶不走这么个不太清楚的念头了。甚至连吃饭的时候,他也用力地抗拒着不去想它。管它是什么鸟呢!既然飞走了,就永远也别再飞回来!吃饭的时候,陆奕民还是被那只“小鸟”折磨得心不在焉,一根鱼刺好悬扎在了上颚上,也亏了扎在上颚,要是扎到嗓子眼儿,说不定也得进医院跟老周做伴儿了。